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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活着,而且还找了回来。
我犹豫了一两秒,回问道:“你去哪里了?”
陈莉姗听到我的声音,立刻挤了进来。她没回答我的问题,倒是有些焦急的对我问出了话:“段可呢,她回来没有?”
微弱的光线中,我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那条彩虹围巾。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我低头忘了一眼地砖上躺着的三个人影,低声对她道:“进来说吧。”
我带着陈莉姗走进卧室里,坐在床垫上,听她讲述她和段可的经历。
“最后,我一路找了回来,听到了你的叹气声。”陈莉姗讲完,外边的天也更亮了,“你们呢,你们昨天又去了哪里?还有,带走段可的,是不是昨天那些人?”
我又点燃一支烟,清醒大脑,回想了一遍陈莉姗所讲的事情。
陈莉姗说,段可被抓走的时候,差不多是在晚上八九点。说来也是幸运,烂耳朵赵的人闯进候机楼的时候,陈莉姗正在底楼的厕所里。她不知道来的人到底是谁,她就听见几声枪响,以及段可的惊叫声。
陈莉姗在厕所里听到响动,立即联想到了昨天想掳走她的黑帽男。恐惧之中,她犹豫在卫生间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听声音,候机室里来了不少人,她如果贸然冲上楼去,不可能阻止他们掳走段可,只会白白的送上自己。但那群人一定会发现她的被单在楼上,如果待在这里,他们只要挨着搜一遍候机楼,很容易就能找到她。
卫生间里黑漆漆的一片,找不到什么缺口可以逃出去。焦急之中,陈莉姗果断的决定,先打开卫生间的门,一口气冲出去再说。
候机楼里没灯,也是漆黑一片,那群人的注意力又在段可身上。如果她的步子够轻,速度够快,她就能跑出候机楼。
从卫生间跑出候机楼的距离有多远,她不知道。但凭印象,应该不会太远,十几秒的时间应该就能跑出去。
只要跑出去,就能有逃走的希望。
做好决定,陈莉姗没有多犹豫,她关好手电筒,就拉开了卫生间的门。
她试探性的走出洗手池,贴着墙壁,扭头看向话语喧闹的方向。不过,声音发出的地方是在二楼,她现在在底楼,只能看见几束手电光胡乱的扫在候机楼顶部,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
有好多人大声吼话的声音,有段可吼喊的声音,也有小黑狗HOPE不礼貌的叫声。
人在二楼,吵闹不断,倒是对她的逃跑很有利。或许陈莉姗不用跑,仅凭悠闲的步子,就能从候机楼里安全的走出去。
但陈莉姗还是在犹豫。
她犹豫的是,自己丢下段可,独自逃跑,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不过,犹豫也是极短的时间,理智告诉她,自己留在这里并不能做什么,逃走,才是她应该做的。
她为段可祈祷了一句,就迈出步子,往记忆中的候机楼入口走去。可是,她刚看向候机楼入口,就发现那里有两三辆亮着车灯的汽车。她不确定哪里是否有人,但假如那里有人的话,她跑向候机楼入口的行为,就是飞蛾扑火了。
不行,不能往外跑,陈莉姗立即止住了步子。黑暗中的她立即又想到,自己现在的位置,其实离飞机坪更近。候机楼的两面都有出口,无论往哪一边儿跑,其实都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陈莉姗立即转过身,往飞机坪的方向跑去。好在,她现在穿的鞋是没有跟的,在喧闹声的掩盖之下,几乎听不见她跑动的声音。
但陈莉姗又不敢跑太快,因为眼前没有光源,都是黑的,她害怕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双手伸在前,如瞎子摸象一般,陈莉姗在候机楼里游走着。
不知道是她的记忆力强,还是陈莉姗运气好,蹑手蹑脚中,她竟畅通无阻的走完了卫生间到机坪入口这段距离,直到她举在面前的双手,摸到了一块玻璃。
手掌再左右一滑,又碰到了金属框。没有错,这里就是玻璃门了。抬头一望,能看到乌黑的天空上,还挂着一轮月亮。
但是,玻璃门是锁着的。
候机楼里回荡着的吼声告诉她,闯进来的那群人,正在向段可逼问自己的下落。再过不了几分钟,那群人恐怕就要来加害她自己了。陈莉姗没再犹豫,她还记得进入停机坪的路线,是段可今天下午提议去停机坪遛狗,带着她一起去的。
其实那条路线,也就是我和段可去停机坪里散步时,经常走的那条道。这条路线能通向一道门,门外就是停机坪。读者们一定还记得,队伍第一次来到候机楼时,就已经弄开了那道门。
一路小跑,陈莉姗终于到了那扇门前。推开门,外边的冷风灌了进来。借着月光,能看清几架飞机的轮廓,以及平整的飞机跑道。
她成功了。
后来的过程,陈莉姗没再向我详细叙述。她只是告诉我,她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跑完了飞机坪。直到她脚下的路不再是水泥,变成了泥雪混杂的土地。那块区域里有很多树丛,陈莉姗便躲了进去。
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警惕在树丛中,忍受周围黑暗带来的恐惧,以及空气中的寒冷。闯进来的人,没有跟过来。她就一直躲在里边儿,直到她觉得人应该走了,自己安全了,才围着身子,走回候机楼里。
回去之后,如她所料,段可被抓走了,连小黑狗HOPE也不见了踪影。她裹着被单,让身体回缓了一会儿,便想着回来找我们。
最后,我就看到她出现在了门口。
“昨天,”我想了想,回答说,“昨天我们不在这里。”
其实我听完她所讲的,脑子里就蹦出一个自私至极的想法:为什么当时不是段可在卫生间呢?那样的话,死掉的人就不会是段可了。
“那到底走哪儿去了?”陈莉姗急不可耐的问我,“你是不是见到那些人了?段可呢?”
“外边睡着的那几个人又是谁?怎么睡客厅里了?”她又补充道。
我吐了口烟,一个问题也没回答她。
对呀,要是逃掉的是段可就好了。讲句心里话,我多希望刚才站在门口的、现在向我讲述她所经历的是段可呀。
我转过头,隐约能看到陈莉姗焦急的表情。无论怎么看,她都不像段可。
陈莉姗见我没回答她,便用力推了我一下。她有些生气,便放高声音对我道:“我问你呢,你女朋友不见了,你还有心情坐在这里抽烟?”
我正回头,将烟头在墙壁上转来转去,转出好多火星来。
嗯,她不是段可,连生气的样子都不一样。
“对啊,她不见了。”我叹了口气说。
“什么?”陈莉姗颇为疑惑,“你在说什么?”
这天还没亮,我可不准备让陈莉姗走出去看那三具尸体,那一定会吓坏她的。
陈莉姗和我的谈话声,差不多将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吵醒了。天亮后没多久,大家都穿好了衣服,坐在沙发上,或是饭桌旁。看起来所有人都没睡好,眼白里是血丝,眼睛下都挂着一个大眼袋。客厅里哈欠声不断,但大家看到陈莉姗回来了,还是蛮高兴的,尤其是还未来得及洗澡,满身是血的吴林禹。
以往这个时候,正是王叔起床的点。他总是会不厌其烦的为所有人准备好早餐,有时候是一锅粥,有时候是一碗面。
所以在以前的早上,我们陆续的起床后,总能看到饭桌上摆好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餐点。虽然他老人家准备的早饭说不上丰盛,也谈不上珍馐,但我们每个人,都能从这日复一日的简单之中,找到属于生活的满足。
现在的饭桌上,没再摆满早饭,只剩下一打被拿走大半的矿泉水,以及喝光了的水瓶。
李工头他们几个睡在隔壁张大叔和志娃的房间里,见时间差不多了,周志宏便主动走出门去,准备叫醒他们。
如我预料的那般,陈莉姗看清了客厅里躺着的三个人,触到他们的冰凉之后,情绪即刻就爆发了出来。
我坐在沙发上,沙发背面就是段可的尸体。天亮之后,房间里的光线充足了,但我没再去看段可一眼。这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去看。
沙发的位置,面对着窗外,也应该是面对着东方。因为能清楚的看到,在地天相接的地方,抹出了一道浓浓的朝阳红。虽然不如正午的太阳耀眼,但睡眠不足的眼睛,也被这柔和的光线射得睁不开来。
太阳就要升起,今天会是个不错的天气。
我一会儿注意着初升的朝阳,一会儿看向被王叔搬下窗台的盆栽,听着陈莉姗的哭声,没多久门外就响起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是李工头他们过来了。
最后闭了会儿眼睛,我就站起身,走向卧室里。
我抱出了那床和段可一起盖过的被子,然后走到三具尸体面前,摊开被单。没时间找棺材,就用这被子当做裹尸布用吧。我将段可的遗体抱进被子里,准备裹好。
段可的衣服有些乱,头发也散乱着。我便替她整理了一番。这过程之中,我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儿来。段可经常会像摆弄洋娃娃一般的帮我理理衣服,梳理头发,直到她露出笑容,满意为止。没想到轮我替她整理仪容的时候,心情却是这般沉重。
虽然衣服上满是发褐的血迹,但被我整理一番后,明显比之前好多了。除去她发白的肤色,看起来就像是她熟睡时的样子。
心情只感沉重,不再是之前那种迸发至极的伤悲。只是陈莉姗不绝的啜泣,让我故作镇静的情绪有了起伏。
听说火葬之前都要给尸体化一道妆,此举寓于让死者光鲜的离去,有最好的面容去面对来生。但我倒觉得这没什么意义,不仅是因为我不会化妆,还因为,我们都见识过人腐烂掉是个什么样子。那个时候,再浓的妆也顶不上作用。
人一死,都会腐烂掉,段可,王叔,或者是志娃,都不例外。
整理完毕,眼睛已经湿润,我长闭了一会儿眼睛,想将眼泪压回去,我哭得已经够多,已经厌烦了。裹好被子,这样,就看不到段可苍白的脸庞了。
所有人无言的看着我,我抱起裹着被子的段可,走下楼去。 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