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姓兰德尔的都该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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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我最亲爱的人,我把你们交给对方。”亚历山大轻声说,轮流看着两张脸。听到这临终的最后请求,两张脸都面露惊恐,但也因为即将失去最重要的亲人,同样充满强烈的哀伤。
“可是……”从我认识兰德尔以来,第一次见他哑口无言。
“很好。”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亚历山大睁开眼睛,吐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对哥哥微笑,“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就让我为你们主持婚礼。就因为这件事,我才请弗雷泽夫人带堡主前来。大人,请问您愿意和妻子一起当我们的见证人吗?”亚历山大抬头望着詹米,詹米从惊愕中醒来,机械般地点点头。
我从来没看过这三个人那么灰头土脸。
亚历山大太虚弱,只好由面容僵硬的兰德尔帮忙,把牧师的白领圈系到亚历山大苍白的脖子上。兰德尔本人看起来也糟透了,疾病让他面容枯槁,在脸上深深凿出皱纹,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几岁,眼窝深陷如同人骨刻出的深穴,穴里一双眼睛向外凝视。他身上一如往常,穿着无可挑剔的行头,于是整个人看来就仿佛裁缝把衣裳套在做工拙劣的人体模型上,模型脸部仅是在木头上随便刻出眼鼻。
至于玛丽,她悲伤地坐在床上不停哭泣,眼泪无助地落在斗篷上,头发乱糟糟的,我只好尽量帮她打理,替她拉直连身长裙、梳理头发。她沮丧地坐着吸鼻子,眼睛盯着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一手撑着梳妆台,一手在抽屉里找东西,最后拿出一本大大的《公祷书》。书太重了,他没办法像平常一样举在面前,他也站不起来,于是重重坐在床上,书摊开放在膝盖上。他闭上眼,喘着粗气,一滴汗水从脸上流下来,在书页上留下了汗渍。
“诸位好……”亚历山大开始主持。为了他自己,也为了其他人,希望他选的仪式简短一点。
玛丽止住啜泣,又红又亮的鼻子在苍白的脸上特别显眼,上唇还有一道鼻涕的痕迹。兰德尔面无表情地从袖子里抽出亚麻手帕,默默地递给她。
她淡淡点头接过,默默地用手帕抹抹脸。
“我愿意。”她脱口而出,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
兰德尔也允诺了,口气坚定却充满抽离感。眼前缔结婚约的两人都不在意彼此,他们的眼睛都盯着祈祷书,全副心神只放在眼前坐着的这个男人身上。
结束的一刻,也不适合恭喜新人,我们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詹米带着询问的目光看我一眼,我耸耸肩。我那时嫁给詹米之后马上就昏过去了,所以也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做。玛丽好像即将步上我的后尘,她看起来也快昏过去了。
仪式完成后,亚历山大动也不动地坐了一会儿。他淡淡笑着,若有所思地环视房间,目光轮流在每张脸上停留,从兰德尔、詹米、玛丽,一直到我。他柔和的浅棕色眸子对上我的眼,我看到他眼底深处的光辉。残烛越烧越短,但烛芯却闪耀起来,瞬间明亮而炽烈。
他的目光在玛丽脸上徘徊,然后闭上眼,极度不舍而痛苦。我听到亚历山大痛苦的呼吸声,他皮肤苍白的光泽渐渐消退,烛光黯淡下来。
亚历山大仍闭着眼,一只手则盲目地摸索。兰德尔抓住他的手,扶住他的肩膀,让他慢慢躺到枕头上。亚历山大修长的手像男孩一般光滑,不安地抽动,比白衬衫还苍白。
“玛丽。”青蓝色的唇吐出低语,玛丽用双手包住亚历山大躁动的双手,紧抱在胸前。
“我在这里,亲爱的,我在这里!”她弯下身靠近他,在他耳边低语。玛丽的动作逼得兰德尔往后一步,于是他离开床边,面无表情地站着低头凝望。
亚历山大吃力地张开弧形的嘴唇,这次只张开一半,他目光搜寻,凝视着兰德尔。
“翰,你对我真好。一直……那么好。”
玛丽俯在他身上,秀发垂落,阴影遮住亚历山大的脸。兰德尔站着,像古代巨石阵的巨石一样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弟弟与自己的妻子。房里悄然无声,只有炉火的絮语,以及玛丽轻轻的抽泣声。
詹米轻碰我的肩膀,他朝玛丽的方向扬头。
他平静地说:“陪她一下。不会很久吧?”
“不会。”
詹米点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走到兰德尔身边。他抓住兰德尔僵硬的手臂,轻轻让他转向门口。
詹米平静地说:“来吧,老兄。我会看着你平安回到营区。”
兰德尔离开,歪扭的门打开时嘎吱作响,他走出门,回到住处,孤身一人,度过他的新婚之夜。
我关上客栈房间的门,筋疲力尽地倚在门上。外头漆黑一片,守夜人的呼喊声回荡在大街上。
詹米在窗边守望。我一进门他就走过来,连斗篷都来不及脱,他就一把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我一下没入他的怀抱,感受他温暖强壮的身体。他一只手托在我膝盖后,将我抱起,走到窗边的座位。
“喝点东西吧,外乡人,你看起来累坏了。”詹米拿起桌上的长颈瓶,为我调了杯饮料,看来是要调白兰地加水,只是他没加水。
我疲惫地扒梳头发。我们一早吃完早餐,就到拉迪沃克巷找亚历山大,现在已经过了傍晚六点,感觉我好像去了好几天。
“可怜的亚历山大,他没撑多久,好像只是在等,确定有人能给玛丽安稳的生活。我传话给玛丽的姑姑了,她姑姑和两个堂亲来接她。他们会……处理他。”我啜饮着白兰地,醇酒烧灼我的喉咙,酒气在喉中冉冉上升,就像烟雾在旷野中上升,但我不在乎。
我努力挤出微笑说:“好了,至少我们能确定弗兰克安全了。”
詹米此时怒目望着我,两道微红的眉毛几乎连成一气。
他恶狠狠地说道:“该死的弗兰克!姓兰德尔的都该死!该死的乔纳森·兰德尔,该死的玛丽·霍金斯·兰德尔,该死的亚历山大·兰德尔……愿他灵魂安息。”詹米最后在胸前画个十字。
“你说过不会嫉妒……”我才开口,他就生气地瞪着我。
“我骗你的。”他抓住我的肩膀摇晃我,“既然都说了,克莱尔·兰德尔·弗雷泽,你也该死!我他妈当然嫉妒!我嫉妒你回忆中没有我的每一秒,嫉妒你为别人流的每一滴泪,嫉妒你在其他男人床上的每一刻!该死的你!”他打翻我手上的白兰地——我想他是不小心的,然后把我拉过去,粗暴狂野地吻我。
他又拉开我,再次摇晃着我说道:“你是我的,该死的你,克莱尔·弗雷泽!我的,谁也别想和我一起拥有你,不管是别的男人、记忆,还是什么都一样,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就不准!不准你再对我提起那男人的名字,你听到了吗?”为了用力强调这句话,他又狠狠吻我。“你听到了吗?”他拉开身子再次确认。
我吃力地开口:“如果你……放手,我就能……好好回答。”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赶紧把我放开。“对不起,外乡人,我只是……天啊,你为什么……好吧,我知道为什么……但你难道非得……”我把手放在他脑后,往下一拉,用长长的深吻打断他的语无伦次。我放开他,坚定地说:“对,我非得完成这件事,但现在都结束了。”我松开斗篷,让它滑下肩膀落在地板上。詹米弯下腰想拾起,我出手阻止。
“詹米,我累了。带我上床好吗?”我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气,低头盯着我,眼里满是疲倦、压力与深情。
“好。”他终于低哑地说道,“过来。”
詹米默不作声,在粗暴的动作中,将他锋利的怒气化成猛烈的欢爱。
“啊!”我在欢愉的边界发出疼痛的呻吟。
“对不起,褐发美人,我控制不了……”
“不、不……”我用热唇封住他多余的歉意,紧紧拥着。当律动的柔情在我们之间翻涌滋长,我感到他深藏的怒气逐渐消退。他的唇紧贴着我,开始温柔探索我的唇,一啄一啄用舌尖爱抚我,轻轻驱离我即将散失的痛楚。
我捧住詹米的脸庞,需索的舌尖与他紧密交缠。他今早没刮胡子,微微的胡楂在我的掌中轻轻磨蹭着。
詹米微微侧身小心不压痛我,然后低身覆上我,重拾急促的节奏,抚遍彼此每一寸敏锐颤抖的肌肤,牢牢结合我们狂野的感官,以无声的唇齿诉说着柔蜜私语。
我们在充满生气的爱涌中合为一体,死亡的手永远无法触及我们无垠的深情。
坟冢是幽静隐秘之地但我想没人愿在此相拥。[16]
此刻,亚历山大冰冷的躯体躺在床上,玛丽独守空闺,而我们则在此温存相守,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他攫住我的臀,硕大的手心温暖我的肌肤,把我深深压向他。一股战栗传遍我全身每一个敏感的细胞,也传遍他的每一寸灼热,仿佛我们共享一副血肉之身。
我从睡梦中醒来,仍在他怀里,感觉到他仍醒着。
“再睡吧,褐发美人。”詹米的声音特别轻柔低沉,充满令人心碎的余韵,我的眼角闪过一瞬隐约的光影。我伸手一摸,发现他的脸颊已经湿润。
“怎么了,亲爱的?”我低声呢喃,“詹米,你明白我多么爱你吗?”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睡吧,我会在你沉睡时告诉你,我是多么爱你。你醒着的时候,我怎么说听起来都像是一遍又一遍的傻话。在我怀中好好睡吧!同样的傻话终究会穿透你的梦境,让你明白我这颗只属于你的真心。再睡吧,褐发美人。”他平静地说着。
我转过头,双唇刷过他锁骨中央的凹陷,在那小小的三角疤痕下,脉搏缓缓跳动。我把手覆在他胸口上,将自己的梦交给他保管。 异乡人(1-4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