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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狐狸的老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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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外乡人。或许已经太迟,或许还来得及,我看不出来。冬天都要到了却还要南下,真是太愚蠢了。浪费时间攻击斯特林城堡更是愚蠢。但查理王子还没打过败仗,也还有一些族长响应他的号召,像目前的麦肯锡族,还有跟着麦肯锡一起加入的其他氏族。他现在的人手是在普雷斯顿时的两倍。这代表什么?”他沮丧地猛一挥手。

  “我不知道。他们所向无敌,英国人也很惊慌。你知道,你看过那些传单。”他苦笑,“我们把小孩烤来吃,强夺民女。”他厌恶地哼了哼。虽然高地军不乏偷窃与反抗等罪行,但强暴闻所未闻。

  詹米叹口气,短促又愤懑。“卡梅隆听到消息,说乔治国王怕王子的军队会闪电攻下伦敦,已经准备好随时逃跑。”他说得没错,卡梅隆的消息是我从兰德尔那儿听来的。“还有基尔马诺克、卡梅隆、洛奇尔、巴莱里诺,以及杜格尔带领的麦肯锡族,王子的军队都齐了。如果洛瓦特信守承诺,派遣人手——老天爷,说不定人数真的够。天啊,如果我们真的进军伦敦……”他垂头丧气,又突然挺起胸膛,好像要努力挣脱勒住他的上衣。

  他斩钉截铁地说:“但我不能冒这个险。我不能跑到布尤利,却把我的手下留在那儿,任人摆布。如果我留在那里率领他们,那是另一回事,但要我待在几百公里外的布尤利,任查理王子或杜格尔把他们推上战场打英国兵,门都没有!”

  所以有了这番安排。届时拉里堡的男人会开小差(包括菲格斯在内,他激烈抗议,但遭到驳回),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然后回家。等我们在布尤利办完事,回去向查理王子复命,也过了好一段时间,够我们看清事态了。

  那时詹米解释:“所以我才要默塔一起来,如果情势还不错,我会派他回拉里堡召大家回来。”詹米阴霾的表情闪过一丝笑意,“别看默塔在马上貌不惊人,其实他的骑术非常了得,快得像闪电。”

  我想,现在默塔离闪电还远得很,不过话说回来,目前也没什么急事。他现在的速度甚至比平常还慢,我们登上山丘时,我看到他在山丘脚下勒马等我们赶上他,而此刻他已经下马,盯着驮马的马鞍看。

  “有什么问题吗?”詹米作势要下马,但默塔愤愤地挥手,要他留在马上。

  “没事没事,甭麻烦,不过断了条绑带,走你们的。”

  詹米只是点点头,就策马走开,我也跟了上去。

  我手朝默塔的方向一比,对詹米说:“他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我们越接近布尤利,默塔就越暴躁易怒,“要去见洛瓦特勋爵,他好像不是很开心?”

  詹米笑了,向后一瞥,那个小小的深色人影正弯腰专心编接绳子。“对啊,默塔和老西蒙不对盘,他和我父亲交情深厚,和我母亲也是。”詹米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他不喜欢洛瓦特勋爵那样对待我父母,也看不惯他那几次婚姻。默塔的祖母是爱尔兰人,但母亲是普丽姆罗丝·坎贝尔的亲戚。”詹米说道,好像这样解释就一清二楚了。

  我一脸茫然地问:“谁是普丽姆罗丝?”

  “噢。”詹米抓抓鼻子,想着怎么开口。渐强的海风吹动他的头发,少许发丝从发带中松脱,几缕宝石红的头发在脸上翻飞扑动。“她是洛瓦特的第三任妻子。现在应该还是,虽然她之前离家出走,在娘家住了几年。”

  我低声说:“洛瓦特很受女性欢迎,是吗?”

  詹米哼了一声。“或许吧!他第一任妻子是有钱的遗孀,他半夜从床上把她劫走,当场就和她结婚,然后直接和她上床。不过,她后来也爱上了他,所以也许他不是那么糟。”詹米最后补充了一句。

  我轻佻地说:“他肯定在床上有过人之处,我猜这是家族遗传。”

  他有点错愕地看着我,最后又化成一抹羞怯的笑容。“有没有都一样,她的女仆告发他,他成为罪犯,不得不逃到法国。”

  强迫结婚和放逐?我努力克制自己,免得脱口说出他们一家人确实很像,虽然私底下我相信詹米不会追随爷爷的脚步再娶其他妻子。一个妻子对老西蒙来说显然不够。

  詹米继续说道:“他到罗马去觐见詹姆斯国王,宣誓效忠斯图亚特王朝,然后一个转身,直奔正在法国访问的英格兰国王——奥兰治的威廉。他先得到詹姆斯的承诺,答应一复辟就赐予他头衔与庄园,然后又让威廉国王赦免他,让他回到苏格兰。天晓得他是怎么办到的。”

  现在轮到我扬起眉毛,显然他的魅力不只对异性有用。

  老西蒙继续游历,后来又回法国侦查詹姆斯党的动静,结果事迹败露,被扔进监狱,但他逃了出来,回到苏格兰。一七一五年,他借狩猎聚会之名在马尔高地聚集氏族,然后让英王相信他凭一己之力压制了之后的詹姆斯党起事。

  我听得入迷。“这老头真的很不老实!不过我想他那时应该还不老,大概四十几岁吧?”之前我听说洛瓦特勋爵现年七十几岁,本来还以为他已年老体衰、老态龙钟,不过听了这些故事,我的想法立刻改变。

  詹米平心静气地说:“从各种消息来看,我爷爷连螺旋楼梯都有办法躲在后面。”他挥挥手,不再谈他爷爷的个性,重拾之前的话题,“总之,后来他又娶了玛格丽特,格兰特家族的女儿。玛格丽特去世后,我爷爷又娶了普丽姆罗丝,那时她大概十八岁。”

  我同情地问:“老西蒙给的好处,够让坎贝尔家的人强迫女儿嫁给他吗?”

  “当然不够,外乡人。”他停顿一下,把头发从脸上拨到耳后,“他知道她不可能下嫁,就算他富可敌国也一样,更何况他并不富裕。于是他寄了封信给她,说她母亲在爱丁堡病了,住在某间宅邸。”

  年轻貌美的坎贝尔小姐赶到爱丁堡,没看到母亲,出现的却是狡诈的老西蒙。他告诉她,这宅邸是声名狼藉的淫窝,她若想保住名声,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嫁给他。

  我冷笑道:“她一定很傻,才会相信这种威胁。”

  詹米辩称:“她当时年纪还很轻,老西蒙的威胁也不是空穴来风,要是她拒绝,他会马上毁了她的名声。总而言之,她嫁给了他,但悔恨不已。”

  我忙着在脑海里盘算。詹米刚刚说,普丽姆罗丝几年前才嫁给他爷爷,那么……“谁是你祖母?洛瓦特夫人还是玛格丽特?”我好奇地问。

  那对高高的颧骨因风吹日晒而干裂,现在却突然痛苦地涨红。

  “都不是。”他扭头,眼睛紧盯着前方的博福特城堡,紧抿双唇。

  最后他终于开口:“我父亲是私生子,虽然获得承认,但还是私生子。我祖母是城堡的女佣。”他像一把剑笔直地坐在鞍上,两手紧抓缰绳,指节泛白。

  我好像也无法多说什么。他用力咽了咽,喉咙中明显有东西在滚动。

  “我之前应该先告诉你,对不起。”他生硬地说。

  我伸手摸他手臂,那硬得像铁。“不要紧,詹米,我根本不在乎。”但我知道不管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他终于开口,眼睛依然盯着前方。

  “……可是我在乎。”

  马里湾吹来的新鲜空气不断拂过山丘上的苍郁松林,发出沙沙声。这里地形很奇特,结合了山坡与海岸。我们走过一条狭长的道路,两边尽是赤杨木、落叶松及白桦树,但越接近巍然耸立的博福特城堡,越觉得每件事物都飘散着泥巴与海草的腥臭。

  博福特城堡的人知道我们会来,门口穿着苏格兰裙、手持斧头的哨兵没有盘查就让我们通过,眼神带着好奇,但没有敌意。詹米像君王一样挺直背坐在马鞍上,经过某个哨兵时,他一点头,那哨兵也对他点头。我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我们是挥着停战的白旗进城的,但休战会持续多久就不知道了。我们进入博福特城堡的庭院,一样没人盘查。博福特城堡的主建筑用当地石头砌成,以城堡来说不大,但气势宏伟。比起我在南方看到的一些城堡,这里的防护并不森严,但看起来依然能抵御一定的攻击。外墙基底每隔一段距离就是宽阔的枪垛,堡内的高楼有道稳固的开口朝向庭院。

  院里养了几匹小高地马,马儿把头探出木栅门嘶鸣,欢迎我们的坐骑。墙边堆了几捆刚刚才从马厩的小马身上卸下来的包裹。

  詹米冷冷地看着四周,发现墙角的包裹。“洛瓦特勋爵请了几个人来和我们见面。我想应该是亲戚,至少他们一开始会很友善。”他耸耸肩。

  “你怎么知道?”

  他滑下马,伸手扶我下来。“他们把剑和行李留在了一起。”

  有个马夫从马厩走出来招呼,双手在马裤上擦了擦,接过詹米的缰绳。

  “呃,现在要做什么?”我悄声对詹米说。没看到女主人或管家出来,不像两年前到理士城堡,有爽朗可靠的菲茨吉本斯夫人出面欢迎我们。几个马夫和在马厩工作的小伙子不时偷看我们几眼,但手上的事也没停下来。还有几名仆人也是边瞄着我们,边扛着几篮待洗衣物、几包泥炭,还有城堡生活必备的各种笨重什物穿过院子。一名结实健壮的仆人提着两只五加仑的铜水壶,累得满头大汗。我看了很高兴,博福特城堡的待客之道或许有待加强,不过肯定有浴缸可以洗澡。

  詹米站在庭院中央,双臂交叉,像个房地产买家在怀疑排水系统有问题。

  “现在我们就是等了,外乡人。哨兵应该已经去通报,要么有人来迎接……要么没人会来。”

  “希望他们赶快决定,我饿了,也想梳洗一下。”

  詹米俯视我,浅浅一笑:“你是该梳洗了,你鼻子上有一块黑垢,头发里都是起绒草的刺。”他看我神情沮丧地把手伸向头发,又说:“没关系,不用拔,看起来很漂亮,像故意插上去的。”

  我当然不是故意的,不过我还是放下手,悄悄走向附近的水槽检查仪容,然后掬起冷水,看看可不可以多少清理一下。

  对老西蒙来说,现在局势很微妙。我一边想,一边俯身靠近水面,检查脸部倒影上的斑点,看哪个真的是黑垢,哪个只是漂浮在水面的稻草。

  一方面,詹米是斯图亚特派遣的正式使者,而洛瓦特曾承诺支持斯图亚特家族的大业,无论这承诺是真心诚意或是不实的口惠,他都有义务欢迎王子的代表,即便只是表面上客套。另一方面,这位代表却是非婚生子的后代,即使他并未声明要脱离家族,也不能算是洛瓦特的重要成员。我现在对高地家族世仇还算了解,知道这种不愉快的感觉不太可能随时间烟消云散。

  我用沾湿的手轻抚闭起的双眼,又滑过额角,抚平零散的发丝。大体上,我认为洛瓦特勋爵不会让我们一直站在庭院中,但他可能会让我们站上一段时间,好让我们明白他还没决定要怎么招待我们。

  之后的事就不得而知了。最有可能接待我们的是弗朗西丝夫人,詹米的姑母,据塔利巴丁说,她自从丈夫过世就回到娘家打理家务。或者,勋爵也可能把我们当成外交使节,而非家族成员,那么,我想他可能会亲自出面接待,旁边跟着整列穿着制服的秘书、护卫及仆人。

  看起来最后一个选择最有可能,毕竟他身边不会随时都有穿着正式的随行人员,召集必要人员需要一点时间。想到伯爵会突然隆重现身,我想,还是别把杂草留在头上吧,于是我又向水槽弯下腰。

  就在这时候,马槽后的走道响起了脚步声,一个敞开上衣、裤子也没扣好的矮胖老人用手肘挤开一匹胖嘟嘟的栗色母马,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跨进了庭院。尽管他上了年纪,但背部依然笔挺,肩膀几乎和詹米一样宽。他站在马槽边,扫视庭院,仿佛在找人。他的目光掠过我,然后又突然转回来盯着,显然吓了一跳。他走上前,暴躁地扬起脸,灰白的短胡子像豪猪的刚毛一样竖起来。

  他问我:“你这女人是谁?”

  “克莱尔·弗雷泽。呃,我是说,我是图瓦拉赫堡夫人。”我先报上名字,后来才想到要端出身份。我恢复冷静,抹掉脸颊上的水珠,反问道:“你这家伙又是谁?”

  一只大手从后面牢牢抓住我,无奈的声音从我头上响起:“外乡人,这位是我的爷爷。爵爷,这位是我妻子。”

  洛瓦特勋爵冷酷的蓝眼睛瞪着我。“啊?我是听说你娶了个英国女人。”他的语调明显透露了从詹米选中的妻子来看,就可以证实这名素未谋面的孙子有多糟糕。

  他朝我扬起一道厚厚的灰眉,又把锐利的目光转向詹米。“看来你和你父亲一样没脑袋。”

  我看到詹米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他正在克制自己不要握紧拳头,并用平静的口吻说:“至少我娶老婆不用靠强暴或耍诡计。”

  他爷爷哼了一声,对詹米的侮辱充耳不闻。我似乎看到他布满皱纹的嘴角动了一下,但不太确定。

  “你买来的货看起来不怎么样!不过,比起欺骗布莱恩的那个麦肯锡淫妇,这个看起来没那么贵。如果这个外地女人没给你带来什么好处,至少看起来不会花你太多钱。”洛瓦特勋爵那双神似詹米的斜挑蓝眼正打量着我,风尘仆仆的连身长裙、没缝好的下摆、绽开的缝线、溅了污泥的裙子,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我感觉到詹米微微颤抖,但不确定他是生气还是要忍住笑意。

  我对勋爵亲切笑道:“谢谢,我食量也不大,不过我可能要用点水,只用水不用肥皂,肥皂太贵了。”

  这一次我肯定詹米颤抖的原因了。

  勋爵说:“我知道了。我会派一个女仆带你们到房间,也会给你肥皂。晚饭前我们和你在图书室碰面,孙子。”他对詹米补上最后一句,转身消失在拱廊下。

  我问:“我们是指谁?”

  詹米回答:“我想是勋爵的继承人小西蒙,可能还有一两位偶然来访的表亲。从庭院的马看来,我猜可能还有几位次级地主。如果洛瓦特要派人加入斯图亚特的部队,可能要问问次级地主和佃农的意见吧!”

  一小时后我们跟着仆人走过走廊,詹米低声和我说:“你有没有看过鸡舍的小虫,旁边围着一群鸡?那小虫就是我,或者该说是我们。现在你得跟紧一点。” 异乡人(1-4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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