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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
巷弄街边的树上开始虫鸣, 那是知了,一到午后便聒噪得不行。
阳光透过树荫倾撒,天暖了。
苏暮结束完两门专业课的考试,这两天又落了些空。
如谢朝言所说, 他确实这两天忙了起来, 基本上都没什么他的消息。
有时候苏暮一早起来没看到消息, 晚上下完课也没有, 想着他总会找自己吧, 忙的话一条消息应该可以。
事实上还真什么都没有。
消息记录仍停留在那天晚上他给她发的一句刚到。
他像是个跟这个时代隔绝了的人,不玩网一样, 联系整个直接断了。
久而久之苏暮忽然有点郁闷。
不是,两个人这不是有点进展吗,他之前还问她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怎么就一点表示没有了。
还是说,他其实没想到她,没记起她这个人?
苏暮有点气,越想越是。
刚巧是个周末, 谢予他爸妈暂时回了北京, 知道苏暮没课,让她过去吃个饭。
夫妇俩在北京入了套新房, 高兴着,儿子在国外,又不想大张旗鼓邀亲戚朋友聚餐,就喊了熟人, 想着苏暮正好在这边, 把她也叫着一起聚聚。
苏暮本来不想去的, 突然想到谢朝言好像有可能会在, 最终就应了。
谢家夫妇的新房买在老爷子那四合院附近的小区里,算是主城区,房价很贵的那一块。
这边干什么都方便,交通便利,出门也有老巷弄的,最关键的是和以前老爷子住过的家属大院很近,周边认识的人多,俩人念旧,回了老家,当然是想买到熟悉的位置,以后老了就在这儿安居。
至于谢予以后,随他去。
谢家大部分都是医学行业的,老爷子最早,以前北京开药堂的,最早的一家有几十年历史,后边的晚辈要么是医生要么也是做这方面研究的,都很优秀。
早些时候他们一家就住这家属大院,一个大的院子,里边住着好几十户,笼系了很多人的关系,以至于到现在很多人各奔东西了也经常会抽空出来聚。
小时候谢吟他们几个就在这院里长大,跑跑闹闹,看着保卫大爷拿着扫把扫铁门前的树叶。
他说:“暮暮你这也来太早了,要不先在这儿和你谢阿姨一起说说话,我给你调电视看,等一会儿要吃饭了叔过来接你,之后呢咱们就去吃饭,今天人多呢热闹。”
苏暮连连摇头:“不用了谢叔叔,我不看电视。”他还把她当小孩儿。
“那怎么办呀,你一人在叔叔家这儿也无聊。”
“没事,我也有点事,一会儿先去一趟。”
苏暮打量这周围,也没看着谢朝言的身影,她问:“那个,谢……谢叔叔他来吗,好像没看到他。”
“你说的是谢朝言?”
“嗯。”
“他最近好像很忙吧,我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让人去问了,说是这两天在社区,好像今天人就在附近?你找他有事吗,有事的话我安排人,把你送过去。”
苏暮只是了解一下,哪敢。
她连忙摇头:“不用了,我就是好奇问问。”
谢父笑笑:“你也觉得他那人难亲近吧,暮暮,我们老三就是这样,平常生人面前话少,可能你看他随和,过去跟他说话他不搭理,你也别怪,老三有时候忙起来我们都不理呢。”
苏暮听着,眨了眨眼。
原来还真有人能忙到全身心投入的状态。
谢家人总怕她在谢朝言那儿受了冷脸,其实还真不是这样……
“这两天不是周边经常有社区老人生病吗,上边开了个会,就说开展帮扶工作,朝言他总得有个带头作用,所以这两天忙,经常要奔波。”
他又叹道:“说起来他临床专业的,以前是外科方向要上手术台的医生,那时候更忙呢,后来有点事,手落了点伤,也就转科室了,不然也不用做这种基层工作。”
苏暮听到重点,问:“落过伤?”
“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人去医闹,当时一棍子本来是要打病人身上的,朝言伸手挡了下,指骨直接断了几根,后来虽然接好了但神经有点受损,拿手术刀多精细的事啊,再也做不了了。”
说起这个对方语气倒是淡,但也是有些感叹和遗憾在里面。
苏暮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些事,一时有些不敢置信。
“指骨……断过?”
“嗯。”
苏暮简直不敢想,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手指。
那得是多疼。
怪不得,好像听人说他以前是拿手术刀的,经常很忙,现在都没上手术台了,可看他那双手又挺好的,不像受过伤的。
说起这个苏暮想到上次硫酸那事,他的手有灼伤,当时他忍着,面上都看不出什么疼意,她还觉得他的忍耐力真好。
现在想想其实也不是天生忍耐力强,是过去经历过更疼的事,所以这些已经不算什么了。
“医生这个职业真的很辛苦,也很伟大。”苏暮感叹。
谢父笑:“有哪个职业是不辛苦的呢,谁都辛苦,也是为了日子过得好,你看你谢爷爷以前那个年代更辛苦,大家都是慢慢过来的。”
谢家一家子观念都很开明,这也是苏暮她爸妈喜欢和他家来往打交道的原因,苏暮很喜欢谢家的叔叔阿姨,不为别的,人好。
和谢父他聊了会,苏暮暂时先告别了,说着有事,离开了院子。
她大致问了谢朝言现在的位置,就在附近的医疗点。
不远,走过去大概十几分钟。
苏暮不太熟悉这附近,本来还想再问问,找到一处社区的家属大院,刚进去就看到前边几处蓝色的棚子,下边是穿着白大衣在忙碌的护士。
她脚步停住,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边上和一位老奶奶说话的谢朝言。
他说着什么一边拿笔和本子在上边记录,老年人说话慢,他就低着头细致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会对老人家笑笑。
一身白大衣,瞧着要干净清明不少。
苏暮注意到他写字时的样子,手背上还有点暗红的一片,被袖口遮住了些,他本来手挺好看的,因为那一处伤,暗淡了不少。
他处理事情,她就在旁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她。
就这么一会儿,谢朝言看到了她,有些意外,依然是和老人家说着话,但时不时会往她这边注意一眼。
苏暮坐了会,他那边处理完事情立马放下东西走了过来。
“什么时候来的?”谢朝言问。
“没多久。”苏暮看了眼那边,问:“你这是在……”
“最近很多会要开,平时也要到很多社区去给爷爷奶奶做些检查。”
“我知道。”
谢朝言嗯了声,忽的问:“你是去了我哥那边,知道了我今天在哪才找过来的?”
看到苏暮的时候他就想得到。
这一片区这么大,苏暮哪知道他在哪。
“那不然我怎么过来的。”
谢朝言没怎么说话,就是忽然笑了。
苏暮问:“你笑什么?”
他低着头,把手里的笔合上挂到自己大衣口袋上,然后看她:“你能主动找我,我挺高兴的。”
“我也就是没事做,再说了,你这么忙也没个消息,那我不也是不知道你在哪吗。”
谢朝言拿出手机看了看:“平时确实不怎么看手机,也怕给你发了消息马上人又不在,可能几小时,可能十几小时才能回。”
他不怎么玩年轻人玩的那些通讯软件,确切地说不是当成生活的一部分。
比起聊天,他更觉得人面对面见到对方才是真实的。
“下次直接打电话给我,我直接去见你。”
要是来之前苏暮还有点气。
那会听了谢叔说的他的过去,哪还生得起来,也知道他确实忙起来顾不上。
“没事,忙就好好忙,给爷爷奶奶看病呢,还聊什么天。”苏暮说:“不过我算是知道以前人家为什么受不住你了。”
谢朝言嗯了声,忽然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苏暮一惊。
刚要有所动作,发现他也不是完全抱着,就是那种类似把她拉到身前,只是两人的距离近了些。
苏暮的心稍微放了放。
这还这么多他同事,还有社区老人家,他不去工作跑这跟她说话,本来苏暮心里就虚得很。
“……干嘛?”
“挺想你的。”
就是这一句,叫苏暮再怎么能憋也绷不住了。
那边有护士注意过来,苏暮脸皮有点薄,不大自在。
“那你想就想,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么狠心。”
“我一会儿要过去吃饭,不能在这边多待。”
“嗯,今天我本来还是要加班的。”
“那你还不快赶紧过去。”
谢朝言眼底染了些笑:“你来了还加什么。”
谢朝言让苏暮坐了一会儿,紧接着去做了些工作交接,跟着换下白大衣就过来了。
苏暮好奇地往那边看:“真的就这样能走了吗?”
“嗯。”
苏暮还有点担心,怕自己会影响了他,后脑勺忽然被他扣住,带着转了回去:“别看了,没关系的,晚上也没什么事,我工作事宜交接给同事了。”
苏暮问:“那你不是欠人家一个人情吗。”
“没关系。”
谢朝言说没关系,苏暮当然也不多过问。
既然没事做,那就回去准备吃晚饭,吃饭的位置在家属大院那儿,也就是老爷子以前的住处,在大堂里,到时候一个大圆桌就往上坐。
谢予他爸一早给苏暮发了消息让她忙完事情赶紧回去,一会儿要吃饭了。
她收到消息,跟谢朝言两个人过去。
也不急,就慢悠悠地散步着走回去。
下午五点以后的老胡同巷子很适合走路,偶尔有梧桐叶子飘下来,没到季节,叶子还不是特别黄。
苏暮和谢朝言并肩走着,一路无言。
她盯着前边道路,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就是记着上一次来这儿好像还是和谢予,那时候还是很久以前呢,她来北京玩儿,爸妈暂时把她放谢家夫妇这儿,当时夫妻俩太忙,就让两孩子在大院那边玩。
这条胡同他们就走过。
“这么说,你以前就住这儿吗?”苏暮问。
谢朝言点头:“嗯。”
“谢叔叔那会跟我讲了些你们以前的事,他说你小时候话很少,就跟在哥哥姐姐后头。”
他弯了弯唇:“是这样,还有呢。”
“还有你以前成绩很优异,学位证都拿了很多。”
“以前那段时间确实都在学习。”
其实谢朝言这人挺优秀的,最起码对苏暮来说很优秀。
她呢,咸鱼一条,大学生活全靠划水,什么证书也不想去考,考个六级都吃力得不行,想想谢朝言这么多年工作经验又有学位证,在三十岁之前就完成挺不容易的。
医学这个行业吧,需要沉淀,需要时间,一般人没有耐心真的坚持不下来。
苏暮挺想问问他是怎么想着要做这个行业,酝酿了半天,却是说了句:“我有时候是真觉得自己跟你差了挺多的,我们今年年初才认识,我对你的了解空缺了很大一截。”
谢朝言忽然停住了脚步。
快到大院了,前边就是,苏暮也跟着他停下来。
他像是在回忆什么,影影绰绰的光下,衬得那张侧脸更加削瘦。
他淡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年初。”
“第一次见,是在这儿。”
他指的是这里。
苏暮有些意外:“什么时候?我没有印象。”
“那时候你和谢予在一起。”他说:“你们在说话,我没过去打扰。”
“挺早的。”
“是,但是印象很深刻,所以记得也深了些。”
原来他一开始就认识她。
苏暮想到第一次见面,他们刚好去了一家便利店,之后,又选东西。
一切看似巧合又不是那么巧合。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你起的意吗。”谢朝言问。
苏暮看向他。
说实话,还真有点好奇这个。
这还是头一次谢朝言主动地向她提起这个。
是戏堂,还是她脚受伤那次?因为他的谎言其实太多太多了,好几次。
其实压根不是那样,但他撒了谎。
没等到他的回答,大院那边忽然传来声响,紧接着谢吟走了出来,倒垃圾,马上又看到了两人。
四目相对。
两边都有些愣了下。
苏暮下意识往旁边走了步,和他拉开距离,然后不大自然地打招呼:“谢阿姨。”
谢吟只是顿了下,很快反应过来,笑:“暮暮来了啊,你们怎么一起来的啊?”
“嗯,路上碰到了。”
“来了也好,朝言本来还跟我说忙来不了呢,这不是正好,快进来!”谢吟过去拉着苏暮进屋。
苏暮回头看了谢朝言一眼,男人还好,没什么大反应,跟着一块进去。
进去的时候才发觉屋里已经坐一些人了,还有桌麻将。
苏暮在位置上坐下,长辈们都来关切地问她近况,各种嘘寒问暖,算是走个形式。
谢吟说:“我们暮暮可乖了,这段时间都在学习备考呢,对了吃不吃辣呀,不吃辣的话龙虾就不浇辣油了,做蒜香的。”
苏暮说:“没事的,我还好,阿姨就照伯伯婶婶的口味来。”
“那好,大概还有个半小时就开饭,饿的话忍一会儿。”
苏暮挺喜欢谢吟这个阿姨的,性子直爽,对人也亲和。
她三十多岁的年纪,跟苏暮能像朋友一样相处。
她在里面坐了会儿谢朝言才进来,淡漫的神色,有长辈过来就拿着烟盒递烟,然后随意聊几句天,一切做得自然又老道。
倒应了苏暮想要的,人前心照不宣地不跟她有什么交涉,连眼神都没有。
在谢家人这边,两人不熟。
之后也很自然地没什么交流,到了要吃饭的点,大家陆陆续续地上桌。
苏暮有些局促地过去,也不知道坐哪儿,还是谢朝言帮她拉开了一个凳子,苏暮说了声谢谢坐下,紧跟着谢朝言就在她旁边落了座。
苏暮一下忽然非常心虚。
周遭是谈笑说话声,大家都在找位置。
谢朝言眼底淡色地瞧着桌面,说:“没事的,不会吃了你。”
苏暮没吭声。
她也觉得自己和他避得太明显了,在谢家这边,跟地下行动似的。
可要不这样,她心虚。
人多,凳子要稍微挪挪。
苏暮跟谢朝言挨得近了些,还是为了避嫌,不敢多说话。
很快菜上了桌,谢吟算是控场的那个,给长辈们倒了酒一个个聊天聊过来。
苏暮就夹了两口菜吃,很快谢吟到了她这边,给她倒的是梅子酒,酸甜的那种,没什么后劲。
“暮暮很少来我们家这边吧,上次看你就腼腆,这次可不行了。”
苏暮点着头,捧着酒喝了口。
还是有点白酒味,不大受得住。
谢吟拉着她说:“以后暮暮可是我们谢家的团宠,叔叔阿姨们就宠着你,有什么都说,反正啊,咱们谢家谁都不准欺负。”
“这要不是我没个一儿半女的,以后,你当我干女儿都成。”
旁边有人笑:“你这可就乱了啊,你让苏暮做你干女儿,要谢予怎么想啊?人家女朋友呢。”
谢吟说:“怎么就不行了,亲上加亲。”
“别说亲,回头谢予就找你这做姑姑的来。”
苏暮听着这些话,心里发憷。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和他们说跟谢予分手这事的。
桌上热闹,他们也只是嘴上开玩笑,话题很快就转移了。
谢吟过去落座。
苏暮也就没提。
谢朝言往自己杯里倒了杯酒,眼睑垂着,看不透情绪。
苏暮放了筷子准备去摸手机,也是这时,桌下,他忽然捉住了她的手。
她心一惊,差点没绷住。
谢朝言面上倒是如常,一手捏着那酒杯,另只手就抓着她的,慢慢搁到自己腿上。
她把手攥住了。
他就用拇指轻扣着,慢慢轻揉她手心,不厌其烦,用那种很暧昧很轻柔的手法。
太勾人,加上这儿又这么多人。
苏暮受不住。
她把手松了开,让他牵着。
“一会儿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嗯。”
谢朝言这才放了她,苏暮手心有点发软,抽回。
她其实不太知道谢朝言忽然是要跟她说什么,反正突然就感觉他情绪不太对,也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
桌席散场的时候大部分人也坐在上边,酒后聊家常,苏暮出去透气,出了院子。
夜里已经不怎么冷了,只是会有点风。
苏暮沿着石板路走了会,也看见院子门前的身影,在大门前昏黄的灯光下,影子拉了很长。
“冷吗?”谢朝言走过去,问。
苏暮看了眼里边,没人出来,也没人注意,她才回:“还好。”
谢朝言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夜里有风,容易感冒。”
多了些暖意,苏暮吸了吸鼻子,才发觉身上皮肤还是有点凉。
可忽的,她被他拉进了怀里。
是很深的那种拥抱,整个人近乎陷进他怀里的,没有防备。
苏暮有点怕:“一会儿有人出来该看见了。”
“没事,抱会儿。”
他说话声线很低,苏暮听着,慢慢就不动了。
空气里有点若有似无的酒意。
贴近了他才闻到,和上次一样的气息,带着他的呼吸,很淡,又叫人不能忽视。
苏暮问:“你喝酒了。”
谢朝言嗯了声:“喝了一点。”
“我闻到了。”
苏暮不喜欢酒味,但他身上的就还好。
他好像喝了酒就会有点冲动,譬如上次也是突然拉住她。
平常极度冷静理智的人,失控起来往往更加不可预料。
谢朝言侧过头,慢慢把头埋进她颈窝,她的头发里。
手环住她的腰,动作柔得不行。
他问:“你跟谢予分手的事,还没跟人说?”
苏暮回:“还没有。”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合适了,再跟他们说。”
“那什么样的时机才是合适的。”
从他问这个问题起苏暮就知道他今天是为什么了。
今天的那些话,他听了进去。
他很在意。
谢朝言又直起身,低头看她。
“你知道吗,我想让你属于我,想光明正大,想可以跟你在一起,想能够告诉所有人。”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暮暮,我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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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放一起啦,三更补上惹~~ 朝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