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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五人疑惑的望着他,不明白他这是在干什么。会不会是老陈开车开到一半,突然内急了,就把车停下来方便一下?
于是我竖起耳朵听了听,没听见有人撒尿的声音,只听到他在草丛里走了几圈,便又回来了。
“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他从护栏跨进公路,对我们说。
“什么忙?”吴林禹立即问。
老陈看了看货车,然后说:“下午的坑就挖在这里,但车里的死人今天还没有埋,这天黑了,我一个人做起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看,能不能帮我一把手。”
这句话把我们都问沉默了。到现在为止,我虽然见过无数个死人,但我还从未触碰过它们。是的,我内心忌讳这些东西,更讨厌它们所散发出的味道。
老陈见我们沉默住,便笑着说:“如果不愿意的话,也没事儿,只是你们要多等一会儿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往货车驾驶座走去,又回头道:“你们到车里等我吧,我把车挪到前头去。”
没多久,货车又重新发动,往前开出一段距离。我们五人还杵在原地,不知道是到底帮他与否。
“帮吗?”我听到黑暗里的吴林禹开口说道。
“呃,我不知道。”周志宏说。
王叔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大口,我看到他烟头上的燃点,被他吸得快发亮了。王叔说:“那我去帮他就行了。”
“我也去吧,”吴林禹接话说,“这陈师傅帮过我们,我也该还他个人情吧。”
这可让我不好说了。从内心来讲,我也是很感谢老陈的,他帮过我们,说不定还救了我们一命,我们现在帮他做些体力活,礼尚往来,这是应当的。可是,这体力活偏偏却是搬死人抬尸体,要是换做是其他事情的话,我肯定毫不犹豫的答应,比如帮老陈搬几堆大米回家之类的。
这想帮又不敢帮的内心纠结,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我只好当没听见吴林禹说的话,看向周志宏。虽然黑暗中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他现在,肯定也是一脸的犹豫。他瞧见我在看他,便朝我耸耸肩,说:“去就去吧,臭是臭了点,只要不诈尸就行了。”
见这中学生都这样说了,我也不能装怂,于是在心里拿定了主意,说道:“去吧,既然帮忙,大家都去吧。”
刚说完,我又想到身旁的段可,于是补充道:“段可就在车里等我们吧。”
是呀,段可是女孩子,她可以有一百个理由,不帮这个忙。
“不,一个人在车里边儿,我怕,我要跟你们一块儿去。”她竟然拒绝我的好意,对我们说。
我接她话说:“行吧,你就在边上看着。”
我可不想让她近距离接触到这些尸体,产生心理阴影。
王叔甩掉烟头,对我们说:“走嘛。”
我们五人朝那货车走了过去,刚走到货车旁边,就听到一阵机器响动的声音。黑暗里的货车货箱,被缓缓的撑了起来,往后倒去。
王叔用手护了我们一下,示意我们往后退。货车的货箱撑到最大角度后,就以缓慢的速度往前开去。我们听到,有好多东西不停的从货箱里落出来,掉到公路上。
老陈应该也是在听着声音行事,他听见后面没有物体落地的声音后,确认货箱里面空了,便停下车,从驾驶座里跳了出来。几乎同时,我闻到,空气里的腐臭味,更加浓了。想到我等会儿就要与这些臭味的源头亲密接触,心里又有些犹豫了。
老陈看到站在公路边的我们,有些惊讶,说道:“不是叫你们在车里等我吗?”
“我们决定来帮你。”周志宏笑着说。
老陈看看我们,点头说:“行吧,要是等会儿你们受不了那味儿,让我自己来就行了。”
我现在就快受不了了,我在心里说道。
周志宏摸出他的手电筒,打开后照亮了面前的区域。在惨白的灯光下,我看到,有十来具尸体被货车倾倒出来,凌乱的摆在公路上。
“你们跟我来个人,往坑里搬。”老陈对我们说道,“公路上留几个人,抬给我们就行了。”
然后老陈从兜里摸出手套和口罩,戴到身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忘了给你们准备口罩。”
“没事儿,我跟你去。”王叔说,然后跟着老陈翻过了公路的护栏。
吴林禹看了我和周志宏一眼,说:“走吧,开干了。”
我只好迈出僵硬的步子,朝地上的尸体堆走去。走近后,我看到一具尸体正面朝天,腐烂的面部在光线下暴露无遗。看它的头发,这具尸体应该是个男性。死掉后,尸体一定膨胀了一段时间,但由于体液的流失,脸上的皮又干瘪了下来,完全分辨不出五官的模样。它的眼睛已经鼓了出来,其中一只也许被虫子蛀掉,空掉后只剩下眼眶。另一只眼,眼球混着眼白鼓出眼眶外,等着大自然的侵蚀。
一群饿着肚子,毅力顽强的苍蝇,竟跟着尸体来到这里,仍在尸体堆的上空飞舞着。吴林禹厌恶的拿着手电筒扇开它们,然后抓住一具尸体的双肩,我弯腰捏住那具尸体的裤脚,抬起它送到老陈和王叔手里。
这尸体虽然死掉了这么久,但搬起来,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轻巧。
“对,先搬最上边的,”老陈撑住尸体的背部,指挥着我们说,“不过小伙子,我建议你把手电筒关了,你看不见这些东西,心里还好受点。”
吴林禹听完话后关掉了手电筒,瞬间面前又恢复了黑暗。不过这样也好,看不到它们,就不会觉得恶心了。
等王叔他们把尸体搬进坑里,我们就又在地上抬上另一具尸体给他们。如此往复,除了鼻前浓郁的腐臭味,没有了视觉的冲击,这件事儿也不算很难。
吴林禹和我出力最多,周志宏就是等我俩把尸体抬起来,伸出手扶一扶。也没办法,谁叫他年龄最小呢,而且就算两个人抬一具尸体,也不是太累。不知道老陈是故意的,还是什么偶然的原因,这堆尸体里,女性占的比例居多,所以被我们抬过的尸体,大多数都非常轻。
读者们可能想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些尸体是女的呢,是不是乱摸了?我当然不会做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我说过,对死者的基本尊重还是要有的。关于如何分辨尸体的性别,基本上你只需要通过重量,就能知道了。
长话短说,这个在我之前看来很恐怖的事情,到后来,我竟觉得有些无聊了。搬快些吧,快些搬吧,搬完了就能睡觉了,我不停的在心里催促着道。大概半小时的时间,公路上的尸体,都被我们搬空了。
空气中的腐臭,终于消散了许多。
周志宏甩了甩手,说:“刚才那堆肉要是能诈尸,我就跳江去。看来那些灵异鬼怪小说的作者,都是在扯淡。”
“你又不是第一天见死人了。”我说。
“但是这么亲密的接触,还是第一次啊。”周志宏说,“我以前看到这些东西,都要绕道走的,但是现在,我敢和你们打赌,你们拿个死人来陪我睡觉,我一样能睡着。”
“真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外边是怎么活的。”我又对他说。
老陈发了我们烟,说:“这些东西,看多了就好了。”
然后老陈带我们走到江边,洗了手。洗完手,我顺手捧起一把水,往脸上抹了抹。沁凉的江水,很是提神。
“那死人坑,不埋了吗?”王叔点燃烟,问老陈说。
老陈抽了一口烟,回答说:“不埋了,烧了吧,懒得动了,这天黑了干什么都不方便。”
于是我们随意在江边折了些干树枝,走到坑前,把树枝丢了进去。这坑挖得不大,也不深,勉强能装住十几具尸体。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摆在坑里边,等着我们来决定它们的命运。
“就这么点儿柴,能燃吗?”吴林禹问老陈道。
“应该行,我以前试过。”老陈回答说,然后摸出一把纸巾,用火机点燃。老陈护着燃烧的纸巾,像在农村的灶台烧火那样,放进尸堆里。尸体身上的衣服慢慢被纸巾上的火焰引燃,慢慢的,还真烧了起来。
我们几人照着老陈的方式,在土坑的不同地方放进燃烧的纸巾。渐渐的,火苗引燃一具具尸体上的衣物,然后烧到头发,最后放进的干柴也被点着,火势变得越来越旺。
鞋子和毛发燃烧后的臭味,混着些另外几股说不清的味道,盖过了腐臭味,朝我们扑来。我们几人连忙后退了几步,退出了热浪的臭味的范围。我看向他们,几个人的脸上都被火光映亮,但都看着坑里不说话。不知道是被臭味熏住了,还是在庆幸自己现在还活着。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周志宏自言自语道。
没人回答他,只有土坑里燃烧时的各种响声,在耳边回响。没一会儿,尸体上的衣物差不多都被烧光了,火势小了下来。我闻到,一股类似于肉被烤焦的味道传来。
“总有一天,会烧光的。”老陈看着坑里被烧焦的一堆尸体说,“我们走吧。” 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