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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摩天轮外的景致一格一格的升起,从前的那些记忆就像一张网一样缠缠绕绕。
他曾经为了和莫苡柔游乐场的一个约会,提前一个星期到这里玩了几乎所有的项目,他害怕,不敢睁开眼睛,他恐惧,恐惧到浑身发抖,从生理到心理每个细胞都在说着拒绝。
可他战胜了自己,为了她,他曾经什么都可以做到。
洛凡是第一次站在怎么高的地方俯瞰这座城市,缆车之外的汉城江,就像一弯细流,那些高不可攀的高楼大厦,就像一堆积木,密密麻麻的匍匐在她脚下。
天刚下过了大雨,又是周一,游乐场的人并不是很多。
这一整天,他们去坐了过山车,海盗船,大摆锤,跳楼机……玩遍了游乐场里几乎所有的项目。
慕慎行全程都是淡定的,没有发抖,没有冷汗,也没有头晕,更加没有任何刺激惊险的表情。
身旁的丫头,一直都无意识的紧紧的捏着他的手,从害怕到接受,从兴奋到尖叫,从尖叫到开心的笑,可笑着笑着她就哭了。
连洛凡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是笑着哭,还是哭着笑。
她应该说些什么呢,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是高高在上的慕云总裁,他是严厉孤傲的大学老师,却帮她实现了从小到大所有的梦。
很小的时候,她就想跟着爸爸到游乐场里玩,可洛天明一直都不肯带她来……
长大了之后,她渴望有一天能看到自己的设计出现在商场的橱窗里,能看到自己站在米兰中心的那个舞台……
他蹲在了他的面前,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纸巾递给她,“丫头,别哭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恐惧的,难以克服的东西,我也有,我知道很难,但我们要一起加油……”
“慕老师,我怕,我真的很怕……他们都说不行,他们都说我……”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你是我见过最有潜力的设计师,丫头,什么都别怕,我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靠山,洛凡的凡从来就不是平凡的凡,而是非凡的凡……”
傍晚的游乐场,五彩斑斓,四处都闪着希望的灯,就像是一个孩子的梦。
慕慎行站起来四处望了望,看见了游乐场里最高的地方。欲望之塔,那是他五年前唯一没有征服的地方。
“丫头,敢不敢和我一起去死?”
今晚没有星星,欲望之塔的风吹着格外的凉,安全绳把他们紧紧的绑在了一起,呼吸贴着呼吸,心跳挨着心跳。
她从来没有离一个男人这么近过,也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安心过。
站在怎么高的地方,洛凡害怕到全身都在发抖。
可慕老板这时候还有心思调笑,“你知道我身价多少亿吗?就算是死了,也是你比较赚”
他没有等她准备好,抱着她倒了下去,膝盖都没有弯一下。
他们都是第一次蹦极,没有尖叫,也没有呐喊,洛凡害怕得闭上的眼睛,扒着他就像扒着一块救命的石头。
空气从耳旁穿过,厚厚的喘息,重重的心跳,失重的感觉,慕慎行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想着要感受一次死亡,这一刻,他冷静极了。
这一个星期以来,莫苡柔把他折磨的快要疯了。
他基本上没睡过什么觉,一闭上眼睛全都是她的影子,是她说他幼稚无知,不学无术,是她说做衣服的都是廉价工。
五年了,她走了整整五年了,他整整花了五年才有勇气重新拿起裁衣服的剪刀,可她还是在他面前不停的晃来晃去……
欲望之塔就是终结欲望的地方啊,从这一刻开始,从前的洛凡和从前的慕慎行,都已经死了。
他们玩了一天没吃东西,慕慎行胃有点疼了。好在他对食物向来没什么要求,从游乐场里出来,在路边随便找了个面馆。
露天的环境,一碗面才八块钱。
洛凡把面端到他面前的时候,才发现了他的异常,看见他拿筷子的手都在发抖,“慕老师,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去医院啊?”
他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面,极为随意的回她的话,“没事,我从前有恐高症,多多少少会有点生理反应吧”
“什么!”她惊讶得跳了起来,慕老师冷冷的敲了敲桌子,“吃面!”
街上霓虹很亮,人也很多,他们吃完饭就在马路上闲逛。慕慎行是没有办法再开车了,他打了个电话让余江来接他,洛凡一直都注意着他每一个动作,生怕他出了什么问题。
“慕老师,今天真的很谢谢您……”
“要谢我啊”慕慎行轻轻一笑,指了指路边的流浪歌手,“那就,唱首歌给我听吧”
“啊?”唱歌?
“怎么?不敢?”
“敢!只要慕老师在,我什么都敢!”
慕慎行饶有趣味的点了点头,挤进了拥挤的人群,拍了拍正在唱歌那人的肩膀,示意他让一下,拿着话筒递给了洛凡。
女孩重重的咽了口口水,把话筒接在了手里,就像接下了一个烫手山芋。
她看着他,清了清嗓子,刚刚闭上眼睛,慕慎行就叫了一声,“把眼睛睁开,看着我”
她睁开了眼睛看着他,开口唱歌了,就在大马路边上,她开口唱歌了,伴着朗润的风,伴着昏黄的路灯,伴着清新的香樟树。
这是一首很老的歌,老到她身后的乐队都跟不上曲子。
是琼瑶写的,她曾经在妈妈爱看的电视剧里《情深深雨濛濛》里听到过一次,名字叫做《船》。
有一条小小的船,漂泊过东南西北,西北东南
承载了多少憧憬,承载了多少梦幻
来来往往,无牵绊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美丽的小船,不复昔日的光辉灿烂
经过风暴,涉过险滩
憧憬已渺,梦儿已残
何处是我停泊的边岸,何处是我避风的港湾
洛凡的眼泪是顺着歌声下来的,她明明是有家的,有爸爸,有妈妈,有奶奶。可她也是没有家的,如果不是慕老师,她所有的憧憬,所有的梦幻都不会实现。
如果没有慕老师她就什么都不是。
她还记得奶奶和妈妈第一次带她来汉城的样子。
她梳着两个麻花辫,穿着一身碎布衣裳,对城市里的一切都倍感新奇。
她们在乡下生活了七年,妈妈经常和她说,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等他做成了生意就会把她们接到城里去。
爸爸做到了,可她们走进汉城,走进洛家大宅的时候。
里面却有了另一个女主人,还有另一个女孩,爸爸说那是她妹妹洛晴。
回家的第一天,桌子上放着一块很大的巧克力蛋糕,耐不住浓郁的香甜,她偷偷用手指点了一小点奶油,尝了一口。
那个女人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说她无论怎么样都是个没有教养的乡下丫头。
那个所谓的妹妹,说蛋糕脏了,当着她的面踩了一地,把弄脏的蛋糕用盘子装起来塞进她嘴里。
就是这块巧克力蛋糕,长大了怎么吃都不够吃……
他们所有人都在说她是个从农村来的野丫头,爸爸经常打她,骂她,说她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直到三年前,妈妈跳楼了。
她带着妈妈唯一的遗物“蓝色妖姬”偷偷离开了洛家,下了很大的决心卖掉了那套首饰,上了煜见大学。
这三年,她谨小慎微,也不爱说话,生怕洛家的人找到她。
她可以从煜见毕业,找个小公司工作,就这样生活一辈子,永远都不回去,离开路安临,离开洛天明。
可就在去年,她看见了洛天明公开登了报,亲自给她和裘家定了婚。
她就知道,只要她还在汉城,他们迟早都会找到她的,她想要出国,就算付出一切,她不愿再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地狱里去了。
于是,她壮着胆子,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堵住了传说中的慕慎行……
慕老师,慕慎行,她的边岸,她的港湾。
奶奶,我好像爱上他了,怎么办啊,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怎么办啊,我爱上了一个心里还有别人的人,爱上了一个不会爱我的人,怎么办啊……
女孩歌声凄婉悠扬,吸引来了很多人。
其中就有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时谦,是易欢告诉他今天公司里发生的事,他骑着自行车转遍了汉城所有的地方,找了她一整天。
慕慎行一直都看着她,也看见了她眼眶里流下的热泪,双手插在兜里,仰了仰头,余江废了好大力气挤进了人群,到了他身边,“行总……”
他让时谦送洛凡回去,自己坐上了余江的车。
那首歌一直在脑子盈盈绕绕,怎么都不舒服,“余江,帮我查一下洛凡的资料,要全部的”
下过雨的天,就是不一样,连黑夜都温柔了许多。
时谦骑着自行车,载着她走过了大半个城市,微微回头,他看见她在笑,发自内心的笑,他从未见过她笑得这么开心过……
“学妹你唱歌真好听,我也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他骑着自行车,穿过了汉城江桥,每一个音符都洒在了汉城江里。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今夜,洛凡做了一个梦,梦到慕慎行变成了守护她十年的钢铁侠,是他扛着核弹飞进了太空,也是他带着希望来到她的梦。
慕慎行回了家,坐在书桌前点了根雪茄,眯着眼睛看着电脑里余江传过来的文件,烟丝一缕一缕从指缝间穿过。
目光直直停留在了“蓝色妖姬”“八万块”的字眼上。
他吐了口烟圈,到衣帽间按开了暗格,一套精致的亮蓝色首饰完美的出现在了玻璃柜里。
原来她就是那个把“蓝色妖姬”只卖了八万块的丫头,怪不得洛天明要和我拼命,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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