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后,白樱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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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后……君无山,追梦谷
青帐中,一位长得极其俊美的少年,见他纤细苍白的手指指间微微僵硬的抽了抽,随即长密的睫毛下一颗豆大的泪珠沿着如玉白净的眼尾缓缓的落了下去,无声的落在了青色的枕幔上,慢慢浸泡开去。
青樱缓缓的睁开双眼,陌生而迷惑的环视着周围的一切——此时已是深夜,屋里昏暗寂静,陈旧的木桌上一盏残蜡摇摇晃晃、将歇未歇,它的旁边放着一张赤鹤面具。
“赤鹤面具?”青樱不禁一惊,顺势把目光沿蜡烛方向望去,只见有一位白发老人正背着手,背着青樱,看向半开着的窗外的灰蒙蒙的天空,久久未动。沿窗露进的冷风吹乱了他的白发,厚厚的灰布衣服上已落了好些许未化尽的雪。只见他交叠背着的手上的红葫芦口子向下,此时正往外努力的、费力的、好半天的才挤落下一滴水去。
“师……师父,是您吗?”青樱侧过脸看向他的背影,问道。他脑中干净如雪,这身子也仿若不是他自己的,没知觉,动不了,连这句话也是酝酿了半天才想到并且说出的。
老头闻言后缓缓转过身来,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青樱后,才向他走来,随即给他把脉。
“可算是醒了,你这一觉可谓是天长地久。”
青樱的手终于能动了,他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有些晕疼:“师父,你……我……这是怎么回事?我……”
老头伸手在青樱头顶轻轻饶了饶,一阵红色的烟雾慢慢浸入他的太阳穴中。青樱闭上双眼,不久他又慢慢睁开来,可是这次见他眼中的疑惑和弥漫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尽是哀伤和痛苦。 他咬了咬牙,有些艰难说道:“我既已死,师父又为何要再救我?”
“你醒来后,就问这个?”
“我……”
……
青樱沉睡了二十二年,在这二十二年的时间里,这世间可谓又是一番沧海桑田、物换星移。
首要的之事一便是——青菁闭关五年,出关之时便推翻麒家统治,夺取五行令主之位。青菁胜任后,为了使得各大门派臣服,他便昭告天下,对众设坛,限时七时,不论门派,不问修为,不分男女,不服气者,有心之人,皆可以来挑战他,谁能让他白芨出窍以搏之,他便会心甘情愿的奉出五行令牌,从此闭关不再复出,再不论天下之事。奈何七日满,天下之大,来人之多,竟无一人能让白芨出窍。
青菁本就修为了得,后又闭关修炼近五年,出关后的修为就更令人难已企及了。他本是一个淡泊明志、不慕荣利之人,只是因为几年来,不仅江湖之事近乎全权控制在麒家手中,就连朝阙之事也被他家控制着。参与朝政,把控政权,搜刮掠夺,导致民不聊生,人民已经是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可观望天下,无论是庙堂之中,还是江湖之外,尽无一人一家是他家的对手,人们恨之,却只能忍之。青菁出关听后,万不得已才决定要夺取这个位置,上安朝阙,下慰百姓。
那场青猎大会后,青笑尘无故消失,二十二年来,无人再觅得他一丝音讯,在他失踪后不久,玄家之女玄析入净心寺,削发为尼,发誓此生永不还俗。麒壤也入仙山,寻高人,闭关修炼,十七年未曾出山。
五年前,麒家两位公子先后被杀,有人目睹说是白笑尘所为。麒家向白家讨要说法,要交出白笑尘,白府上下坚决不认,不仅不认,反而因为白樱消失多年,生死未卜。因白樱和他家有过嫌隙,料想是他麒家所谓也未可知,因此还要向他家讨要说法,积怨已久的白麒两家终于爆发战争,最后此次战役在两败俱伤的悲剧中暂时得已解决,两家之主金行主和木行主皆在这次战争中相继斗死。
土行主死后,麒壤回归,麒家之人竟是争相拥其任家主之位。也是在这年,尘封千余年的五大幻境竟全部破开,一时间妖魔暴出,祸乱天下,各家各派皆是倾力相助,最后在大家的同心合力之下再次将幻境封住,只是在这次灾难中,火行主夫人白锶,以及火行主朱焰,木行主青川穹,水行主玄陵雨,小金行主白铜,以及数以百计的能人志士,数以万计的各派弟子均为此牺牲。白锶和朱焰的女儿朱缘圆,青家大弟子青叶何也下落不明。
青菁为此也受伤严重、心疾重发。他深知自己命不久矣,难以再治仙门大事,他深思良久后便要禅位于麒壤,再次进行闭关。谁料五年后,既今年,大概暮秋之时,五大幻境直接破灭,锁妖塔,封魔渊尽数打开,妖魔再次席卷而来、肆掠人间。木行主麒壤不仅不带领各大门派积极斩妖除魔、守护苍生,反而制造谣言,对天下人说只要用劲节君的魂灵来做祭,五大幻境便可以自动封印,妖魔便尽数除去,天下会再次恢复安定。奈何天下之人不信此谣言,即使是信,也宁愿誓死抵抗恶魔,也绝对不会让劲节君为祭。
青菁任五行令主十七年,实际掌权十二年,他在位的几年里,不涉朝政,斩妖除魔,守护苍生,赈济灾民,在人民心目中已是神明一样的存在,自然在土行主提出这样的要求时,无论真或假,天下之人竟无一人允可。只可惜在今年冬至,即就在前几日,土行主便带领一批他的心腹手下来到竹节香附,最终还是把劲节君带走了。
“我这也是为天下苍生着想啊,要不你看,就算我们不是朋友,好歹也是熟人啊,就算是为青笑尘我也不可能这般对待劲节君呀。”麒壤抖了抖衣袖,似笑非笑的说道。他身后上万手下,皆是全副武装,相较于他们,青家这边倒是有些“寒碜”了,男女皆在,也只有上百于人,不过却每个人都是不卑不亢,毫无屈服退缩之色。
“呸,一个魔头也敢妄称守护苍生,真是可笑。”青将离冷笑的嘲讽道。
“你说什么?”麒壤有些意外。
“五大幻境是你破的,那些妖魔也是你放出来的,并且还听命于你,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你现在是已经入魔了。”
“我怎么可能……劲节君知道了?”
“我哥是谁,即使你骗得过所有人,你能骗得过他吗?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当面揭穿你罢了,没想到你不仅得寸进尺,竟然编出这等谎言来诬害他。不过先不管你本就是在胡编乱造,且就论你说的是真的,我们青家上下,以及众生也断不会同意的。”
“是哦,你们说得对啊,他那么的受天下人爱戴敬重,又有你们这么多师兄弟守护……他可真幸福,他凭什么那么幸福?同样是人,同样的□□凡胎,为什么差别要这么大?”麒壤有些激动,十分不解的问道,眼里竟然有泪水打转。
“我哥心怀苍生,德才兼备,你说为什么?麒壤,好歹大家也相识过一场,你怎么入魔了?”见他如此,青药倒是疑惑了一下。
“我没有入魔呀。”麒壤转而笑道。
“你还装?麒壤,不知道你闭关的这几年修炼的到底是什么功法,总而言之,不是正道。奇怪了,你一个人族为何要入魔?你现在也算是五行令主,可你却这般把天下苍生的性命玩弄,你居心何忍?”说道此处,青药不免痛心起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木行主,火行主,水中主,小金行主,以及上百万人,竟命丧于此,至今大师兄也下落不明,哥哥重伤难愈,一时间的巨变,让他太难已接受,这一切却是面前之人所谓,痛、恨之意实在是难以消掩。
“苍生?关我什么事,我经历了什么,他们是怎么对我的,你们知道吗?如此的凉薄无情,我就是要把他们全部都杀光……好了,我不装了,我就是魔头,不过那有怎样?交出你哥我就放过你们,放过竹节香附,否则你们……我一个也不留。想想吧,上百人为他陪葬,这可不是明智之举啊?你们乐意,他或许还不准呢!”麒壤突然敛住笑容,目光变得阴鸷。
“你……”青药气得一时语塞,的确,他算得准,也说得不错,首先他们之间的实力悬殊太大。因为北方雪妖作祟,昨天才刚调走一拨人前去相助,如今麒壤成了魔,修为远远在他们之上,今日又是冬至,是哥哥修为最低的时候,加上他又受了重伤……这么多的人为哥哥而死,哥哥肯定不会答应的,可……
“魔头,我们不怕你,无论如何你也休想带走劲节君。”这时却见青家其中一位弟子大声喝道,紧接着上百人同声附和,誓死也要守护劲节君。
“蠢徒之辈,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来人呐,给我杀,”他话音未落,却听得一声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慢着!”青家弟子自觉让出中间一道,一位清俊淡雅、不染纤尘的白衣公子自人群中缓步而来,只是冷静的气质也掩饰不住沉重的步子。
来人正是青菁。
如深秋冷霜的目光,看了一眼麒壤后,才淡淡道:“不要为难他们,我跟你走……”却见他话未说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青芍等众人连忙上去搀扶住他。他本来身子就多病羸弱,可自从五年前始,身上的病就越加严重了。本就患有心疾,五年来天天承受着锥心之痛;本就患有眼疾,自五年以来,即使戴着炫光白绫也时常疼痛难忍、模糊不清。所以那时候即使是没有深受重伤,他也早就想交出令主之位了,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郁离兄果然深明大义,是苍生之福气啊,不枉他们如此敬重爱戴于你了。”麒壤笑道。
青菁对身边的人勉强笑道:“无妨的,我感觉得到我所剩时日已经不多了。青药,去,找到大师兄,然后你们再一起想办法,打败他,不能让他再祸害天下。”
青菁转身看向麒壤,道:“麒公子说,交出我,可放他们一条生路,君子一言四马难追,还望麒公子能信守诺言,放过竹节香附,不要为难他们。”
对于麒壤他了解不多,只知他是麒家庶子,很是不受麒家待见,但听说和白家的大公子关系不错,只是后来听说是白家公子无故消失,麒家两位公子又被杀,白麒两家结下不共戴天之仇。青菁也是在五年前他接领麒家家主之位时才知道的他,后来便多有接触,那时青菁觉得此人深明大义、心怀正道,倒是和他的爹爹不同,所以在五年前青菁在深负重伤后会把五行令主之位交由他来代理,之所以为代理,是因为各大门派,以及天下众人皆是不同意,竟然请愿“万民书”,愿意等青菁恢复出关,青菁也无奈,只能暂时不给他五行令主之牌,想到自己也苟延残喘不了多久,可如今却没想到他入了魔道,能这么的辜负众望,陷苍生于水火,而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就在几个月前的那场浩劫开始后,麒壤便来找青菁,请他交出五行令牌,也就是在那天他才知道麒壤原来已经成了魔,五年前的五大幻境被破也和他有关,而这次更直接是他所为。青菁识破他的身份,只是当时没有立刻说出来,一面暗中派人加紧对青岸的找寻,一面又派人去召集各大门派商议对策共同讨伐麒壤。可能麒壤或许也有所察觉了,所以他编造散播谣言,要用青菁去祭奠,先行祸乱人心。他这的确是在利用“人的为己之心”,在这民不聊生的情况下,无论大家多么的敬重爱戴青菁,但是只要牺牲他一人便可以换天下太平,这种合算的买卖,应该是没人不同意的,可笑的是,不知道这一次他是高估了人心,还是低测了人心,总之他是失策了,和五年前众人反对他任五行令主之位时一样,众人不仅不信他,更是坚决不让青菁去祭奠,无奈他便直接来竹节香附抓青菁。
麒壤想要说什么,这是却见灰蒙蒙的天上突然飘起了雪来,顷刻便像是被打翻了装雪的炉子般,竟是密实得邻近之人也彼此看不清了。
早上还是碧空如洗、红霞漫天,大家还以为今日终于是一个好天气了。 十里桃花,只为博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