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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之筱被皇帝调到西疆,任命为西疆都护使,官阶正四品,统辖八个州,即刻启程,不得滞留于盛都。
旁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明升暗贬,只是他们不是很清楚皇帝为何要这么做,吴之筱也没犯什么大错啊,犯大错的难道不是私采金矿的工部和兵部吗?为何要惩罚审办此案的大理寺少卿吴之筱呢?
那天,赵泠启程赶往均南郡去救赵潜,如吴之筱所预料的那样。
那天,腿伤初愈的吴之筱进了宫,如原先谋算好的那样。
她独自一人在议政殿觐见皇上,并向皇上奏明工部与兵部私采金矿,隐瞒不报,勾结后宫,贪污受贿等事。
皇帝连夜诏工部与兵部入宫,当场与吴之筱对质。
工部和兵部并未料到吴之筱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小动作,桩桩件件都证据确凿,他们竟难以抵赖,眼看着走投无路,工部的张风闻突然对皇帝大声喊道:“皇上,微臣有一要事容禀,还请皇上准许微臣单独向皇上禀报。”
高高在上的皇帝厉声问道:“有何要事是在场诸人听不得的?”
双膝跪地的张风闻道:“此事事关国朝根基,旁人听不得啊皇上!”
“国朝根基?”挺直身板站在一旁的吴之筱轻蔑一笑,道:“本官竟不知张郎官居然还能知道事关国朝根基的秘密,难为你藏着掖着这么久,非要在这种时候才肯告诉皇上。”冷冷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张郎官莫不是想要故意拖延时间,好让左相来救你吧?”
皇帝听到“左相”二字,双眼瞬间凌厉地刺向跪在下面的张风闻,道:“张风闻,就算左相来了他也救不了你,有话快说!”
张风闻气急,却不敢骂皇帝,只敢冲着吴之筱怒道:“吴之筱,你莫要逼人太甚!”
吴之筱冷笑,“本官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又不像张郎官这样能用国朝根基的事来威胁皇上,哪里敢逼人太甚?”
皇帝冷声道:“张风闻,你有什么话就说,少在朕面前故弄玄虚。”
事已至此,张风闻只能抓住最后的机会,向皇帝说道:“皇上,微臣惶恐,无意间从几位已出宫的积古老嬷嬷那里听到一个传言,说……皇上并非先帝亲生……”
“放肆!”
龙颜大怒,子时初刻的议政殿瞬间震了震。
在场的工部和兵部官员脸上神色变化极快,愕然不已、大惊失色、将信将疑、故作冷静、佯装不信,这几个神情在他们面上眼中来回转变,看得吴之筱不禁想笑。
张风闻忙哐哐哐磕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微臣听到这些话时,立马将那几位积古的老嬷嬷给抓了起来,不让她们胡言乱语,动摇国朝根基!皇上大可放心!”
张风闻是个蠢人,他以为他得到的秘密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只要说出来便能让皇帝忌惮三分,他也能免于死罪,却不知这样只会死得更快。
在场所有听到的人,不论是工部还是兵部的人,包括吴之筱自己,统统都难逃一死。
难逃一死的吴之筱神色淡淡地站在一旁,盯着皇帝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
议政殿内所有的群龙腾云高枝灯全都点亮,照得殿内惨白惨白的,夜风时不时从殿外刮过,呜呜呼呼,像是灵堂里的鬼魂低鸣,瘆人得很。
高高在上的皇帝脸色腊白若无常鬼,眼神渐而转怒,不知在想什么,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吴之筱,命殿外的禁卫军入殿,道:“吴之筱留下,其余罪臣关入大牢,斩监候!”
“是!”
被禁卫军带出议政殿的工部和兵部官员纷纷高声哀嚎着,嚷嚷着。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微臣冤枉啊!微臣冤枉!”
“微臣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还请皇上网开一面,留微臣一条贱命!”
直到议政殿的殿门紧闭,那些声嘶力竭的喊冤声才熄止了。
耳边清净。
“啪”地一声。
吴之筱的左脸猝不及防的被打了一巴掌,薄而清透的皮肤瞬间火辣红肿起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想死朕现在就可以让你去死!”
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为了亲自打她这一巴掌,纡尊降贵从御座上走了下来,真是受累了。
议政殿内熄了十八盏灯,只剩下御座旁的一盏还微微亮着几只白烛,子时三刻的黑暗如冷风般迅速席卷殿内每一个角落。
殿内,人影,两位。
凄惶的黑暗中,看不清人脸,听得见人声。
皇帝的声音若掺杂黄沙的河水,浑浊沙哑,吴少卿的声音若山间清泉,干脆利落。两人的声音泾渭分明,在黑暗之中此起彼伏。
吴之筱挺直身板,顶着火辣辣的半张脸,道:“皇上在说什么,微臣不知。”
“你不知?少在朕面前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皇帝道:“你是我女儿,你是怎样的人朕能不知道?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弄这种花招,你还有脸说不知?”
“皇上的话微臣着实不明白,微臣乃吴国公府吴韶次女吴之筱,什么时候变成皇上的女儿了?”吴之筱冷冷道:“皇上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安阳公主。”
“什么已出宫的积古老嬷嬷,什么传言,都是你吴之筱给张风闻设下的圈套,让他当做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再在殿内宣之于众……”皇帝声音发抖,冷笑道:“真不愧是朕当年亲选出来的天下士子榜首,手段阴险,无人能及。”
“我承认。”吴之筱坦然道:“我承认这是我给张风闻设下的圈套,被张风闻抓起来的那几个老嬷嬷并非是已出宫的积古嬷嬷,她们的话确实不可信,但是……”她阴恻恻的幽幽一笑,道:“当年给皇上接生的那几位积古老嬷嬷也确实和我说了,皇上可能并非先帝亲生……”
“啪!”
又一巴掌狠狠甩来,截断她的话。
皇帝怒不可遏,“吴之筱!你给朕闭嘴!”
“到底是真是假,本官年纪太小,难以断定,皇上还是得自己去找真相,微臣触怒皇上,罪该万死,今后只怕不能再为皇上查案了。”吴之筱道:“不过微臣还是奉劝皇上早些找到真相,时间久了,流言慢慢传出宫去,众口铄金,可能真的会动摇国朝根基。”
皇帝怒斥:“吴之筱,你再信口雌黄,满嘴胡言,别怪朕不给你留情面!”
“难道皇上就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吗?”吴之筱轻蔑冷笑:“哦,也对,谁没事去怀疑这个啊?本官也是近些年来才明白,人应当怀疑一下自己身世的,万一爹不是爹,娘不是娘的,就惨了。”
“吴之筱,你就算再恨毒了朕,也不该拿国朝根基之事来报复朕!”皇帝出离愤怒,道:“你口中的这些传言能中伤朕,也能中伤整个国朝!内里一乱,外敌入侵,这是你想看到的吗?你眼中只有你的私恨私仇,家国天下全都被你抛诸脑后了吗?!!”
“皇上不必抬举微臣,微臣没有家国天下这样广阔的胸襟。”吴之筱轻描淡写道:“且区区流言,皇上若想压下还是很容易的,若连这点流言都压不住,那皇上还是不要当这个皇上了,主动退位让贤,让能压得住的人来当。”
“朕退位给你来当如何?”
“微臣名不正言不顺,皇上还是另择旁人为好。”
“吴之筱,你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该当何罪?”
“死罪也好,活罪也罢,微臣定不会喊冤求饶,还请皇上不要手下留情。”吴之筱的语气愈趋平静,淡淡道:“即使皇上手下留情,微臣也不会对皇上感恩戴德的。”
皇帝厉声道:“你当真要走这条死路吗?你当真要朕判自己的女儿死罪吗?!!”
吴之筱说道:“吴国公已逝,左相大势已去,微臣这把利刃已没有什么大用处了,皇上不必苦苦挽留。”
皇帝沉沉叹一声,劝她道:“吴之筱,只要你肯认错,你肯认朕为父皇,那么朕便恕你无罪,还可立你为长宁公主。”
“微臣不配。”吴之筱声若淅淅沥沥夜雨,平静而坚定,说道:“皇上,你也不配。”
“吴之筱,这么多年来,你虽是在吴国公府长大的,可你的亲妹妹安阳公主却是将你当做亲姐姐看待,你就算对朕有怨言,有恨意,也不该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朕。”皇帝极力压制住怒火,道:“安阳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她该有多伤心多难过,你可曾想过?”
吴之筱道:“微臣想问皇上一句话。”
皇帝:“问。”
吴之筱:“刚才皇上听到‘皇上并非先帝亲生’这句话时,可有一瞬间相信过?在这一瞬间里皇上的感受如何?”
皇帝:“你什么意思?”
吴之筱:“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皇上体验一下微臣万分之一的痛苦。”
皇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了得的手段!”
吴之筱幽幽道:“承蒙皇上谬赞,微臣德薄能鲜,为了这点事还得搭上自己的性命,手段并不算高明。”
“吴之筱,朕不杀你,是朕顾念你与安阳的姐妹之情,是朕顾念你母妃九泉之下的魂灵,朕希望你不要再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好好自省改过。”
皇上怒而甩袖,再次走回高高在上的御座上,俯视着站在下面的吴之筱,道:“朕不杀你,也断断不会留你,你去西疆吧,那里天高地阔,任你怎么横冲直撞,是死是活,朕都懒得管!”
说着便命人道:“来人,即刻送吴少卿离开盛都,日夜兼程去西疆,任西疆都护!”
吴之筱此人心思乖戾莫测,手段荫蔽难以察觉,皇帝生怕吴之筱多留盛都一天,那些传言就多散播一天,赶紧连夜将她送出了城,次日才拟旨任命吴之筱为西疆都护。
众人纷纷揣测到底为何,却一直猜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事便成了一段悬案。
不过比这更悬的悬案是——当今圣上到底是不是先帝亲生的?
当年给皇帝接生的积古老嬷嬷去世的去世,寻无踪迹的寻无踪迹,哪里还能找到真相?
高高在上的皇帝能肃清所有的流言蜚语,稳住他想稳住的国朝根基,却肃不清自己心中的疑虑。
人一旦开始怀疑,便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真相,不过可惜的是,皇帝太老了,能够证实他身世的人寥寥无几且都是旁证,而他穷尽余生都不会得到真相。
这才是吴之筱报复。 本官怕是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