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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病愈发重,却不到起不来床的地步,只是咳嗽冒汗无力虚弱。
宋玉从前也常会生病,不过那时没钱请大夫,多半就是喝些热水熬着,熬个几日便自己好了。
做主子的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可做奴才的可不能。
顾尹拎着药包,迈出太医院的门时正巧遇见了陆尚行。
陆尚行实在生的好,如玉的面庞衬的旧蓝布衣都不在廉价了,可瞧着精神头也确实比刚回内务府时差了很多。
“顾公公。”陆尚行见面前的顾尹手中还拎着药包,想起前些日子远远瞧见宋玉坐在撵轿里时脸色的确不好,不由关心问:“顾公公来给娘娘抓药?”
娘娘娘娘的倒是叫的亲切,风水轮流转,他们一道入宫,陆尚行曾经却是二品内侍,连束发的冠都是玉的,自己却在内务府打了那么多年杂,每每见他时都要弯腰拱手叫声陆公公,如今也轮到他唤自己顾公公了。
顾尹面上不显得意,笑道:“我家德妃娘娘今日来常常身子疲乏,我只好趁着二皇子去国子监的空闲来给娘娘抓药。”
陆尚行记得离那日在撵轿上远远看了她一眼也过了好些日子了,怎得病还没好呢,陆尚行皱眉想着,可陆尚行这幅模样落在顾尹眼里却是对自己十足的不尊重。
顾尹摸了摸自己袖子子上的孔翎刺绣,二品内侍的衣袍都是绣孔翎的,陆尚行曾经的袍子样式可多了,从未见过他穿孔翎刺绣的,加上他外貌好,显的衣袍就更是漂亮了。整个宫里的小内侍都想来华宜宫伺候,觉得德妃娘娘待下人宽厚,连衣袍都更加出众。
但顾尹的衣袍却只有孔翎的。
“小陆公公也病了?”
陆尚行定了定思绪,“是陈公公身子有些不舒服。”
陆尚行比顾尹高些,从前顾尹同他说话自己总矮了个头,可如今换上了二品衣袍也不觉自己高了多少。
“我还忙着去给德妃娘娘煲药,也不扰着你给陈公公拿药了。”顾尹错身下了阶梯,刚行了两步陆尚行又道:“陆公公,娘娘贪凉,便是过了三伏天也不愿多穿件衣裳,长此下去身子更会好不得。”
顾尹心下不悦,只觉陆尚行多管闲事,却还是忍耐住回头:“我记得了,你忙去吧。”
顾尹熬好药端进屋时宋玉正在梳妆,言枝正为宋玉挑选着待会选秀大典时要穿的衣裳。
“娘娘,药煲好了,您先喝了吧。”
宋玉放下手中的眉黛,端过顾尹手中的药碗,宋玉从不怕苦,喝药从来都是一口喝干净,宋玉把空药碗搁在妆台上,用绢子擦干净嘴角的药渍,头也不回的问身后的言枝,“挑好了吗?”
言枝有些苦恼,“娘娘,尚衣局送来的这些新衣都不如您自己缝的那几件好看。”
宋玉拿起口脂涂上,人瞧着瞬间就精神了,“就拿前些日子我缝的那件团云纹的衣裳罢。”
言枝应声,从衣柜里翻出那件衣裳,这件衣裳虽是好看,料子却不挡风,秋日里风一吹便要冷的。
侯在一旁的顾尹见了,又想起陆尚行今日的话,心下一定道:“这件衣裳好看,却是薄了些,娘娘身子不适,还是换件厚的罢。”
宋玉停住手中的动作,侧头看着顾尹,顾尹见宋玉这般盯着自己心中发毛,不由怀疑自己猜错了娘娘的心思,正要下跪求饶时宋玉却道:“那你去帮本宫选一件罢。”
顾尹心中松了口气,垂头行至衣柜前挑选起来。
最后给宋玉挑了件绣了银色海棠的华袍,衣料都是上好的,风是万万吹不进的。
俪贵妃与宋玉分别坐在皇上左右侧,舒嫔与鸢嫔坐在稍稍靠下的位置,与端手候着的秀女们隔着高高的台阶,她们微微垂头时只能瞧见她们的后脑勺。
九年前宋玉就是这般伏在下面,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皇恩浩荡的模样。
隔了九年,终于能坐在高位俯视旁人了。
宗顺压低嗓子,弯着腰道:“皇上,吉时到了。”
皇上轻轻拍了拍俪贵妃白嫩的手背,像是安抚,却依旧同宗顺道:“开始吧。”
宗顺朝秀女旁立着的大太监打了个手势,那太监扯起自己尖利的嗓音,“吉时到,传,大理寺卿白呈之嫡次女,白筠盈,年十六。”
“传,镇北将军公孙岑之嫡孙女,公孙烟钰,年十七。”
“传,内常侍陈悟之之庶女,陈梓,年十六。”
“传,中书侍郎将贵岑之庶女,将星云,年十七。”
“传,吏部侍郎宋长霄之侄女,宋妍,年十六。”
宋玉勾了勾护甲,盯着上前的宋妍,宋家日益衰退,宋玉在宫里的位置却一日比一日稳固,祁儿也越发得皇上的眼。
这些日子宋长霄时时传信进宫,让宋玉带祁儿去侍郎府小住几日,宋玉都一一回绝了,若不是母家进宫看望需得通传得宫妃允许,宋长霄定日日要王氏进宫。
宋长霄眼看着宋玉这处行不通,而宋家也等不得了,可实在没有适嫁的女儿了,只好寻了无官职的堂兄,要了他的女儿来选秀。
皇上看了眼青色衣装的宋妍,问宋玉:“这是你的堂妹罢。”
宋玉面朝皇上微微点头,又转过头看着柳眉杏眼乖巧的宋妍,装出感慨的样子:“回皇上,确是嫔妾堂妹,时隔多年,她都已经长成适嫁年纪了。”
宋玉今年二十六岁,宋妍却才十六,两人本就不相熟。
俪贵妃见宋玉的模样以为宋玉在感叹岁月,以为与宋玉在宫中相伴多年,虽比不上她与鸢嫔要好,关系却也不差的,便想着帮她说说话,笑道:“德妃这位堂妹倒是生的乖巧。”
舒嫔不想宋玉在添助手,有心阻止,却怕惹了又皇上不悦,毕竟前些日子才受了罚,只好压着懊恼。却是不知宋家的人于宋玉来说百无一利。
皇上颔首,“那便留牌子罢。”
宋妍一怔,不想自己是今日头一个彩头,有些惊,一时忘记谢恩,宋玉温和道:“还不些恩。”
宋妍这才跪下谢恩,言词间倒是少了方才不说话时的乖巧冷静,原来是个花罐子啊。
宋玉勾了勾唇侧头同有些皱眉的皇上道:“皇上恕罪,宋妍她头回见这般大的……”
话说了一半却止住了,皇上问:“怎么?”
宋玉离开座位跪下,“皇上恕罪,宋妍无心冒犯大公主。”
百姓怎能与天家女儿同名呢。
也不怪宋长霄疏忽,大公主早早的就得了施嘉的封号,百姓从来都是唤她施嘉大公主,他们只记得俪贵妃生的女儿号望嘉公主,名为江覃锦,极少人明了大公主的名为甚。
瞧皇上这模样也早记不清自己的大女了罢,小时还能记得且常常逗弄,如今大公主长大,俪贵妃也生了女儿,男人皆如此,幸好祁儿聪颖,国子监的老师都道祁儿堪比当年的良妃。
当年良妃五岁被世人称神童,后来也是诗书政法射箭骑马无一不通,可惜入了宫,坏了身子。
宋妍伏下身来,求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上扶起宋玉,他向来明朗,这事也怪不得宋家的人,毕竟宋妍比大公主大了些去,“无事,改了便好。”
宋妍闻言才停下求饶,抬头希翼的看着宋玉,望宋玉帮忙说些好话,宋玉瞧见她的目光,红唇轻启:“那不如,改成裕熙罢。”
皇上也不在意改成什么,只想着快些结束今日的选秀大典,点头道:“裕熙,好,便改这个罢。”
改了名的宋裕熙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宋玉,皇上不清楚,可她们这些宋家的女儿清楚,宋家的女儿名里从只有一个字,今日宋玉却给她赐了两个字的名!
且还是宋裕熙这般难听的名字!
鸢嫔打听到宋妍二字时便变了神色,现下被宋玉改了,心下也好受了些,“怎得又不谢恩呢?”
宋裕熙虽不悦,却不敢放肆,也清楚明了自己能入选多半是靠着与宋玉这层关系。
大太监喊道:“吏部侍郎宋长霄之侄女宋裕熙,留牌子。”
皇上又看着公孙家的嫡孙女,问:“公孙将军身体近来可好些?”
公孙烟钰上前一步跪下,“回皇上,祖父得皇恩庇佑,身子康健了不少,过不了几日便能上朝,祖父还令臣女带话来,请皇上莫要忧心挂怀。”
皇上点点头,“留牌子罢。”
“镇北将军公孙岑之嫡孙公孙烟钰,留牌子。”
公孙烟钰叩首,“臣女谢皇上恩典,皇上隆恩浩荡,臣女恭愿皇上圣体安泰,娘娘们青春永驻。”
俪贵妃轻笑,“倒是嘴甜。”
皇上扫了眼剩下的几位,摆摆手示意换一批。
宋玉身子本就疲乏,这样端坐着又是一个多时辰,更是有些累了,垂着眼皮稍稍歇息。
耳里只不断听到留牌子的声音。
“江南少尹郑清之嫡女郑期,留牌子。”
“凉城刺使郭渡言之庶女郭纤,留牌子。”
“军机大臣卫存之嫡女卫长微,留牌子。”
“白城知府赵鸿笏之嫡次女赵兆,留牌子。”
选了多批皇上也乏了,压着性子问宗顺:“还有多少?”
宗顺苟着腰看了阶梯下传人的大太监一眼,“回皇上,这是最后几个了。”
宋玉闻言松了口气。
“传,太傅李鹤禀之嫡孙女,丞相李行舟之嫡次女李成欢,年十八。”
宋玉大惊,猛抬眼去瞧信步出列的女子,粉青色的衣装俏皮的圆珠步摇,神态间同良妃半点不似,鼻子与下巴却又如出一辙。
一时间上首的人神色都复杂起来,皇上有些不敢看李成欢,似是有些愧疚,良妃如此掏心掏肺的对待皇上却换来毁了身子幽居合欢宫的下场。
俪贵妃皱眉,许是不太希望与良妃有关的人在出现在身边,在她的记忆里,就是良妃在荷花池中紧紧拽着自己害自己失了第一个孩子,可良妃也没好过,也失了孩子,失了恩宠。
鸢嫔与宋玉心里打了都是同样的算盘,她们算计了良妃,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良妃的身子越发差,如今李家却又送了另一位嫡女入宫,李家打的可不就是中宫的心思。
京都长姐李家成意的妹妹,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且到底,良妃还活着。
倒是舒嫔,她起先不能适应大启的婚姻制度,可也晓得良妃的事没那么简单,如今她的嫡亲妹妹也要进宫了。
再瞧瞧宋玉的脸色,舒嫔勾起粉嫩的唇,可真是有趣啊。
皇上似乎沉浸在回忆中一时无法醒神,舒嫔低声提醒道:“皇上,该选了。”
皇上才回过神来,不停的抚摸着玉扳指,好一会才摆手,示意全都赐花,宋玉送了口气。
宣圣的大太监刚要开口李成欢便上前两步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女李成欢斗胆请教皇上。”
宋玉放在腿上的手抓紧袍子,紧绷着身子。
皇上低不可闻的叹了声气,“说罢。”
“问皇上,这世间情爱到底为何?承诺又为何?”
当年皇上与良妃都还年幼,中间还未曾经历夺位与决绝,更没有后来皇上遇难时遇见的俪贵妃,他们只是京城随处可见早已私定终生的爱侣。
那时皇上不知良妃为何忽然弃决自己,只怪她高傲自负,后来宫中在相遇才只当年良妃只是要逼自己一把,她甚至在自己身后埋名,赌上自己的性命帮自己。
说来只怪自己那时年轻,不肯回头不肯相信,可俪贵妃出现的那样好时候,温良娇嗔,在最最绝望时一直陪在身侧,这样的人怎么才能不爱呢。
鸢嫔乃正宗京都贵女,皇上与良妃年幼时的事贵女们都晓得,鸢嫔见皇上越发愧疚,拍案喝道:“放肆,这些事你不若回府问问你的母亲!”
舒嫔从未见过鸢嫔如此失态,便更想晓得其中污秽了,笑道:“鸢嫔姐姐何必这般气恼,嫔妾见皇上倒是在思其中奥秘。”
皇上思绪越发远,俪贵妃反握着皇上的手,曾经的爱人为自己差些付诸姓名,自己却另爱她人,做了一回薄情寡信之人,这样的愧疚压在心底总有一日会喷发,若等它喷发,不若慢慢消磨掉它,这世间哪有什么情义会永恒的。
宋玉稳了稳心神,温和道:“皇上乃一国之君,日夜忧思子民心怀天下大爱,怎得有空闲去思虑小爱。”
李成欢也不显尴尬畏惧,慢道:“是臣女思虑不周,望皇上责罚。”
皇上握紧俪贵妃的手,沉声道:“留牌子罢。”
宋玉心中顺时翻腾起来,荒唐,真是荒唐! 娘娘别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