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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

　　里安被妈妈安排成照顾花魁的秃。

　　妈妈原本不想让新来的丽葵在暴躁的花魁手下呆着的，奈何实在没有其她女孩子能被花魁接受了，就只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里安先去花魁的房间收拾东西。

　　尽管是吉原的风流场所，可不论是店里店外的装修都可以称得上极好的。而作为摇钱树的花魁的房间自然也是雕梁画栋，精致非凡。

　　里安有礼貌地敲了敲门，没有回声。于是，他便推门而入，踏入了这个繁复得有点花哨的房间。

　　没有花魁，只有一个丑陋的男人。他注意到不请自来的里安，面露凶光。

　　里安似乎没有看见他不欢迎自己的表情，自然而然地问道：“请问花魁在吗？”

　　妓夫太郎收回杀意，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里安是在询问自己妹妹在哪，这迟疑开口回答道：“不……没在，她去了厕所。”

　　即使是亲兄妹也得回避这种事，堕姬如厕的时候都是要特意分离开自己的哥哥，然后把自己的哥哥藏在自己的房间里。

　　因为平时根本没人敢进来，就连妈妈也不敢随意进出堕姬的房间。而以前打扫房间的人也是在得到回应才敢进门打扫，所以堕姬也很放心妓夫太郎不会被发现。

　　继国里安神态自若：“这样啊……我是新来的丽葵，是来照顾花魁小姐的人，请多多指教！”

　　花魁的房间里有一个男人，在这个当口，他自然不相信被重重保护的花魁能受到什么伤害，这个人应该也是专门照顾花魁的吧。

　　妓夫太郎答应一声知道，虽然他自己不介意，想来堕姬也不介意新来的秃的死活。可是为了不惹人注目，还是少造杀孽的好。

　　末了，他还补充一句：“我是她哥哥。”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身陷吉原的花魁哪来的哥哥？就算是亲生兄妹，也会被花街的篱墙阻隔。

　　里安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就点点头。事实上，从Moon Cell出生的他对花街的了解也仅限于知道“花街”这个名词而已。

　　见里安脸上没有疑惑和怀疑的神情，妓夫太郎也就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不愿意对见了自己样貌也面色如常的人出手，以前是，现在也是。当然，如果在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不得不对里安下手，他也不会手软。

　　小姑娘一看就是从外面来的，没见识。应该不会清楚花魁房间有男人……不对劲吧。

　　若是生于大正的普通人，定是要察觉到不对。奈何妓夫太郎生于也长于罗生门河岸，认了屑做老板之后也很少离开花街。

　　换句话说，说里安没见识的妓夫太郎也同样没见识。

　　双方信息不等的情况下，妓夫太郎在堕姬房间里的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继国里安沉默一会儿，就径直开始打扫房间。

　　麻利地将拧成一股的抹布摊开，里安随口问道。

　　“花魁小姐的哥哥桑，请问花魁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打探鬼的情报之前，需要在这里站稳脚跟，了解一些服侍的人喜欢的东西，也是必要的。

　　是时候发挥我的厨艺优势啦！

　　妓夫太郎：“……”我是应该回答她喜欢少胭脂多素颜的，还是发质好皮肤白的？

　　妓夫太郎：“……她喜欢……巧克力蛋糕。”

　　这确实是堕姬喜欢的正常食物，出差在外的客人曾经带过来的点心。因为品尝到巧克力蛋糕的甜美，堕姬难得饶了那个客人一命，只是那个客人也不知道就是了。

　　鬼的味觉同人的一样，只是要想真正填饱肚子补充能量的话，还需要血肉。

　　里安眉眼间跳动着喜悦：“那这位大哥可以帮我尝尝我做的巧克力蛋糕的味道吗？”

　　妓夫太郎当真没想到一个花魁的秃竟然也会制作糕点这门手艺，按理说如果这的有这样的厨艺的话，何愁来花街卖身？

　　把疑问压在心底，妓夫太郎答应了里安的请求。鬼也能吃普通的食物，只是不顶饱而已。

　　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好奇里安自卖自夸的糕点制作工艺究竟如何，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家妹妹的口福考虑。

　　因为最近没有什么喜欢吃的食物，堕姬已经很久没有高兴过了，希望巧克力蛋糕的味道能让她开心吧。

　　新鲜的巧克力蛋糕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炉了——事实上这还算好的，最起码里安稍微意识到应该掩饰背部之谷了——但从没接触过糕点制作这种高贵工艺的妓夫太郎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小巧精致的褐色糕点，正中间点缀了一瓣小小的蜜柑，散发着甜腻的气息。妓夫太郎眯了眯眼，才发现浮在蛋糕表面的金光不是错觉——原来食物做到一定程度真的能发光啊！

　　他禁不住心里有些期待了，这样可爱又芬芳的糕点，是从以前他从未接触过，也不敢想象的。

　　虽然他一向讨厌长得帅的男人，但外表华丽的糕点，他却是极为喜爱的——因为堕姬也喜欢。

　　妓夫太郎悄悄咽了一口口水，像是怕惊动了巧克力蛋糕的香味一样，轻轻地咬了一小口——然后又无比艰难地咽了下去。

　　有一瞬间妓夫太郎真的是想打人的。杀人是倒不至于，他比他妹妹有分寸的多，不会在堕姬的房间留下难收拾的痕迹。

　　说实在的，妓夫太郎从来没有尝过这么诡异的味道。

　　幼时和妹妹凭借蟑螂老鼠剩菜剩饭为生的他从来不畏骚酸苦涩的味道。可问题是，“巧克力蛋糕”的风味算不上有多么可怕，只是单纯什么也尝不出来而已，就像是在咀嚼一块柔软的海绵垫子。

　　他又深深嗅了嗅空气中逸散的甜腻气息，没错，这一定是一个很美味的糕点。

　　是自己的味觉失灵了？

　　这个想法就立刻被妓夫太郎自己否认了。现如今能在他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消除他味觉的存在只有一个，那便是无惨大人。

　　若是自己当真在无意间得罪了鬼王，不可能只是受到这种轻微的惩罚。

　　所以，有问题的一定是——妓夫太郎转眼看向一脸期待的继国里安——制作巧克力蛋糕的人。

　　“呐，大哥，味道怎么样？”

　　继国里安一脸憧憬地看着妓夫太郎，眼中渴望夸奖的深色不似作假。姣好的面孔上带着微笑绽放出奇异的光彩，不是鄙夷，不是畏惧，而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之光。

　　妓夫太郎沉默了，他从出生到成为鬼的现在一直都是在白眼和畏惧中长大，哪有除了妹妹以外的人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半晌，他才勉强回答道：“……味道很好。”

　　夸奖别人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只是，”他斟酌道：“吃太多甜食容易长胖，丽葵……小姐还是不要给我妹妹做糕点了。”

　　妓夫太郎还是不愿意堕姬的味觉也受到这样的荼毒。万一她一个不高兴想吃了丽葵，就不好了。虽说等到自家妹妹真的动吃丽葵的念头时，妓夫太郎也不会阻止罢了。

　　淡色的和服映衬着颜色略深的紫发，藕臂末端的柔夷轻巧地托着白瓷小碟，棕色的糕点精致而优雅。

　　上了薄红色釉的唇微微勾起了，玻璃球似的眼睛把抹不开的花蜜溶解成浆。“她”笑了，画黛的眉眼弯成两道柔和的月影。

　　芳香的软语沁入这个丑陋男人耳膜：“没关系，只要花魁小姐喜欢就行。”

　　妓夫太郎随即察觉到不对劲。

　　花魁的价值除了一部分先天的外貌，还取决于后天培养的纤细身材。

　　所以，花魁的饮食多少也是受妈妈严格限制的。花魁一旦身材走形，就有被推下宝座的可能。

　　所以——她想干什么？！

　　妓夫太郎知道，花魁的宝座对于堕姬来说只是一件随时可以脱下来的外套，并没有多么重要。

　　可是，妓夫太郎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阴险，如果是谁想要图谋堕姬随便一件外套的话，也是绝不允许的！

　　“要是能满足自己喜欢的人的心愿，才是最好的吧。”

　　里安轻轻地说道，声音轻柔好比是六角的雪花在春水中融化：“我也有妹妹。我知道，爱她就要努力完成那个人任何的愿望啊。”

　　妓夫太郎抬起头，他能看见，澄澈的朱红色眸子纯洁地能倒映出自己丑陋的面庞，他的眼中的高光亮晶晶的，就好似晨曦的辰光。

　　丽葵，没有说谎。

　　她是真这么想的。

　　在花街呆了这么久，妓夫太郎不至于这点真真假假的东西都看不出来。

　　虽然知道丽葵是为了堕姬好，可他又打心眼里不承认丽葵的想法。

　　这是不对的。

　　妓夫太郎犹豫一会儿，又开口道：“不能光这样，还要为她的未来考虑一下才好。”

　　允许自己心爱的妹妹任性，也是建立在不受伤的前提下的。

　　花街上常常流传着游女为了爱情私奔，最后惨死的故事。

　　有些是妈妈们为了恐吓游女们而撒下的谎言，有些……则是真实的。

　　长久听了这些骇人听闻的游女死状后，尚为年幼的妓夫太郎也不由得产生一种恐惧。

　　梅……有一天会不会也离我而去呢……

　　幸好，那时的堕姬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她当时只想填饱肚子，哪有时间精力与哥哥以外的男人搞好关系？

　　但妓夫太郎还是对自己的幻想心存深深的畏惧感。

　　为了别人无故失去财物乃至性命，是不值当的——这是妓夫太郎一贯的理念。

　　他希望，自己的妹妹堕姬能够幸福生活下去，如果这不是她想要的，他也会努力让她过好日子。

　　继国里安继续坚定地说道：“妹妹的愿望才是最重要的。”

　　妓夫太郎诘问：“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吗？”

　　里安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是极为认真的深色。

　　妓夫太郎愕然，又与里安争辩起来——自然没有动手。

　　他本意无恶，而作为游女的丽葵可经受不住鬼的袭击。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花魁堕姬走了出来。

　　她俨然已经听了许久了。

　　最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招惹她的哥哥，可没想到她竟是听了一场妹控争辩赛。

　　平心而论，她是更支持里安的观点的，即使妓夫太郎绝对是为自己好，但也不希望自己被哥哥束缚住。

　　她喜欢自由。

　　当然这也不是说跟着妓夫太郎她就不自由了，而是妓夫太郎也处处包容她而已。

　　说的正热闹的二人见堕姬的到来也停止了辩论。

　　里安像往常一样有礼貌地自我介绍并问好，而堕姬也难得没有给哥哥以为的人甩脸色。

　　拾起原来用来洒扫的卫生用具，里安垂首合门，退了出了花魁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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