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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读书只读到高一,就是他父亲出车祸那年。车祸之后,父亲脑子就坏掉了,出门就迷路,吃饭还要喂。
对于一个吃饭穿衣都成问题的家来说,不会把孩子的教育做为重点。这个很好理解:如果您已经三天没吃饭了,现在面前有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另外还有一本书《唐诗宋词鉴赏》,多数人都会选米饭,因为肚子饿的咕咕叫,没办法去体味“云破月来花弄影”那种情境。
老田去的是工地,尽管那时他还只是孩子,只有稚嫩的肩膀。
老田除了勤奋,还很聪明,天生的。别人学手艺,几个月,还有人几年也学不会。他瞄上几眼,心中有数,便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了。所以老田年龄不大,却也挤入师傅之列。
当了师傅,工资大幅度提高,有的工头或者老板给他们保底工资,还有的给年薪的,无非就是图他们能吃苦,有手艺。
老田把自己的少年,青年,中年给了工地,直到儿女都在合肥安家落户。他依然在工地,用他的话讲,就是习惯了。当然,他也想存点钱,哪能伸手管孩子要钱。
从老田到工地起,直到现在,有几个要好的同学时常来找他,可老田总是避而不见。
记得那年老田才去工地,同学就去找他。老田从工地后门溜走了,天黑才回宿舍。
让几个同学在大太阳底下等好几个小时,不见老田。而看大门的老头,不给他们进工地找老田,因为没戴安全帽。
几个同学走了,留下几个大西瓜。老田一口没吃,都给工友了,他觉得吃不下去。
工地的工作是流动性的,只要工程结束,就会换工地。所以,他的同学去过许多工地找他,都没见着,也去过他家,也没见过他。后来,只剩下一个同学来找他,别的都不来了。
因为,一有同学找他,他就藏起来。什么草丛里,大树上,破房子里,别人的床底下……只要能藏人的地方都行。如果没处藏就跑,有次翻墙跑的时候,情急之下,他把鞋子都丢了,还有一次直接跳河,游走了。
老田也是个正常人,唯一的就是不能见同学,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自己说,就是怕,恐惧,好像同学会生吞活剥他似的。
其实,老田心里是很想见他同学,做梦都梦到他们,可不知啥原因每次都这样。
他怀疑自己有心理障碍!
去年年底,同学来看他,还打电话的:
——田哥,在家吗?
——在。我在家里。
——田哥,我马上去看你。我十分钟就到!
——好…好…
老田声音都开始顫抖。
同学马上就来,这无疑就是死亡通知单。
他嘱咐妻子,打死也不能说自己在哪。赶紧进卧室,反锁门,用厚被子把自己从头盖到脚,严严实实。才安点心。
——“田妈!田嫂!”同学对老田妈妈,老田妻子非常客气。
刚把大包小包放下,就攀谈起来。
田嫂听老田说过,小时候,同学滑到河里去了,老田一个猛子下去,让他保住了小命。从此,他年年必来,他说过自己的命就是老田给的。
同学很好学,也很博学,现在是个教授。古今中外诗词文章能大段大段背诵。
只是,在田妈妈与田嫂面前,尽说什么大蒜头子,辣椒壳子,山芋干子,萝卜缨子,韭菜盒子,鸡毛掸子……把田妈妈笑的哇啦哇啦!没人能看出他是教授。
田妈妈很喜欢他,觉得他是好人,看的书也都是好书,儿子那时候是救对人了。
告辞的时候,把他送了好远好远。
听声音同学走了,只有老田在被窝里抽筋似的抖! 溪语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