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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岩间突击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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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德尔队长说了什么?”我问。

  杜格尔和詹米分别骑行在我两侧,小路几乎容不下三匹马并行。我的两个同伴不时退让在后或者加速前进,以免被几乎要入侵到路面的野草缠住。

  杜格尔瞥了我一眼,然后再看向路面,引导他的马绕过一块大石。一个邪恶的笑容缓缓在他脸上扩散。

  他谨慎地说:“这不是他最乐见的结果。不过我不确定是否该告诉你他真正说了什么。就算你对粗话的容忍度很高,也是有限度的,弗雷泽夫人。”

  我毫不理会他用新头衔称呼我时的嘲讽语气,也不在乎他隐含的侮辱。不过我看见詹米在马背上身体一僵。

  “呃,我猜他不会真的采取行动吧?”我问。尽管詹米再三保证,我仍梦见穿着猩红色外套的龙骑兵从树林中冲出,屠杀苏格兰人,并把我拖去兰德尔的藏身之处接受审问。我有种不安的预感,兰德尔盘问的内容,可能至少很有创意。

  “不该这样想。”杜格尔若无其事地答道,“他要担心的事可不只是一个外地姑娘,再漂亮也一样。”他挑起一边眉毛,朝我微微弯腰,好像这句赞美的本意是道歉。“他也不至于失去理智,绑架科拉姆的外甥媳来激怒他。”他说这话时,语气较正经。

  外甥媳。虽然天气十分暖和,我却感觉背脊窜过一股寒战。我是麦肯锡家族首领的外甥媳,更别提麦肯锡家族的战场主将,此时正若无其事地骑行在我身边。另一方面,现在想必和我有关系的人还有洛瓦特勋爵——弗雷泽家族的首领,还有一位掌管一座法国大修道院的院长,以及数不清的弗雷泽家族的人。不,乔纳森·兰德尔大概不会认为有必要花力气追捕我;而且,毕竟这件事才是眼下这荒谬境况的关键。

  我偷偷看了詹米一眼,他现在骑到前面去了,背直挺挺的,像一株赤杨树苗,头发则在阳光下闪耀,像是一顶磨亮的金属头盔。

  杜格尔顺着我的视线望去。

  “事情还不算太糟,对吧?”他挖苦地挑着眉。

  ***

  两天后,我们在一片沼地上扎营,靠近一处布满冰河凿痕的花岗岩凸起。这天我们走了很长的路,只在匆忙中吃了随身携带的一点食物,所以都很高兴可以停下来做晚餐。不久前我曾想帮着做饭,但我的好意算是被那位沉静的族人礼貌地回绝了,显然这是他的工作。

  那天早上,有个族人猎到一头鹿,他用一部分新鲜鹿肉,配上萝卜、洋葱和其他找得到的食材,做成一道美味的晚餐。我们全都撑着饱足的肚子,围着营火散坐,聆听彼此的故事和歌声。让我惊讶的是,矮小的默塔虽然很少开口,却有一副优美清亮的嗓音。大家费尽唇舌才说动他开口,但他的歌声确实值得一听。

  我偎近詹米,想在坚硬的花岗岩上找到舒服的位置。我们扎营的地点在凸岩的边缘,红色花岗岩宽大的岩棚成为天然的壁炉,而高耸乱石的后方则是藏马的理想场所。我问为何不在沼地柔软的草坪上扎营,那样可以睡得舒服点,结果奈德·高恩告诉我,我们已到达麦肯锡领地的边界附近,所以也算到了格兰特和奇泽姆家族的领地附近了。“杜格尔派去的侦察兵说,附近没有人迹,不过也很难说,你知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奈德站在一块大圆石上凝望落日,如此说道。

  默塔的歌唱告一段落,鲁珀特接着讲起故事。他虽然没有格伦那样优美的修辞,却有着源源不绝的故事,主角都是妖精、鬼魅、邪灵或水怪等高地上的其他居民。他们告诉我,一切有水之处几乎都有这些生命栖居,尤其是浅滩和渡口,深潭里也有很多。

  “加夫湖东端有个地方,你们知道吧。”他说着,扫视在座的每一个人,以确定大家都在听。“那里永远不会冻结,就算湖面的其他地方都结冰了,那里还是一片黑水,因为那里是水怪的烟囱。”

  加夫湖的水怪,跟它的许多同类一样,劫走一位前来打水的少女,让她住在水底下并成为它的妻子。灾祸必定临头,不管是少女、男人或其他人,当他们在湖边见到一匹骏马而动念骑上去,就再也下不来了,马会走进水里,变成一条鱼,载着紧紧粘在背上的倒霉鬼游回家中。

  “水怪有着鱼的牙齿,进到水里之后,”鲁珀特说着,一只手像游鱼一样摆动,“专吃蜗牛、水草和一些湿湿冷冷的东西。它的血和湖水一样冰冷,而且不需要生火取暖。你们知道吗,女人比火焰还要温暖。”说到这里,他朝我眨眨眼,并狠狠看了一眼入迷的听众。

  “在水底的新家里,水怪的妻子不爱吃那些蜗牛、水草,因此又饿又冷又悲伤。于是体贴的水怪探出湖面,去往湖边一个以建造闻名的人的房子。那人走近水边时,看见一匹戴着银色辔头的金色骏马在阳光下闪耀着,就忍不住抓了缰绳骑上去。”

  “当然啦,马载着他直往水里去,潜到那充满游鱼的冰冷的家。到了那里,它告诉建造师,如果想得到自由,就必须建造一座壁炉,还得有烟囱,这样水怪的妻子才能暖手、煎鱼。”

  我的头一直靠着詹米的肩膀,渐渐陷入疲倦,很想上床睡觉,虽然所谓的床不过是在花岗岩上铺条毯子。突然间,我感觉他的身体绷紧了,他一手搭在我脖子上,让我别动。我四处张望,看不出周遭有什么问题,但我感到紧张的气氛好像通过无线电波传给了每一个人。

  我望向鲁珀特,他和杜格尔对视时微微点头,不过还是沉着地讲着故事。

  “建造师别无选择,只能照做。而水怪也信守承诺,把那人送回靠近他家的岸边。于是水怪的妻子温暖了,也开心了,而且还有吃不完的鱼。加夫湖东端的水面从此不冻结,因为从烟囱里冒出来的热气把冰融化了。”

  鲁珀特坐在一块石头上,右侧对着我。他说话时缓缓弯身,好像在随意挠腿,流畅的动作中没有一点波折,迅速把放在脚边的刀子拿到膝上,藏进了裙褶里。

  我扭动身体靠向詹米,拉低他的头,装出调情的样子。“怎么了?”我轻声在他耳边问。

  他抓住我的耳垂靠在唇边,低声回答:“马儿烦躁不安,附近有人。”

  有人起身踱到岩石边小解,回来后换了新的位子,在一个马夫旁边坐下。另一人起身瞧瞧锅底,自己添了鹿肉。营区中一直有类似的小动作,鲁珀特则继续讲故事。

  我仔细观察他们,詹米的手臂一直紧紧环抱着我,最后我才发现这些人是在移近武器。他们全都是带着短剑睡觉的,但通常会把剑、枪和一种叫作圆盾的皮制盾牌,在营区边堆成整齐的小丘。詹米的双枪和宝剑就摆在几英尺外。

  我看见火光在镶饰的刀面上跳动着。他的手枪和其他多数人的牛角柄手枪没什么区别,但他的阔剑和斩剑就很特别了。在我们停马歇脚的时候,他曾得意地向我展示,把明晃晃的剑耍得手下生风。

  斩剑包在他的背包里,看得出巨大的丁字剑柄用砂纸仔细磨过。我拿过那把剑,结果险些掉到地上,詹米告诉我,它重约十五磅。

  如果说斩剑冷酷且杀伤力巨大,阔剑则很优美。阔剑闪亮又致命,重量只有斩剑的三分之二,伊斯兰风格的纹饰沿着蓝色的钢刀面蜿蜒,直到装饰着红蓝釉色的旋绕笼手。我见过詹米用阔剑和别人过招,他先是用右手和一个全副武装的对手比试,接着又用左手和杜格尔对打。在这种情况下,他看来非常耀眼,迅速而准确,以他的高大身形来说,动作之优雅更是令人难忘。但是想到他要来真的,我还是感到口舌发干。

  他低下头,在我下巴旁边温柔一吻,并趁机轻轻转过我的身体,于是我的脸便朝向了一堆乱石。

  “快了,我想。”他喃喃说,殷切地吻我,“你看见石头上那道小开口了吗?”我看见了,两块巨大的板石靠在一起,形成一个不到三英尺高的空间。

  他抱住我的脸,疼爱地磨蹭我的鼻头:“我说跑的时候,你就躲进去,在那里藏好。你有短剑吗?”

  他之前坚持要我带着那晚他在旅店丢给我的短剑,虽然我一再坚持我不会用,也不想用,但还是无法说动他。说到坚持,杜格尔说得没错,詹米非常顽固。最后,短剑进了我裙子里的深口袋。短剑靠在大腿上不舒服,但是经过一天的适应,我几乎已忘记它的存在。他的手调皮地滑过我的腿——短剑确实还在。

  他抬起头,像猫一样嗅闻拂过的微风。我看见他朝默塔瞥了一眼,接着又低头看我。那个矮小的男人没有露出什么明显信号,只是站起来,把身体完全舒展开来。当他再度坐下的时候,已经靠近我好几英尺了。

  一匹马不安地在我们身后嘶鸣。这像是一个信号,一群人尖声大叫着从石头后面冲出来。跟我原本担心的不同,他们不是英国人,也不是土匪,而是女妖一样叫喊着的高地人。格兰特家的人,我猜,或者坎贝尔家的。

  我匍匐在地,朝乱石前进,我撞了头,膝盖也磨破了,最后终于钻进了那道裂缝。我心脏狂跳,在口袋中摸索短剑,还差点戳到自己。一点也不知道该拿这邪恶的刀子怎么办,但是拿着它确实让我稍稍安心了。刀柄上镶着一颗月长石,手掌感觉着那个小小突起的形状,让我放心。黑暗中,我至少没握着刀刃。

  打斗十分混乱,起初我完全搞不清状况。小小的空地上尽是叫喊的人,跳啊,滚啊,跑啊的。我的藏身之处显然在主战场的另一侧,所以暂时不会有危险。

  我四处张望,一个蜷缩的小小人影向我逼近,在阴影中靠紧我藏身的石头。我握紧短剑,不过马上认出那人是默塔。这就是詹米朝他瞥眼的原因——要他保护我。我怎么也看不见詹米。

  打斗主要发生在运货马车附近的乱石和阴影之间。显而易见,那就是袭击的目的:马车和马匹。在忽明忽灭的光影间,我看不太清楚,但还是看得出袭击者有组织且武器齐全,而且个个身材壮硕。若真是格兰特的人马,那么可能是为了几天前鲁珀特等人偷牛的事,要抢回战利品并加以报复。面对鲁珀特等人的即兴掠劫,杜格尔有点不高兴——不是因为劫掠本身,而只是担心偷来的牛群会拖慢我们的行进速度。不过,他几乎立刻就把牛群处理了——在某个村庄的小市集卖掉了。

  情况很明显,袭击者并不想造成人员伤亡,只想接近马匹和马车。一两个人成功了,一匹没上鞍的马跃过营火窜入沼地暗处时,我正蹲低着身子,看见一名男子哀叫着紧抓那匹马的鬃毛。

  又有两三个人跑着离开,手里抓着装了科拉姆谷物的袋子,麦肯锡家的人在后面追赶,用盖尔语叫骂着。从声音判断,袭击即将结束。接着,一大群人摇摇晃晃走入营火照耀的范围,打斗再度火热起来。

  打斗似乎十分惨烈,我之所以有这个印象,是因为看见的是刀光剑影,听见的是哀号一片,而非呐喊。最后我终于弄清楚了,詹米和杜格尔站在打斗的中心,背靠着背应战。他们各自左手握阔剑,右手握短剑,四条手臂挥舞着,在我看来是这样。

  围住他俩的是四个或五个人,我在暗影中无法数清。他们都拿着短剑,其中一人腰上还挂着一把阔剑,另外至少有两人带了枪却没拔出来。

  他们要的一定是杜格尔,或者詹米,不然就是两个都要,活捉最好。为了赎金,我猜。所以,他们刻意选用只会让对方受伤的短剑,而不是更易致命的阔剑或手枪。

  杜格尔和詹米没有这层顾忌,对付敌人相当快准狠。他们背靠背,形成一个具有威胁性的圆圈,彼此防守对方较弱的一面。不过当看到杜格尔用力挥舞短剑时,我觉得“较弱”这个说法不太精确。

  这团旋转、呼号、咒骂的混乱正慢慢朝我这个方向移动。我尽可能向后靠,但裂缝几乎不到两英尺深。我眼角的余光发现一个移动的身影——默塔决定主动攻击了。

  我惊吓的目光几乎无法从詹米身上移开,却看见小个子拔出手枪。他尚未开火,神态自若,仔细检查了射击装置,用袖口擦擦武器,固定在前臂上,然后等着。

  继续等着。我担心得直发抖,詹米已抛开优雅的姿态,蛮横地左右攻击,眼前则是两个完全杀红了眼的敌人。该死的默塔怎么还不开火?我狂乱思索,接着就明白了。詹米和杜格尔都与营火在同一直线上,我想起燧发枪有时射不太准。

  我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杜格尔的一个敌手突然出乎意料地冲向前面,抓住他的手腕。刀刃长长地划开他的前臂,他跪倒在地。詹米看到舅舅倒地,收回自己的刀,迅速后退两步。如此一来,詹米的背靠向一块岩石,杜格尔只消向一侧蹲伏,詹米便能以单手保护他。这也使袭击者的侧面朝向我的藏身处,以及默塔的手枪。

  枪声响起时,因为近在身旁,简直震耳欲聋。袭击者受到惊吓,被击中的那人尤其惊慌。那人站着不动,然后摇摇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接着以极慢的速度坐下,向后瘫软,微微朝火堆的灰烬滚下去。

  趁对方受惊之际,詹米击飞了一个敌人的剑。杜格尔再度起身,詹米移向一旁,让他有空间挥剑。一个敌人放弃打斗,跑下坡去把受伤的同伴从热烫的灰烬中拉出来。剩下的三名袭击者,还有杜格尔,都受伤了,他挥剑的时候,我看到深色血滴溅上石面。

  他们现在靠得很近了,我看见詹米脸上表情沉稳而专注,洋溢着战役即将获胜的喜悦。突然间,杜格尔朝他大喊。詹米在一瞬间迅速看向敌人,然后又向下看。他回过眼神的时候,正好来得及避开穿刺的攻击,躲向一旁,丢开宝剑。

  他的敌人难以置信地望着插在自己腿上的剑,然后困惑地碰触刀面,接着握住拔起。从他轻而易举的拔刀动作来看,伤口并不深。那人仍然疑惑着,抬眼看看,似乎在询问为何会有这种不正派的行为。接着他放声尖叫,丢下宝剑,颠簸着跑开。 异乡人(1-4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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