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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光明来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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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巴黎回到路易斯在枫丹白露的住宅。我不想去特穆朗街,也不想去任何詹米能够找到我的地方。他几乎不会有时间找我,他差不多立即就得出发去西班牙,否则他的计划就有可能失败。

  路易斯这位好友原谅了我的诡计,而且令人尊重的是,她克制住没有问我去了什么地方,也没有问我在那个地方做了什么。我没有与别人说太多话,而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吃了点东西,盯着装饰在白色天花板上的那些肥胖裸童像。之前我必须去巴黎,所以活跃了一段时间,但是现在没有什么事情让我必须去做,也没有日常活动支撑着我。在毫无方向的情况下,我的生活又开始漫无目的了。

  不过,我偶尔还是会努力尝试。在路易斯的催促下,我会下楼参加社交晚宴,或者和她一起喝茶招待来客。我还试着去关注菲格斯——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对他还有一些责任感。所以,在我任务性地进行日常午后散步,听到附属房屋那边传来他争吵的声音时,我觉得必须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与一个马童面对着面,那是个比他大的马童,肩膀宽大,面有愠色。

  “闭嘴,无知的癞蛤蟆,”马童说道,“你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我比你清楚,你个猪日的家伙!”菲格斯把两根手指伸到鼻孔里,向上推起鼻子,来回地跳着,同时不断地学着猪叫。

  那个马童确实长着明显向上翻的大鼻子,他没有浪费时间做无谓的应答,而是挥着握紧的拳头朝菲格斯打去。才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就倒在泥泞的地上翻滚,像猫那样哭喊着,撕扯着彼此的衣服。

  我还在思考要不要干涉时,那个马童就翻到了菲格斯身上,用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开始把他的脑袋往地上撞。一方面,我尤其觉得菲格斯需要这样修理一番;另一方面,他的脸开始变成暗黑的红色,而我又不想见他英年早逝。在经过一定的考虑后,我走到了这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家伙后面。

  马童骑在菲格斯身上,掐着他的脖子,马裤后裆在我面前撑得紧紧的。我向后抬脚,迅速有力地往他裤缝上踢去。他失去平衡,惊叫着向前倒去,趴在了先前被他揍的菲格斯身上。他滚到边上,双拳紧握着蹦了起来。然后他发现是我,于是便闭嘴逃走了。

  “你觉得你在玩什么?”我问道。我猛地把气喘吁吁、慌慌张张的菲格斯拉起来,然后开始拍打他的衣服,把他身上明显的泥块和干草拍掉。

  “你看看,”我责备道,“你把衬衫和马裤都撕破了。我们得去请贝尔塔补补。”我转动着他,用手指戳着那块被撕下来的薄布。那个马童显然抓住了他马裤的裤腰,把裤腰往下撕破到了侧缝。那块硬棉布搭在他纤瘦的屁股上,几乎只遮住半边屁股。

  我突然停止说话,然后盯着他。吸引我的不是那不光彩的裸露屁股,而是他屁股上的一小块红色印记。那块印记大约有半便士硬币那么大,呈发紫的暗红色,是才愈合的烧伤。我不相信地伸手触摸,让菲格斯警觉地吃了一惊。印记是凹入肉里的,无论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印记,这个东西都烙进了肉里。我抓住菲格斯的胳膊,阻止他逃跑,然后弯腰更仔细地检查这个印记。

  在六英寸远的地方,印记的形状清晰可见。它是个椭圆形,其中有着肯定是字母的模糊图案。

  “谁给你弄的,菲格斯?”我问道。我的声音在我自己听起来很奇怪,冷静、超然得不同寻常。

  菲格斯猛地扭动,想挣脱,但我抓紧不放。

  “菲格斯,是谁?”我问道,轻轻地摇了摇他。

  “没什么的,夫人,我自己从篱笆上摔下来伤到的,只是碎木片而已。”他那双大眼睛来回看着,想寻找庇护的地方。

  “不是碎木片。我知道是什么,菲格斯,但我想知道是谁干的。”这种印记我之前只见过一次,那次是新造成的伤口,而这次的则愈合了一段时间。但这绝对是个烙印。

  看我是认真的,他放弃了挣扎。他犹豫地舔了舔嘴唇,垂下了双肩,我知道我搞定了他。

  “是个……戴戒指的英格兰人。”

  “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了,夫人!五月份。”

  我边计算,边深吸一口气。三个月。三个月前,詹米离开住宅,在菲格斯的陪伴下去妓院寻找仓库领班。三个月前,詹米在爱丽丝夫人的妓院里与兰德尔相遇,而且他看到的东西毁掉了他所有的承诺,让他下定决心杀死兰德尔。三个月前,他一去不复返。

  我花了不少耐心,再加上坚决地抓着菲格斯的上臂,最终成功地让他把故事说了出来。

  他们到达爱丽丝夫人的妓院后,詹米告诉菲格斯等着他,然后上楼去商议付钱的事情。从以前的经验来看,这需要花些时间,所以菲格斯闲逛到了大会客厅里。许多他认识的年轻女士在那里“休息”,相互闲聊,整理彼此的头发,期待客人光顾。

  “有时候早晨的生意不好,”他给我解释道,“但是在星期二和星期五,渔民们会从塞纳河上岸,到早市去卖鱼。卖完鱼他们就有了钱,而爱丽丝夫人会做生意,让年轻的姑娘们吃完早饭就马上做好准备。”

  那些“姑娘”其实大多数都是妓院里较为年长的女士。渔民们不是最挑剔的顾客,所以只会去找不那么漂亮的妓女。不过,这些妓女大多都曾经是菲格斯的朋友,所以他在会客厅里度过了愉快的十五分钟。有些顾客来得比较早,选择了姑娘,然后去了楼上的房间——爱丽丝夫人的妓院有不高的四层楼——并未打扰其他姑娘的谈话。

  “然后那个英格兰人和爱丽丝夫人进来了。”菲格斯停止说话,吞了口唾液,硕大的喉结在干瘦的喉咙里紧张地动了动。

  菲格斯见过喝醉、然后被叫醒的男人的各种状态,一眼就看出来兰德尔队长喝了一整夜酒。他满脸通红,蓬头垢面,眼睛里还充满血丝。他无视尝试带他去见一位妓女的爱丽丝夫人,甩掉了她,然后漫步穿过会客厅,不安分地扫视着正在展示的妓女。看到菲格斯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说‘你,跟我来’,然后抓住我的胳膊。我向后挣扎,夫人。我跟他说我的主人就在上面,我不能去。但他不听我的。爱丽丝夫人悄悄在我耳边说我应该跟他去,事后她会和我分钱。”菲格斯耸耸肩,然后无助地看着我,“我知道那些喜欢小男生的人通常不会太持久,我以为在大人准备离开之前他就能完事。”

  “我的天!”我说道。我松开捏着他的手指,让它们麻木地沿着他的衣袖滑下来。“你是说……菲格斯,你之前这样做过吗?”

  他看上去似乎想哭。我也是。

  “不经常,夫人,”他说道,近乎是在恳求我的理解,“有些妓院专门提供这种服务,有这种喜好的男人通常会去那里。但是,有些时候顾客会看到我,然后想……”他流起了鼻涕,然后伸手背去擦拭。

  我在口袋里翻找出手帕,递给了他。回想起那个星期五的早晨,他开始抽泣起来。

  “它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我问他能不能用嘴,但他……他想……”我拉他过来,把他的头按在我的肩膀上,用我的衣服使他的说话声变得听不清。他那瘦弱的肩胛骨在我的手下面就像鸟的翅膀一样。

  “不要再说了,”我说,“别说了。没事的,菲格斯。我不生气,但是不要再跟我说了。”

  这是条无效的命令,在这么多天的恐惧和沉默过后,他无法停止说话。

  “但是这都是我的错,夫人!”他挣开了我,激动地说道。他的嘴唇在颤抖,眼泪涌满了双眼。“我应该保持安静的。我不应该哭出来!但是我忍不住,大人听到了我的声音,然后……然后就冲了进来……啊……夫人,我不应该,但是我看到他真的很开心,所以我就朝他跑去。他把我藏在身后,朝那个英格兰人的脸上打了一拳。那个英格兰人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拿着凳子,然后扔了过来。我当时很害怕,然后就跑出房间,藏到走廊尽头的柜子里了。然后我就听到许多叫喊声和碰撞声,然后又听到一声很厉害的撞击声,以及更多人的叫喊声。然后就停下来了,不久大人就来打开柜子门,把我带出去了。他拿了我的衣服,亲自给我穿上,因为我扣不上纽扣——我的手指在颤抖。”

  他双手抓住我的衣服,我相信他此时的表情肯定特别痛苦。

  “都怪我,夫人,但是我当时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去找那个英格兰人决斗。现在大人离开了,不会回来了,都是我的错!”

  他哭号着,面朝地面趴到了我的脚下。他哭得那么大声,我弯腰拉他起来,不觉得他会听到我说话,但我还是说了出来:“不是你的错,菲格斯。也不是我的错,但是你说得对,他已经离开了。”

  在菲格斯说出真相后,我变得更加冷淡了。自流产以来就围绕着我的乌云似乎逼得更近了,即使是在最明亮的白天,也层层将我包裹起来,让光线变得暗淡。我听到的声音也似乎变得微弱,像是海上航标穿过浓雾发出的嗡嗡声。

  路易斯站在我面前,低头看着我,担心地皱着眉头。

  “你太瘦了,”她责备道,“苍白得像盘牛肚。伊冯说你又不吃早餐了!”

  我不知道上次感到饥饿是什么时候。这几乎不重要。或许是在布洛涅森林的决斗之前很久,或许是在我去巴黎之前很久。我盯着壁炉台,无意识地看着那种洛可可雕刻的花饰旋曲。路易斯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我并没有关注它。它只是房间里的一种声音,就像树枝刷在城堡石墙上发出的唰唰声,或者像循着我没吃的早餐的气味而来的蚊子的嗡嗡声。

  我看着其中一只蚊子。路易斯拍手,那只蚊子突然从鸡蛋上飞走。它嗡嗡地飞着,烦躁地绕了一会儿圈,然后又落脚到进食点上。我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路易斯尖厉地发号施令,然后用人顺从地回答“是的,夫人”,接着突然传来用人用蝇掸一个接一个打死蚊子的嗖嗖声。她把每个黑色的蚊子尸体从桌子上捡起来放进口袋,然后用围裙角擦干净留下的污渍。

  路易斯弯下腰,突然把脸伸到我的视野里。“我能够看到你脸里面的全部骨头!如果你不吃东西,至少也出去走走啊!”她不耐烦地说道,“雨已经停了,跟我来,我们看看凉亭里还有没有麝香葡萄,或许你可以吃两颗。”

  出不出去对我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那种让人麻木的柔软灰暗仍然跟随着我,让物体的轮廓变得模糊,让每个地方看起来都和其他地方相似。但是,路易斯似乎在意,所以我顺从地站起来跟她走了。

  但是,快走到花园门口时,厨师把她拦了下来,对晚宴的菜单提出一连串问题和抱怨。为了让我转移注意力,路易斯已经邀请了客人,而且整个早晨忙碌的晚宴筹备工作在家里造成了不少纷争。

  路易斯痛苦地叹息一声,然后在我背上拍了拍。“你继续走,”她说道,催促我去花园门那边,“我会派人把你的披风带来。”

  昨晚始终在下雨,所以虽然时值八月,但天气还算凉爽。石子路上积着不少水洼,被淋透的树也不断滴着水,就像下雨一样。

  天空仍然一片灰暗,但那种愤怒的积雨乌云已经淡去。我抱着双臂。看样子太阳快要出来了,但也冷到我想穿上披风。听到身后小路上有脚步声,我便转过身去,看到了另一位男仆弗朗索瓦,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带来。他看上去犹豫得有些奇怪,端详着,似乎是要确定我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夫人,”他说,“有客人来找您。”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不想费神让自己努力地客气待客。“请告诉他们我身体不舒服,”我说道,然后转身继续散步,“他们走后,把我的披风拿来。”

  “但是,夫人,”他在我身后说,“这个人是您的丈夫图瓦拉赫大人。”

  我大吃一惊,迅速回头朝房子那边看。确实是詹米,我能够看到他那高高的身形,他已经转过房子角落,正朝这边走来。我转过身,假装没有看到他,然后继续朝凉亭那边走去。那里的灌木丛很茂盛,或许我可以躲在里面。

  “克莱尔!”假装并没有用,他也看到了我,正沿着小道朝我走来。我加快速度,却比不过他那双长腿。到凉亭的距离还没走完一半,我就开始气喘吁吁,不得不放慢脚步。我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剧烈活动。

  “等等,克莱尔!”

  我半转过身,他近在咫尺。我周围那层柔软、灰暗的麻木轻微颤动着,想到看见他会让这层麻木被撕走,我感到一阵寒冷和惊慌。我心想,如果这层麻木被撕走,我就会死去,就像幼虫被从泥土里挖出来,扔到太阳下的石头上,毫无遮挡,无法自卫,逐渐枯萎。

  “不!”我说道,“我不想和你说话!走开。”他犹豫了片刻,然后我转身离开他,开始沿着小道朝凉亭快速走去。我听到身后他踩在石子上的脚步声,但没有转身,然后加快脚步,几乎跑了起来。

  我在凉亭下停下来躲避时,他突然冲上来,抓住了我的手腕。我试图挣脱,但他紧紧抓住不放。

  “克莱尔!”他又说。我挣扎着把脸转开,如果我不看见他,那么我就能假装他不在那里,能够保持安全。

  他放开我的手腕,但又抓着我的双肩,让我不得不抬头保持平衡。他的脸被太阳晒得黝黑,而且显得清瘦,嘴边长着显眼的皱纹。他的双眼因为痛苦而显得忧郁。“克莱尔,”见我在看他,他温柔一些说道,“克莱尔,那也是我的孩子。”

  “没错,是你的孩子,但是被你害死了!”我挣脱他的手,迅速穿过狭窄的拱门。我在里面停下来,像只受到惊吓的狗一样喘着气。我不知道拱门这边是一个覆盖着葡萄藤的装饰性小建筑。我的四周都是格子墙——我陷入了困境。他的身体挡住拱门,减弱了我身后的光线。 异乡人(1-4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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