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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几步之遥,辛荣都能感受到崔浩身上浓郁的幽怨。一向好脾气的人,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生气了。她觉得倒是有些孩子气,又想到两个人已赐了婚,日后是要相处的。
她小心就上前去,“你,生气了?”
黑暗中,崔浩丧气的倚在墙角,默不作声。
他岂止是生气了,是气到不知如何是好了!明明是两个人的亲事,高兴地却只有他一个人。
辛荣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他才好,思量片刻,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在窗前坐的久了,忙于正事无心别的,她掌心一片冰凉。而他的手,却软糯温热,让人不由地,想要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
没等她行动,崔浩就自觉地捧起她的另一只手,团在手里。
想了半天的抱怨,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里,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崔浩也不计较她的冷漠无视了,转了话音:“还是得带上我的,别的不成,我能随时给你暖手呀。”
辛荣被他逗乐:“成。”
他虽脾气有些怪,手脚大方了些,但她养的起,也好哄。
她在想,其实有个小郎君,也是不错的。
外面的雨下了一个时辰,路平跟春巧两个人在不远处的小亭子里冷飕飕的站了一个时辰。
暴雨狂风,起先是路平拦着,不想让春巧进屋去,后来是雨点子实在太大了,两个人索性都过不去了。
辛家书房的院子,是不准下人们进出走动的,连个瞧见他们,能送伞的都没有。两个人互相依偎,愣是呆到了雨停。
崔浩闹了一次脾气,辛荣知道了他的性子,也就对他多有关怀。
平日里出来进去的,都会主动带上他。
崔浩不吵不闹,乖乖的跟在她身后面,做什么不重要,只要娘子肯叫他同行,就是心里面有他。
太后定的二人大婚是在来年开春,崔老侯爷带着镇北军一路北上,瞧这阵势,预计着到时候北边的战事就能平定。
那时海晏河清,宣平侯府这婚事,更是喜上加喜。
至于崔浩想走提亲流程这些,太后她老人家也就撒手随他了。小年轻们恩爱是好事,他愿意为亲事折腾,也算是找了个事由。
提亲纳吉,简单的说就是拿崔家的银子往辛家送。可崔家哪里有什么银子啊?
崔浩向来讲究一个我没有没关系,家大人有就成了。
最不省心的小皮孩都要成亲了,皇上自然是愿意对他多加照拂。着宗正院拨银,按照郡王的份例,越级为他操持。
崔浩出宫的时候,高兴地哼着小曲儿。
皇上问高玉:“他这些日子以来,从辛家造了多少银子出去?”这臭小子打回京以后,就再没到他跟前儿哭过穷。扒着他的钱袋子,挥霍起来那可是一个爽脆。
高玉赔笑:“除了每个月往青州送的八万两,说是要给食客们按时发月钱才能留住人才。其他的也无非是些人情往来,香火供奉罢了。”
皇上放下折子,笑着道:“他的那些能人异士们,到现在还养着呢?”
想起十年前那群五花八门的献寿杂技,皇上就觉得有趣至极。崔浩能把一个好爱坚持这么多年,也算是为难他了。
高玉说着打听来的消息:“小侯爷喜欢这些,辛家姑娘也纵着他花钱,打回京以后,这银子就是从辛家的账上支取的了。”
皇上只觉稀罕,笑着道:“辛家丫头,最是爱财,跟朕过手的银子都要抽去三分利呢。前年户部让她帮忙,走水路运平江的丝织,她愣是张嘴讨了两万雪花银,户部尚书亲自去找她说情都不肯松口的,子初能从她手里捞银子出来,就没被她给反手卖了?”
那小丫头平日里小心谨慎的模样,心里面的盘算,可精细着呢。
高玉试探性的猜测:“辛家姑娘,是真看上小宣平侯了?”
皇上沉默:“子初那臭小子,模样还算周正。”但辛家那丫头,真的是个肤浅的只爱好皮囊?
高玉吹捧:“小宣平侯样貌上随了永宁公主,眉眼间大有皇上您年轻时候的风采,辛家姑娘爱慕,也是常情。”
皇上抿嘴直笑,半晌骂了句:“他也就一副好皮囊了。”
高玉:“……”
太后这边,根本不用崔浩上门来催,早早的就让宁姑姑把该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宁姑姑拿着帖子:“您瞧瞧,还差些什么,回头我再让人添置。”
太后看了一遍,笑着放下:“这就好了,只是头面这些,再给辛家丫头添置两套。”
宁姑姑笑:“这已经不少了,再添就越了份例,旁人知道了,要私下怨您偏心了。”
太后摆手:“跟旁人不一样的,这两个孩子都早早没了母亲,子初的祖父又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如今还不在京城。这些东西,你让她自己去添置,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淘寻到好的,即是要提亲,就比照着好的来。”
宁姑姑听太后这不顾流言也得偏颇一下子的行径,笑着道:“您倒不如把人叫进宫来,亲眼瞧瞧长什么模样。到时候当面赏赐,也算是有个由头。”
“你这么一提,我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太后点头,“这会儿就派人去辛家,把人请进来,就说哀家有话与她说。”
崔浩来仁寿宫把人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稀罕,心心念念着一定要娶回家的姑娘,她也想见见那辛荣,到底是有多好。
宁姑姑笑着应下。
仁寿宫的人来请,辛荣再忙也不忙了。
小秦寺丞最近整理周家的残案,找来找去没有找到可用的人手,索性把崔浩叫了过去。小宣平侯这个身份,做一些混不讲理的事情,正是相宜。他虽不适什么高官重臣,但朝中上下,还真没人愿意得罪他的。
崔浩起先是不愿去的,后来秦元良给辛家介绍了一笔丝绸生意,辛荣笑着拍板,把崔浩送进了大理寺的大门。美其名曰,让崔浩为家计出一份力。
送完了人,辛荣刚要去铺子里转转,迎面就碰上了宣旨的小太监。
常服都来不及更换,她就被仁寿宫的人接进了宫。
皇宫她来过很多次了,连御书房门口,她都是长跪的主顾。可仁寿宫这里,还真是头一次进来。
不同于前朝的庄严肃穆,仁寿宫建筑恢弘大气,却带着一份慈祥的清闲。
太后喜静,自打归政后,就不爱再理那些是是非非,连带着后宫的事情也不多插手。
如今周贵妃没了,六宫之事便交于梅妃娘娘,梅妃性子浮躁,少不得有人怨声连连,太后索性把仁寿宫的大门一闭,独自清闲自在。
是以,一路走来花团锦簇,景致布景,皆是极佳。
除了,空荡荡的,刨去守值的嬷嬷外,不见旁人。
辛荣方才在路上那会儿,就已经想明白了太后传她进宫,是为了什么。
崔浩父母双亡,无人在他身旁提点,日后自己同他成了亲,便是他一生所伴,太后把她叫来说说话,探探口风,也是对崔浩的一番偏袒了。
抬头,远远的就看到有一女子在门外等候,看衣着装扮,仁寿宫里,唯有太后的贴身女官宁姑姑了。
宁姑姑看到她,笑着道:“太后念你许久了,直到今儿才得了空闲。这会子,正在里面等姑娘呢。”
辛荣莞尔:“劳烦姑姑带路。”
进入殿内,太后果然正襟端坐,辛荣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太后笑着招人,让她近前,“让哀家瞧瞧,是多水灵的姑娘把我那猴孙儿念的失了魂儿。”
辛荣抿嘴不言,笑着顺着太后的手,坐在了近前。
太后一脸慈祥的看着她:“模样果然周正,明眸皓目是个乖巧的娃娃。”
辛荣脸色红红:“您这么夸,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总算是明白了崔浩那般热烈的勇于表达,是打哪儿学来的了。
太后又问了些别的其他,辛荣也都笑着一一作答。
行为举止大方端正,不矫揉造作,也没有分毫的小家子气。
太后最爱这类英姿习习的姑娘了,德妃正是这般性子,才得了她老人家的疼爱。辛荣是崔浩未过门的媳妇,太后更是爱的喜不自胜。
不光让宁姑姑拿了几幅昂贵的头面出来,又张罗着要给她置办体己嫁妆,说是她虽没有娘家撑腰,日后仁寿宫便是她的依仗。
辛荣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
谁都能看得出来,她与崔浩之间,是崔浩一门心思的巴着她的,打不走撵不去,便是入赘也想跟她在一起。她又一副冷淡模样,面对崔浩的一腔热情,她一直都是,被动的接受。
太后怕她只是因为皇命所致,日后成了亲,会对崔浩不好。而这个时候,自是应该说些太后喜欢听的,才是上策。
辛荣主动伸手握住了太后的手,“您的意思,我是明白的。许是我早早没了娘亲,没人教我喜欢一个人该如何表达。”
她眉眼低敛,染上三分羞怯:“您知道崔浩他,有点儿喜欢我。我也不是个呆瓜,他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若您要我像他那般的热烈,我却做不来……”
憋了半天,她最后喃喃低声:“我跟您承诺,日后有我在,就短不了他的银子花。”
以崔浩那顽劣性子,让她不打人,保证不了,但是能让他有银子花这点儿,还是可以应下的。
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自己的意思她能明白,就是个好孩子,不枉自己把人叫来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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