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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雾气透过窗牖投进屋中,初升的晨光将雕花木床染得金黄。
霍轻醒来时,身上的红疹已全部消退了。
她口有些干,正想叫水喝,然而身子刚撑起来,便瞧见那头铺着碎花案布的圆桌前侧坐着一人。
那人背脊挺直,一身银线绣流云纹如墨长袍,腰间束带同色,黑发以镂刻白焰冠束起,满身不容忽视的贵气中又隐隐散发着禁欲的气息。
他手指微曲,轻搁在充满力量感的长腿上,眼睑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霍轻打了个激灵,刚睡醒的迷糊感一下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那声“水”也从嗓子眼里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
谢律听到那头的响动,循声往霍轻看去:“醒了?”
霍轻捏着锦缎被褥的一角,看着那双浓得如逸开黑墨的瞳孔,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还在想谢律为何一大早会出现在这儿,再抬头时,她却不经意瞥见了谢律眼底的一片乌青,登时微张着唇,有些傻眼。
难道他……在这儿守了她一夜?
而霍轻这副模样瞧在谢律幽邃的眼里,同受惊的小兔无甚区别。
他还当她在害怕昨晚之事,是以无端有些觉着暴躁。本不欲解释什么,但一对上那双明澈无暇的眼睛,那些翻滚叫嚣着的戾气便破天荒地被压下去了。
于是他掀了掀眼皮,沉声道:“以后西园不会再出现鱼了。”
霍轻听着这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昨晚她是因着食了鱼肉才会那样的,压根不是谢律在饭菜里下了毒。
思及此,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耳尖,朝谢律露出一个歉意的笑:“王爷,是我错怪您了,对不起啊……”
谢律却没回答,他皱着眉,再度看了霍轻一眼,忽地勾了勾嘴角,也不知在笑什么。
旋即未等她想明白,他便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起身走了。
屋外候着的朝霞和晚霞见谢律出来,知晓是霍轻醒了,连忙端了热水和巾帨迎了进去:“霍姑娘,奴婢们伺候您盥洗。”
这几日相处下来,霍轻知晓圆脸的丫鬟唤作晚霞,性子沉静,方脸的丫鬟唤作朝霞,性子相对跳脱一些。
先前在听到她们介绍自个儿名字之时,霍轻便猜到了谢律的用意。
朝霞和晚霞都是西洲一日里最美丽的时刻。
谢律这是将那位姑娘的喜好都融进了这座西园里。
也不知怎的,霍轻蓦地生出了些羡慕,这些羡慕仿若丝缕的蛛丝,密密麻麻地缠绕住她的理智,将那些她曾经想也不敢想的野心明明白白地摊开。
如今小皇帝还不知醒不醒得过来,若是四十九日之后,她被送回皇宫,以太后的手段,恐怕就再也无人护得住她了。
谢律虽喜怒无常,不好相处,但他昨晚已明言,绝不会让她死的,更何况今个儿一早他还特意等她醒来。
饶是她再懵懂,也知晓那话是在同她承诺些什么。
他是禹朝说一不二的摄政王,自不屑于诓骗她这样零落成泥的小人物。
越是抽丝剥茧般念着谢律的好,她便止不住地生出了些渴望。
当日孟蓁在藏娇楼时说的那句话也尤在她耳边回响。
成为摄政王的人,便不会再受别人欺负,即使是荒唐梦里那个看不清脸的陌生男子,不管他是哪方的牛鬼蛇神,她也无须再怕。
因为谢律会护着她。
这样想着,霍轻双手紧握,深一口气后,瞥了眼齐整摆放在红漆木圆凳上的襦裙,这是她出宫时仅带的三套衣物里的一件,除了她那身西洲的装束,其余都是宫里其她几位后妃不屑要的次货料子做的。
再多的,却也是没有了,是以这几日她的衣物都是换了洗,洗了换。
晚霞端了脸盆巾帨出去后,霍轻看向正为她更衣的朝霞,暗暗压下狂跳不已的心跳,忽然出声:“朝霞,西园里可还有女子穿的衣裙么?”
朝霞动作一顿,她早便发现霍轻的衣裳有些旧了,于是很快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想了想道:“回姑娘的话,恐怕是没有的。除了姑娘外,王爷不曾带过旁的女子来西园,是奴婢们疏忽了,没来得及为姑娘准备周全。”
说着,她退后一步,朝霍轻行礼道:“奴婢这便去同王爷报禀。”
“等等。”霍轻叫住了她,而后道,“可否让我自己去?”
朝霞眸光闪了闪,能在西园做事的都不是蠢人,再者霍轻脸上根本藏不住事,一眼她便了然了。
她微微笑了笑,低头道:“那奴婢便要劳烦姑娘了。”
霍轻感激她的知趣,心头那块巨石这才稍微放低了些。
不过转念又想到,刚入中原时,她还是个不会想事的,怎料这短短几日的遭遇,便生生打碎了她的脊骨。
原先想不明白的,如今都不得不想明白了。
她垂下眼睑,鼻头一酸,片刻后又仰起头,蒙上面纱,将所有的眼泪都逼了回去。
*
霍轻出去时,谢律已在西次间用过早膳了。
叶实从马厩中牵出一匹枣红色骏马来,正是在备马车的模样。
霍轻见此,连忙提起裙摆小跑过去,喊住了刚从厅内出来的谢律:“王爷,留步!”
谢律微微一顿,看着在他面前站定,还喘着气的霍轻,皱眉问道:“何事?”
霍轻抚了抚胸脯,缓和了片刻,如鸦羽般的眼睫扑闪了下,而后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指相互绞着,似是在斟酌如何开口,只露出一对圆润小巧的耳,模样说不出的乖巧。
谢律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脸色也不由自主缓和了些。
他往院子的方向扫了一眼,叶实还牵着马站在院子里候着。
谢律微眯了眯眼,转身又进了屋:“进来说。”
霍轻余光瞥见他宽大的衣袖,心跳得砰砰的,连声道着“好”。
然而在跨过那道门槛时,也不知是因着紧张还是什么,她后脚竟没抬得起来,一下绊在门槛上,顿时身子失去平衡,趔趄着往前扑去。
这回谢律是背对,被撞了个猝不及防。
但凭着多年来习武的经验,他仍是迅速感知到危险,黑眸一凝,在霍轻的脑袋碰到他的一瞬间,转身反手将人按在了地上。
这仿佛出自本能地一按,便按到了些不该按的地方。
霍轻一惊,还顾不上发疼的额头,抬眸便撞进一双狠厉的眼,差点连呼吸都静止了。
随即她的视线慢慢下移,愣愣看着谢律的手,骨节分明,掌心纹路很深,上头薄茧遍布,指甲修剪得极为妥帖,曲起来的修长五指充满了力量。
霍轻又轻又缓地吸了一口气,胸脯微微起伏,他的手也跟着微微起伏。
下一瞬,她脑子嗡嗡一响,整个人轰地红了个彻底,脸颊,双耳,还有眼尾,那双琉璃似的眼珠儿都瞪大了两分。
谢律也盯着自己的手,漆黑的眼睛晦暗莫名。
也不知她的肌肤是用什么做的,柔软无骨,碰一下仿佛要化开一样。
手掌是干燥的,这样柔软的触感也是真实的。
不可言喻的真实。
不就是摔一跤而已,他这反应的确有些太过。
不过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只要是习武之人,都会控制不住地习惯动手。
对,她在攻击他。
所以即使是过了,这也不是他的问题。
谢律这般想着,而后面无表情地抽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他后退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霍轻撑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她白嫩的柔荑上擦破了长长一片皮,伤处还冒着血珠。
他收回目光,当没看见,冷声问道:“说罢,找本王何事?”
霍轻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本想趁着病体初愈,在谢律面前示示好,想来他今日应当不会似从前那般不待见她,谁知发生这种事。
她明白谢律那下不是故意的,因为那道劲儿力道格外的重,疼痛感这时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不用看也知晓那上头又是几条红痕。
只是,上次她摔倒,他明显是生气的。
这回,谢律却平静得有些异样。
见她久久不说话,谢律不得不斜瞥她一眼:“摔傻了?”
霍轻忍着捂脸的冲动,如梦初醒般支吾一声,磕磕巴巴道:“我本、本想让王爷下次回西园时,给我带两身衣、衣裳的……”
谢律闻言,这才从上至下将她好生打量了几眼,发现她这身襦裙居然洗得都冒出了线头。
他的眉心皱出了深深的两道痕。
好一会儿,谢律才转过头去,淡淡“嗯”了一声,片刻后,他轻阖上眼,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声音沙哑:“等着就是。”
顿了顿,又问:“还有旁的事吗?”
霍轻摇头,小声道:“没、没了。”
谢律不再说话,整理了下稍显凌乱的衣袍,神色平静地往外走去。
只是在坐上马车时,他仍是不可抑制地回想起来霍轻盈盈一握的细腰,和那能酥断人骨头的软糯轻嗓。
以及饱满,细滑,柔韧的那团,他一只手差点没握住。
谢律仰头靠在马车架上,喉结上下滚动两圈,握着不少人生杀大权的指尖终是忍不住地捻了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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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作者:不可言喻的真实是什么样的真实?
皇叔:懂的都懂。
作者:我不懂。
皇叔:那难道你指望我一个老光棍懂?
作者:呵呵,为什么打光棍你没点B数? 摄政王他真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