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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打算把小年轻亲切叫醒，而是大踏步地走进卧室，对准舒尔特的脸孔伸出枪管，试图挑走傻兮兮的雾月队长眼罩——
就在枪管与乱发接触的一霎那，四周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原本弱鸡的月球引力，蓦地增加了五倍，几乎达到了地球水平。索仲武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感到皮肤表面有上万条蚯蚓爬动，麻痒的感觉深入骨髓；他感到自己的头发根根竖起，胡须上面似乎有幽蓝的电火花闪现，而且闻到了明显的焦糊味道。
【穿越？触发诡雷？恶作剧？做梦？】
——众多念头飞入脑海，很快就搅合成了一盆浆糊。索仲武根本弄不清发生了什么，而且也没有时间弄清，因为黑暗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比它的出现还要突然。
引力恢复到月球正常水平，卧室陈设也一一回返原位，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索仲武眨眨眼睛，努力赶走那股没来由的疲惫，再次将枪管伸向舒尔特。他这样做纯粹是惯性使然，大脑完全没有思考，但他很快就意识到，枪挑眼罩这个动作，其实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因为舒尔特.麦克弗莱伯格已经离开了床铺。他变成了好几个，不，好几十个一模一样的形体，分布在这间卧室的每个角落。每个形体都是一般大小，但颜色、透明度却各不相同，有的黝黑仿佛煤块，有的朦胧宛如光雾，剩下那些则是赤橙青蓝紫五彩缤纷，就像某种拙劣的食用色素广告。
“你们都看见了吗？”索仲武回头望向队友，舌头依旧有些麻痹，发音远比以前困难：
“还是说，就我发现有异常？那小子是不是一变一百，把卧室彻底塞满了？”
“不止卧室。”弗朗辛再次打开等离子光刃，令空气变得异常焦灼：
“整间屋子都是舒尔特先生。阿武，你先别碰那些分身，张载驰学员，离窗户上那些形体远点。多萝茜？多萝茜，你能听到吗？我把拍到的影像传过去，你那边能看到吗？”
“正在接收。”多萝茜的声音在耳机当中响起，明显有些着急：
“顺便一提，23楼的时空畸变场读数，现在都快爆表了。你们确定没有进入‘登陆界面’？我看过资料，这么高的读数，以往都是跟着穿越现象一起来的。”
“恐怕你要失望了。”弗朗辛看了索仲武一眼，尽量让声音保持冷静：
“我们三个没人穿越。舒尔特的情况，看上去也不像时空穿梭。我们经历的事情，很可能没有先例参考，而是从未发生过的全新现象。如果可能的话，整个计划都要修改，调律者组织最好把整栋楼封起来，再派几个专业团队——怎么回事，谁在乱碰形体？！”
“非也！”
“不是我！”
张载驰与索仲武几乎同时开口，而且一样慌乱。他们的反应完全正常，因为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正在任务小组面前发生：房里的上百个“舒尔特”，先是开始漂浮，接着又泡沫似地迅速融化，短短十秒钟之内，五彩缤纷的光华，就转变成了单调的切伦科夫辐射，照得室内一片幽蓝。
有那么一秒钟，索仲武还以为空中会出现旋转的透明球体，继而将三人拖入“登陆界面”。然而，蓝光却不可思议地聚成一团，仿佛三维投影一样，变换出众多形状。
索仲武屏息凝神，不敢放过任何细节。他看到山丘般高耸的烟囱，以及浓雾般涌出的滚滚煤烟；他看到万吨巨舰横跨波涛，钢铁撞角将白浪正中截断；摄政公园左近，豪华洋馆正在举办豪华舞会，头戴高顶礼帽的绅士，挽着身穿晚礼服的女伴步入玄关。
一个街区之外，瘦骨伶仃的孩子激烈追逐，争抢一条来历可疑的面包。遥远大洋对岸，苦工挥汗如雨，为异国阔佬的钱包辛劳终生。少数人站在塔尖，志得意满；多数人充当基石，辛苦劳作。烈火烹油的表象，遮盖不住内里的腐朽，当火山最终爆发，整个世界斗将为之战粟.....
场景不断切换、人物来来去去，仿佛一部精彩的历史纪录片。索仲武看得非常入迷，不过也没有忘记正事，他用力拍打拉链头，驱动微型摄像机玩命工作，拍下眼前的不可思议。【头一遭。这可是头一遭！不管事情好坏，我现在都是在见证历史！】
“纪录片”持续了将近两百秒钟。最终，画面定格在一座奇怪的海岛工厂上空，俯瞰成百上千名忙碌工人。在这之后，幽蓝的全息投影，就像遭到海浪冲刷的沙堡，眨眼间便倾颓倒塌；无数泡沫旋即浮起、破裂，渐渐融入污浊的市内空气。
三名任务小组成员，一时间鸦雀无声。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由张载驰打破沉默。“何——何物？”他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脸上满是迷茫：
“方才所现，竟是何物？艨艟巨舰，为甚直冒浓烟？”
“应该是十九世纪末。或者二十世纪初，蒸汽机大行其道的年代。”索仲武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他感到口干舌燥，而且总觉得屋里少了些什么：
“我记得，那时候已经有了汽车，电灯什么的也发明了，不过接着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列强狗咬狗打个天翻地覆。那个舒尔特，怎么突然给我们播这个？”
“恐怕不止是播片。”弗朗辛望向天花板，最后一缕蓝光恰好在此时消逝：
“舒尔特先生，很可能把自己给播进去了。我敢打赌，他肯定跑到了那个平行世界，现在正往锅炉里面铲煤块嘞。”
“不是说，他的能力还没觉醒么？”索仲武有些心慌，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连‘登陆界面’都进不去，居然能独自学会穿越？”
“他恐怕不是主动穿越。”弗朗辛达沃特神色严峻，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猜想： 时空调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