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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天气极好，冬阳璀璨，照得到处雾气蒸腾，恍惚有了水墨丹青之感。

　　秦叶子手上拿着给胡娘子家的对联，看了一眼几乎刺目的阳光，她不用回头也感觉得到林遇之看着她后背。

　　林遇之的话她听得再清楚不过，她一惯话多，却在这种时候给不出答复，她怔怔看了一会儿林遇之别过脸去，她不想看林遇之失望的神情，也不想看林遇之小心翼翼期盼的眼睛。

　　她转过身背对林遇之，把还为完全干透的对联卷起来，故作自然说，“我收拾了给胡家送去，免得送晚了人家不需要，成累赘了就不美了。”她说着越发觉得有道理，一丝不苟卷起对联拿在手上，看也不看林遇之走出去，就像是真得很急一般。

　　她走出书房隐约像是听见一声浅浅叹息，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到院子里，日头挺大，晒在身上便感到一阵暖意，秦叶子不自觉看一眼头上冬阳，步子未停走到院门口，她拉开院门跨步出去，关门时却渐渐缓了动作，还余掌宽的缝时动作渐缓，林遇之站得远，不一定看得到她是否回头。

　　所以她光明正大回头，从即将合上的门缝望向檐下站着的林遇之。

　　他果然跟了出来，还正看着院门方向，也许门缝太小，也许阳光刺目，也许秦叶子视力不好，她没能看清檐下人神情。

　　却感觉他被失落环绕。

　　秦叶子合上院门，她想：也许是因为阳光没照在檐下，那儿无光显得不明亮，才让她错以为林遇之失落了吧。

　　她不过一回没接林遇之的话罢了，他可有什么好失落的。

　　秦叶子往胡家走去，其实他们这贴对联的还不算多，大多是挂桃符就是，她根本不是急着给胡家送对联。

　　她走几步又想起林遇之生辰那晚，原来是第二回了。

　　她想林遇之估计不会再说这种话了，她明白两回都没答复，林遇之那么个人怎么可能再说一回，这样一想秦叶子心里有些空荡荡的了，她想她到底还是喜欢林遇之吧。

　　秦叶子胡乱想着却被人拍了肩膀，“林郎想什么呢？叫你几声了。”来人是胡家郎君，胡娘子官人，他背了个背篓，上面干麦草盖着。

　　秦叶子回过神来，“是胡大哥，我正要给你送对联呢。”她说了客套笑起来，胡大郎估计是去她家的。

　　胡大郎惊讶道：“昨天听说你手伤了呀，到底怎么了？”

　　秦叶子叹口气，“是伤了，我现在几乎都左手写字，但偶尔右手写点也行，只是毕竟不太舒服，所以就推拒了。”

　　胡大郎一听没大事，他笑起来，“你是不知道，昨天云县丞他家二郎刚一回来就被人拦住，央求着让写对联呢，若非看人太多，我都打算去。”

　　秦叶子微微讶异，面上却是不显，“云郎说游学去了，我还以为他过年不回来呢，还是回来好。”

　　胡大郎哎一声，“这话是，过年还是团团圆圆才好，一家人都在一起才是年嘛！你和云郎关系好，肯定要去找他吧。”

　　秦叶子笑，“改天我们一起，给他灌醉才好。”

　　胡大郎乐呵呵笑，他拍一把秦叶子，“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秦叶子点头，胡大郎道：“其实我正去你家呢，前几天我小舅子送了两只兔子过来，说是自家下得温顺得很，他养出感情了不许吃，让我娘子养着。”

　　秦叶子眼神闪闪，胡大郎道：“我这小舅子也实在不了解他姐，不让吃我媳妇多难受呀，就让小舅子拿回去，小舅子也不干非让我家养着，这没办法了，我媳妇想着你娘子喜欢兔子的，便让我给你送来，还让我说你家要也不乐意养吃了也就是了。”

　　秦叶子听了就看向他背篓，“不吃，我娘子喜欢兔子。”她真是很喜欢兔子，尤其那种稍微大点的毛茸茸那种。

　　胡大郎笑，“要我说也是，你家娘子只看模样就像是会喜欢兔子的。”

　　秦叶子刚出来一会儿，这说着话就到了林家院子门口，秦叶子推开门，两人走进去。

　　林遇之一手端着碗浆糊，一手拿着对联停在院里看过来，他给胡大郎打了个招呼，秦叶子看他一眼，“你干嘛呢？”

　　明摆着贴对联，林遇之却还是回答她，“贴对联。”

　　秦叶子道：“放那吧，一会儿我来。”

　　林遇之哦一声，转身回了书房，胡大郎放下背篓，秦叶子伸手揭开干麦草，赫然露出两只毛茸茸大灰兔，秦叶子笑起来，“是灰兔子啊，真大。”

　　“我那小舅子山里抓了几只野兔子，和祖宗似的供着，养着养着就下了兔崽子，这多了他一舍不得吃二舍不得卖，就到处送，气得他爹拿扁担抽他呢。”胡大郎伸手把干麦草全扒拉开。

　　秦叶子听得好笑，她摸两把兔子毛，温温软软的很是乖顺，“这兔子真乖。”

　　“这两只懒兔子，吃了就睡偏还长得都是腱子肉……”可惜不让吃没说出口，秦叶子就插话道：“哥别说了，一会儿让吓傻了。”

　　胡大郎笑一声凑近秦叶子道：“你娘子出来了，让她看看。”

　　秦叶子一笑，她回头看向林遇之喊一声，“过来。”林遇之走近，秦叶子拎起一只大灰兔递给他，林遇之一愣之下微微后退，兔子被提起来后知后觉开始扑腾。

　　胡大郎乐，“林娘子是被兔子吓着了？”秦叶子瞥林遇之一眼，“真和兔子似的。”

　　林遇之默了默还是没伸手抱，秦叶子把另一只手上的对联给林遇之，“帮我拿着。”她不是胡大郎，自然看出林遇之才不是让吓着了，人根本是嫌弃兔子不想抱，她倒也不难为他，拎着两兔子叫邹娘，几下把自己家背篓做成兔子窝。

　　胡大郎笑道：“这兔子好养得很，我看你家驴棚大，稍微隔一点就能当兔子窝了。”

　　秦叶子道：“既然给我娘子养着玩，那就重新搭个棚子，让你小舅子放心，我家肯定好好养着。”她还打算等暖和起来给兔子洗香香呢。

　　“那我小舅子肯定特高兴。”

　　说几句话，邹娘听秦叶子吩咐已经抓了两只肥硕公鸡来，秦叶子给胡大郎装上，再客气一番送了人出去。

　　除夕家家有事做，秦叶子趁着调好的浆糊和林遇之一起贴了对联，她看着对联上隽秀有力的字偷偷看了林遇之好几眼。

　　对联贴好，两人一起去给先人上香回来，秦叶子蹲地上摸摸钻干麦草里的大灰兔，她问林遇之，“好看不？”

　　林遇之也蹲地上看着，但他就差把手缩袖子里，那嫌弃之情溢于言表，秦叶子微眯着眼看他，林遇之犹豫下，“很肥。”

　　秦叶子……“胡大哥说让养着给你玩的。”不是吃的。

　　林遇之没说话，秦叶子又道：“你是嫌脏吧？”林遇之摇头，秦叶子笑，“还摇头呢我早看出来了，养熟了给他们洗洗就干净了。”

　　林遇之：“哦。”秦叶子摸兔子去，林遇之往秦叶子旁边挪了挪，“你喜欢兔子？那我就好好养着它们。”

　　秦叶子惊讶看向林遇之，而林遇之接下来动作让秦叶子更惊讶，他还真伸手象征性摸了摸大灰兔。

　　林遇之小小一个动作，秦叶子一时百感交集，她怔愣着看着林遇之说不上话来，林遇之却伸手拉了她站起身来，“我们帮邹娘做饭吧。”

　　再穷的人家年夜饭也是尽可能的丰盛，更别说林家这种还有闲钱的，庖屋香味扑鼻，邹娘惯来严肃的脸在烟火气中也显得和蔼可亲，她见两人进来，招呼一句，“小娘子尝尝这卤肉盐味合适不。”

　　林遇之一笑，取了筷子夹起一点却喂到秦叶子嘴里，他浅笑问，“好吃吗？”

　　林遇之猝不及防的动作把林遇之搞愣住了，她咀嚼两下，声音平板板的，“邹娘厨艺向来没话说。”

　　林遇之再抿唇笑一下，秦叶子伸手拈起一截瘦肉喂给林遇之，“你也尝尝，很好吃。”

　　林遇之张嘴衔过瘦肉也不知有意无意，唇瓣蹭过秦叶子还带着湿意的手指，触感柔软温热，秦叶子被烫了似的抽回手背到背后去，又不自觉捻了捻手指，她抿着唇目视着林遇之。

　　林遇之却毫无察觉似的咀嚼嘴里瘦肉，最后还说一句，“味道真好。”

　　邹娘也不知发觉他们动作没，秦叶子想着手上发热，干脆接过林遇之筷子夹了筷子鸡肉喂林遇之嘴里。

　　年夜饭是摆在堂屋吃的，堂屋点了好多蜡烛，院里还生了火，本来天也没黑透，屋里便是灯火通明，林母在邹娘搀扶下坐到主位。

　　桌上摆满菜碟，烛火之下色泽艳丽，香气扑鼻，秦叶子把笑娘抱在怀里，林母动筷子后，林遇之便开始给秦叶子夹菜，他每样给人夹一点，甚至还把鱼刺花椒姜丝啥的都给挑出来。

　　林母看着特别满意，秦叶子却心情复杂，她从前也未这样伺候过林遇之，但到底被伺候得舒坦，她一开始只是林遇之夹什么吃什么，最后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来。

　　林家人少，今年多了两口人，林母心情便很好，笑娘抱着排骨汤里的一块萝卜嗦得笑哈哈，秦叶子抱着孩子，林遇之给秦叶子挑着鱼刺，邹娘给林母夹一筷子板栗蒸肉，两个上了年龄的妇人相视一笑。

　　院里火烧得很旺，时不时噼里啪啦爆出一朵朵火花，夜里要守岁，这顿饭自然吃得很慢，林母和邹娘说说古，秦叶子和林遇之时而接句话，场面和谐至极，直吃到夜深。

　　碟子碗筷收下去，林遇之和邹娘又端出一碟碟早早备好的零嘴，瓜子花生蜜枣酥糖年糕柿饼一样样整齐摆桌上，秦叶子把笑娘放林母怀里，把院里烧得红彤彤的碳火铲了两盆端进屋里，几人零嘴吃着，碳火烤着，一点不冷，年味十足。

　　秦叶子甚至还往炉火边温了半壶陈酒，笑娘抓一把南瓜子漏了一地，林母给她拿个柿饼塞手里，“乖孙吃柿饼，事事顺心好事连连哟。”她说着自己也捡一个咬一口，“都吃呀，这柿饼可真甜哟。”

　　遂，每人拿一个大柿饼吃起来，林母看都吃差不多了，她乐呵呵笑起来，“来，给压岁钱咯。”她话落不知从哪摸出一串串红绳穿着的铜钱，最先给了笑娘一串放在怀里，而后分给秦叶子和林遇之，连邹娘也有份。

　　虽然只是个意思，但拿到压岁钱都很高兴，林遇之捏着铜钱串微微含笑，邹娘眼里隐有水光，秦叶子扫视一圈，“要不我们陪娘打牌吧。”

　　林母更高兴了，她把笑娘再往上一掂，笑吟吟开口道：“牌一会儿打，你和叶子——”她对着秦叶子说，眼神又扫扫林遇之，两人看向林母时，林母满是笑意问，“你们给我乖孙准备的压岁钱呢？”

　　呃……秦叶子林遇之双双傻眼，秦叶子咳一声，林遇之把自己手上铜钱向笑娘递过去，秦叶子也立马跟着递过去，林母乐得不行，“你们俩这是忘了自己有孩子了不成？连我乖孙压岁钱都不准备？”

　　她笑意十足，“那我都先帮我乖孙收着？”邹娘坐林母旁边也满面笑容，秦叶子和林遇之还能说什么，两人便都点头答应了。

　　林遇之高兴至极，她往后一靠，“哎呀，我老婆子也拿回压岁钱哦，来来来，现在陪我打牌玩会儿。”她话出口林遇之便去找叶子牌来，林母手握成拳对着秦叶子伸过来，秦叶子愣一愣伸手接了，居然是两个小银锞子，秦叶子眨眨眼，林母道：“再给你们一份压岁钱。”

　　她同样动作又递给邹娘两个银锞子，林遇之这时取了牌来，林母叫他过去，林遇之乖乖站在林母面前笑望着他娘，林母道：“手伸过来。”

　　林遇之愣一下伸过手去，林母竟然给他手上放了好几个银锞子，秦叶子眉毛挑起，这真是稀奇了，往年可不曾有的。

　　林遇之也愣了愣，林母还拉住他手，“叶子今年给我家生了孩子，我便多给你些。”林母笑眯眯捏捏林遇之手，“先开花后结果，愿你明年能生个小子。”

　　林遇之错愕着看了一眼秦叶子，在他娘期盼目光下终于还是点头应了声好，秦叶子心里好笑，她拉林遇之坐下，几人摸起牌来。

　　夜色下林家小院几口人聚在一起，人虽少却和谐至极。

　　牌桌上时间流逝很快，烛火碳火柴火围绕下，不觉到了夜半，不知谁家最先点了烟火，爆竹声中，昨日已是去岁。 和离当晚我和渣男性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