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是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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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红望向抱着自己无助可怜的弟弟,最终忍不住笑了,只是她这笑容太过于凄然、过于苦涩心酸。她笑容尚未敛住,却又眼睁睁的看着向她奔来的朱焰被五六把利刀同时砍去,溅飞的血如一层叠一层海浪扑打到了地上,涌成了一片,染红了天。白红看见他眼中的不甘痛苦、心疼无助,以及他在努力的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只是相距太远,他的身音微弱如蚊,白红又意识模糊,只能勉强看见他最后一刻拼命向自己摇摇伸来的不舍的双手。她本能的要去握住他的手,可是她早已动弹不得,她只能就这样瞪着眼睛,却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在血泊中慢慢的阖上双眼,垂下手去,永远也不起来了。
白红紧咬嘴唇,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无声的眼泪缓缓落入了血泊中。许久后她睁开双眼看向白樱,却是勉强的扯出了一丝笑容,说道:“阿青,没事的,别怕,好歹我们一家人最后也是在一起了,是阿姐对不……”话还未尽,只见握住白樱的那双苍白的细手,却缓缓的失了力气,如离了树的枯叶,无力的落了下去,再也不会动了。
白红对白樱说:阿樱,对不起,阿姐真的无能,几次都没能护住你,阿姐有愧于爹娘有愧于你。
她想对朱焰说:有幸遇君,却愧于君,望有来生,再还君恩。
白樱不敢相信的、小心翼翼的去轻轻的拍着她的脸,强忍着眼泪一遍又一遍的轻身唤道:“阿姐!”
“阿姐……阿姐……”
“阿姐,你怎么了?你别睡呀,你 别丢下我呀,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阿姐……”
“别那么伤心,很快你们就又可以团聚了。”那红色衣服的男子提刀便向白樱砍来,可是他那么用力且锋利的刀直直的砍向白樱头顶,可不仅没砍伤白樱,只见这刀却“咔嚓”一声脆响,均匀的断成了两半。
白红化身九尾红狐,可是这通体血红的漂亮生灵却即刻便又慢慢化似一缕缕的曼珠沙华,渐渐的消散了。白樱的手还尚且是抱阿姐的姿势,可怀中人已经没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左眼尾处缓缓的滴下来一滴血泪。血泪落地,曾经的种种记忆便如潮水般汹涌直拍他而来,盖在他那遥远得朦胧不清记忆上的薄雾终于被这猛浪给拍散了……
这雾下面,所有的有关于他过去的种种清晰的无限的回忆通通在他眼前变大、清晰,直刺得他眼膜生疼
“原来自己真的是青丘之人,还是青丘的三殿下……
原来自己真的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哥哥……
原来自己的阿姐也是那么的疼自己和哥哥。阿姐也会亲自给我俩做“桃花糕”和“桃花酥”,我和哥哥为了争论哪一种吃还拌起嘴来……
哥哥还教我练剑,教我下棋,却又让我抄书……”
青丘的桃花节,大家最重要的一项活动就是展览每年培育出的桃花新品种,简单来说就是看谁家会种出比六瓣更多的花瓣,自己曾经还找到过九瓣的……
原来他一直就很喜欢兔子,他经常会和一群兔子,还有梅花鹿,小狐狸等在十里桃源里玩捉迷藏,然后就甜甜安然的睡去,然后就……居然是它们几个轮流着把白樱驮回去的……
他们青丘曾经好像来过一位神仙般的哥哥……
可是后来有一天,青丘突然来了一群人,他们凶神恶煞的逼迫青丘的有孩子的人家必需要交出青丘所有两岁多的孩童,可是大家都不同意,然后他们就开始攻打青丘……到处是血,到处是尸体,到处是火,把大地都浸透了,把河湖都染红了……
“那天阿姐也是像这个姐姐一样的拼命叫自己和哥哥快跑,她也是把她所有的灵力都化为了一道“金刚罩”来护住自己和哥哥离开。阿姐他也是撕心裂肺的喊着让自己和哥哥快跑,最后还笑着做口型:“快走……快走……别回头……”
自己是被哥哥拖走的,那时候阿姐也正独自面对着一群人,而她后面正是在被大火吞噬中的白家宗祠,那是白家所有先辈们安置灵牌的地方……”
“国门被破,子民被屠,家园被毁,白红愧天愧地愧人民,更愧于白家的列祖列宗,罪人白红,来向各位列祖列宗请罪了。”她转身便毫不犹豫的跑入烈火中的祠堂……
“哥哥也应该是没能活下去的,要是那时自己就被刺死了该多好啊,之后就不会被经常抽血了。那么多血管插在自己的身上,那么小的自己是怎么做到无论有多痛都不吭一声的?怎么可以那么淡定,那么面无表情……”
在那黑暗冰冷的日子里,有一个小男孩会经常来那个小黑屋里找白樱玩,他稚嫩的声音如同外面春天时欢欣的鸟雀,很活泼很动听。他给白青详细的描述外面四季鲜活的世界,有花,有雪,有风还有月……他还喜欢和白樱吐槽那些他所讨厌的人,他说很多人都嫉妒他聪明,嫉妒他长得好,嫉妒他身份高贵,那些人只是当面讨好他,背地里都在骂他,他说自己小小年纪就感受到了人性的冷漠、骨子里的冰凉……
白樱笑了……
白樱以前是个“哑巴”,所以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后来他知道白樱被他爹爹惨无忍睹虐待后,有一次当他亲眼目睹白樱被带走不久又被送回来,然后全身都是伤,那天他居然和那些人打了起来,一个小小的身板和一群虎背熊腰的壮汉……
他虽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可那些人也不敢真伤他,但后来他也被他爹爹罚得不轻,并且在得知他们俩经常在一起玩后的事情后,便再也不让他们见面了。
后来他消失过一段时间,白樱等了许久,等到他以为再也听看不见四季、听不见风花雪还有月的时候,可是有一天的黑夜,他却突然从门缝里给白樱塞进来一包鸡腿,还有很多的药……然后又和往常一样的和他说了一大堆的话,虽然隔了一堵墙,一道大门,可是他的声音好清晰,他还时不时的问白樱有没有在听,若果在听,就敲敲门回应他……
他答应白樱终有一天定会助他逃里这地狱的。于是一天的黑夜里,他果真来了,他带着他爹爹的令牌,打开了结界,打开了大门,给了白樱一副画得很完整的麒家地形图。白樱出去了,然后他便把自己关到屋子中装作白樱,直到下一次有人来抽血时才会被发现。
(白樱被他们失了法,到一定的时间就不由自主的去吃饭,所以那些送饭的一送到就行,看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白樱逃出去的那天才是他刚被抽血的第三天,这就意味着,可能他要在这间小黑屋子里最少也得呆上一个月,甚至更久……
白樱以为自由了,终于能见到蓝天白云了,可是没想到出来后的他却也只能四处去逃命。一次逃跑的路上捡到一只受伤的雪狐狸,俩人同病相怜,便相依为命。当时有人说秣陵是一处很友善的地方,后来他们就真的来到了秣陵,可是在这儿他们同样没有被友待,在这儿照样的受尽欺凌,吃的东西被抢,住的地方被占,还要经常被打骂、被踢,最后他们那些人还残忍的杀害了他的小狐狸……
后来出现了一个人,他皓月清风、温润和善,他笑着向白樱伸手,他目光里是温柔、是心疼、是怜悯,不是白樱一直以来所见到的那些阴鸷、狠毒和冰冷的模样……
“原以为他是自己的神明,是自己的白月光,他是来拯救自己的……原来只是自己自作多情,原来他只不过是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或许正如别人所说的,别有所图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信弃义出卖青丘,为什么?为什么你毁了我一次的家园,又要毁我第二次?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心狠?为什么你、你们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们?”白樱抱头痛苦悲愤的怒吼质问着这苍天大地。
那盖在他曾经“过去”上的厚重尘雾,终是被吹散殆尽了,过去的种种如抛开的画卷一幕幕的打开来,清晰可见,刺人眼膜。
白樱终于什么都想起来了,五年前的,十年前的,五年前的,所有一切美好的,沉痛的通通全都涌上了他的脑中,一时冲得他头痛欲裂、呼吸不畅。
白樱额间突然浮现出一枚似一种混沌物体般的远古印记,在他的眉心似有似无、明明灭灭的闪烁,一阵一阵的青光似要冲破他额头的枷锁,从他的眉间挣脱而出……
不一会儿后,那枚古印却不闪了,好像刚才那跳动的灵光只是一阵幻觉。
白樱放下抱头微颤的双手,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扫向那害怕战栗的俩人,这是只见天幕突然黑沉了下来,倏地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闪电劈开天幕,天地八方翻涌的黑云中,邪气、魔气、妖气狂吠着、嘶吼着,撕裂这一层层的“天皮”,和着这倾盆大雨一起倒向将要被吞没的人间。
“斩荒!”白樱的声音穿透云霄,这时只见在四处弥漫着的鬼哭婴啼等凄厉悲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中,一道闪电倏地劈破天幕,紧接着一道似乎要砸碎天地的雷轰中,只见一阵红光撕开那层层的黑色血雾,一把似血长剑破云而出,从天而降,直至白樱的面前。
“斩荒剑”,创世之祖东皇太一的两样上古神器之一,破开天地混沌的第一把古剑,在太一与玄冥同归于尽后,东皇钟于东海镇压玄冥的残魂,而斩荒则化而为扇,消失于天地间。
红光扯亮整个昏沉的天地,斩荒围着白樱饶两圈后停在了他的面前,嘶鸣咆哮、亢奋不已,仿佛它等着一天已经许久了。
白樱抬手慢慢握住了它,一股强大的、遥远的、神秘莫测的力量倏地冲进他的身体,瞬间打通他的四肢百骸。他额头的青光再次忽闪起来,如同深渊中的浓浆,想要挣破他那层洁白素净的皮肤。白樱识海一时有些混沌,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往一个很遥远,遥远得如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期方向去扯,又好像只是在往他脑中灌输或则是唤起那个遥远神秘却又真实的过去……
白樱仔细的看着手中的斩荒,如终于见到他多年未见的故友一般,脸上很是温和,却用淡淡的、令人胆寒的声音说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是……是劲节君告诉我们的……”朱煌惶恐的说道,说着便不住的往后退去,却是被突然的一声雷吼吓得差点摔倒在地上。他所有的手下已经全被那些恶魔、妖邪等啃得残渣不剩了,只有玄雾和他还活着,此时天地间黑得到处是飘散的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天地黑沉得如炼狱,四处弥散着能腐蚀天地万物的黑液,而这恐怖的一切都正在虎视眈眈的巴望的盯着他们俩,好像只等一声令下便会把他啃嗜殆尽。
许久后,白樱才勾了勾嘴角,淡淡的笑了声。他觉得自己真蠢,这不就是明知故问吗?除了他,谁还会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众人不容我,连你也不容,不,只有你,才是最不容我的!”白樱突然怒吼,斩荒一挥,一道红光划破天幕,顷刻间,狂风裹云,一排排山川拦腰倒地,卷沙扬尘呼啸万里。
白樱缓缓抬头看向他们,深绿色的眸子,遥远神秘得令人敬畏,又幽深鬼魅得令人恐惧。
“你们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把我往地狱里推,可你们不知,我本就是地狱,今日我便也让你们来尝尝这地狱的滋味。”
他不动声色,只是缓缓的闭上双眼,只见朱煌,玄雾等人还来不及发出一丝悲鸣,便已经化作了一末白灰,顷刻便散了,那被留下的两颗心,在在被取走一滴血后,也被丢弃在了这黑臭不堪的浓血中,不消一刻便被啃噬殆尽。 十里桃花,只为博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