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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月白后腰抵着栏杆,他微微弯着腰,手伸进口袋握紧了钢笔。
贺金提了提嘴角,将枪戳在腰间同时一抬头,眸子一暗,攥紧的拳头以常人难捉摸的速度朝黎月白砸去,黎月白早做好抵御的的准备,他手中握着去了笔帽的钢笔,双手交叠抵住了贺金强悍的进攻,随后没有一丝考虑的反手将笔尖往贺金的眸子扎去。
原本站在一边的颜描,不知道什么时候动了,他抬脚往黎月白腰间踹去,黎月白分了心去躲他这一脚,笔尖连贺金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碰到。倒是让贺金得了机会乘机追击,一拳一拳地朝黎月白砸去。
要认真说起来,他们还师出同一人,教黎月白打拳的师傅,之前还教授过贺金几招,但贺金毕竟一直在道上混,拳头这玩意儿几乎是天天派的上用场的,加上实战经验也比黎月白多得多。
贺金和颜描一个惯用拳头,一个惯用腿脚,黎月白上下兼顾,虽都堪堪挡下,但一直是失了进攻的机会,整个人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这样下去他根本撑不了多久。
季无渡分心看了眼势不均力不敌的黎月白,就这一眼让柴七得了空,锋利的匕首划过他的肋间,褶皱的西服被划了个大口子,里头的白衬衫被血色晕了个通红。
他伸手捂住伤口,看准柴七再次进攻的路数,反握着小军刀的刀柄,当柴七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举着匕首扎过来的刹那,季无渡一矮身,鬼魅一般地绕至那人身后,握紧小军刀,刀锋从柴七脖颈一路往下划至腰后,季无渡是咬着腮帮出刀的,伤口有多深,可想而知。
他仿佛听到了刀锋划过脊骨的声音,隔着衣服都能想象出是怎样一副皮开肉绽的景象,失控的柴七终于回了神,惨叫声盘旋在吊索大桥的上空,甚至分散了另一边贺金和颜描的注意力,黎月白抓住机会一钢笔扎进贺金的脖子一侧,贺金失声怒吼,手肘狠狠撞上黎月白的脸侧,黎月白被狠狠掼出去,连着笔一同拔出。
贺金捂着脖子像个发了疯的狮子一般朝黎月白袭去。
那头季无渡一脚将柴七踹倒在地,柴七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一时半会儿是爬不起来了。季无渡立马往黎月白那边奔过去。
黎月白被掼倒在地时,整个头部被撞那一下子让他都有点看不清东西了,但贺金完全不给他调节的时间,一脚将蜷缩在地上的黎月白踹撞至后面的护栏,鲜红的血一下子就从他嘴里喷洒出来。
季无渡何曾见到黎月白受过这般罪,肋间的伤口撕裂般的疼痛,他都感觉不到了,当眼下黎月白被打到鲜血淋漓地倒在他面前时,他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想把那行凶者拳拳到肉的揍到窒息而亡。
后面扑上来锁住他的司机,被他翻倒在地,踹向那人头部时的力道,他是用了把人一脚踹死的力度,仅仅那一脚,那人就完全动弹不得了,是生是死不得而知。
黎月白半张脸鲜血模糊,他被贺金拎起来,软着身子整个后背抵着吊索大桥的栏杆,他张了张嘴,狠狠地摇了摇头,几下撞击已经让他视线模糊了,他越过贺金的脸只模模糊糊地看到后面季无渡被颜描一下一下地用膝盖撞着伤口,那横地不可一世的人,此时正弯着腰被人踢的没有还手之力,额前的碎发凌乱地漂浮着,那是他梳了一早上的头啊,那身高定的西装,是他为了想在那群老顽固面前骚一把精挑细选了半小时的,现在看来早已破烂不堪了。
地上到处都是血,分不清他的还是柴七的。
黎月白一瞬间脑子又变得清明了起来,拎着他的贺金在说着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他眼里只看见被揍地浑身是血的季无渡,认识这么久来,他从没见过这人这般狼狈过,他吸了吸鼻子,忽然感觉这春风变得有些刺骨了,是因为从江面吹过来的缘故吗?他那样想着。
又是一拳甩的他顿感耳鸣,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他嘴角溢出,那被揍得弯下腰的人也正在看着他,一只手捂着鲜血狂流的肋间,一只手握着使不上劲的小军刀。
黎月白被贺金丢到了地上,他一只手撑着地上,无力地垂下头去,瞥头看到左手腕那只价值不菲的江诗丹顿,表盘上那个定制头像,头像上的那人正拽的二五八万地看着他呢。
贺金穿着定制的军靴坚硬无比,每一脚都是一次重击,当黎月白看到那人再次抬脚的刹那,他好像得了什么助力,翻身在地上滚了一圈的同时,一咬牙狠狠将那钢笔扎进那人坚硬的靴子,钢笔没入那人的脚背,看他的反应应该是扎得挺深的。
贺金低吼一声,暴怒着再次将黎月白拎起,将他整个人推到栏杆上,迫使他半个背悬在半空,一拳接着一拳地撞击着他的身板。
“黎月白!”
季无渡跪在地上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
当他看到那人半个身子悬在江面时的那一刻,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腿勾住了颜描扫过来的腿,两人在地上翻作一团,季无渡侧在地上换了个方向,伤口在柏油路面上蹭过,他也能感觉不到疼,他心里在不停地叫唤着:黎月白需要他,黎月白需要他........
他伸腿搅住颜描的胳膊,随后狠狠一使劲,骨头错位的声音传出,颜描手中的枪应声落地,甩出去好远,整套动作完成地滴水不漏,快到对手没有反应的机会,只堪堪承受着断骨的痛苦。
他没有一丝可以喘气的机会,当他一瘸一拐的跑向那人时,却不曾想又将人往那深不见底的深渊推了几分。
“站住!”贺金一手卡着黎月白的脖子,一手指着摇摇晃晃想要扑上来的季无渡,“再敢往前一步,我就把他推下去。”
季无渡松开捂着伤口的手,双手微微举着,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那已经奄奄一息的人。
“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都冲我来,是杀是剐悉听尊便,你放了他,放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你们。”季无渡强忍着伤口的疼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我要你有个屁用,你对我来说毫无价值可言,只要他,我把他带回去了,我就是功臣,那人就能多看我一眼,你知不知道。”贺金冲着季无渡怒吼着,“就是他,就因为他,那人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将我遣到那不人不鬼的地方待了这么多年,而他却活的好好地,不仅没吃一点苦,现在还过得这么滋润,现在那人又要将他接回去了,他想干什么?你这该死的警察你告诉我他想干什么?”贺金脖子青筋暴起,吼到最后,嗓子都有些失声了。
被他卡着嗓子的黎月白在他吼完后,突然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他瞪着血红的声音,卡住他脖子的手又不禁加了几分力道。
“呵。”黎月白被他卡得红了眼角,“他知道吗?你,你竟然怀着这样的心思?我说你,说你怎么,那么想我死呢?原来如此啊,你又高贵到哪去,你怎么这么可怜呢?”
你怎么这么可怜呢?你怎么这么可怜呢?这句话一下子就戳到贺金的脊梁骨,他活了这么大半辈子,终究是没活明白,这么多年,当他第一眼见到宋正时,决定跟随他时,他就知道他这辈子注定就是这般了,无论外表活得有多风光,他的内心永远潮湿黑暗,不见天日。如果他的心思被那人知道,他不仅连待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说不定这条命都保不住,他太了解宋正时这人了。
他嗔怒着又将黎月白往外推了两分,“好啊,既然这样,一起去死吧,我反正是没什么牵挂了,但是你死了,你猜这个小警察会不会跟你一起下去呢?”他现在就好比一个恶魔,表情已经震怒到不似他寻常的模样。
“不要!”季无渡颤抖着大叫着,活这么大,他从没这样无助过,他不敢往前,他看见黎月白被掐的面色通红,有泪痕滚过鲜血模糊的侧脸。
不远处终于传来警笛声,一声一声的警笛声让黎月白和季无渡都看到了希望。
“贺叔!”躺在地上的颜描终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那些骇人的话语都让他听了个明白,“警察来了,快走!”
颜描捂着膀子,不再看贺金,独自往那辆黑色大众跑去。
贺金回了回神,看着黎月白的眼神就像是无尽的深渊,深不见底,琢磨不透。
忽地他手一松,黎月白整个人失重地翻身往后躺倒,那一刻,季无渡墨黑的瞳孔瞬间放大数倍,黎月白下坠的样子好像在他眼里放了二倍速,他爆发出了常人难以达到的速度,伸手握住那双修长白净的手时,他好像忽然想到了,第一次他来警署时同他握手的场景。
“抓紧我!”
警笛声越来越近,贺金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不再做任何动作,黎月白就算掉下去了也是他季无渡没抓住,跟他没有分毫关系。随后,他转身往黑色大众跑去。
“抓紧!”季无渡的声音已经颤抖的不像话,他的肋间伤口正狠狠地抵着吊索大桥的栏杆,白色的栏杆被血渍染了个通红,失血过多导致他嘴唇泛白,拉着黎月白的双手不停地颤抖,那张毫无瑕疵的俊脸已经满是疲态。
黎月白伤势不轻,他仰着满是血的脸,拼命地想用力去瞪一个助力点,但怎么都找不到。他急地眼眶通红,很快就有眼泪滚落。
“不要哭,不要哭。”那俯着身子精疲力竭的人这样安慰着他,自己却也是止不住的跟着他眼泪簌簌,豆大的眼泪顺着他高挺地鼻梁,薄削的唇瓣滚落到两人的手背。
黎月白印象中,这是第一次见他哭,上次他被人一棍子抡晕过去的那次,这人也失神地落过泪,只是他没有看到罢了。黎月白一直在想,他还没为这个人做点什么,什么事都是没有为他做过,一直以来都在接受着他的馈赠,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好遗憾啊,早知道昨晚就不劝他来开这个会了,早知道他就不带着他深查这个案子了,早知道他就不告诉有关宋正时的一切了,早知道就不要认识他了,早知道就不要来上潼了......
好遗憾啊......黎月白模糊了双眼,他努力想将这个人的模样刻进脑子里,他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狼狈的,他应该是那样的神气,那样的不可一世,那样的高傲。
“放手吧~”黎月白从嗓子眼异常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他已经放弃了寻找着力点,他实在太累了,那俯着的人更累,身体已经濒临极限。
“别,别,求求你,不要,不要放弃,抓紧,他们就要来了。”他每说一个字都是在向身体濒死的挑战,“你听,他们已经到了,抓紧,不要,不要放弃,没你我活不下去的。”
黎月白本来微闭着的双眼,听到他这最后一句,又努力地睁了睁,张了张嘴终归是没说什么,说实在的什么警笛声,大桥上现在堆了多少车,有多少人朝他们奔过来,他都听不到看不到,只是咬牙挺着,吊着最后一口气。
那些朝他们跑过来的人没有一个注意躺倒在地上的柴七,正是这个忽略,才让那半死不活的人有了机会拿起了颜描遗落在地上的枪。
那已经不人不鬼的柴七,艰难的从地上坐起身,颤微着举着枪对准季无渡的右臂。
“嘭。”
弹道是那样毫不偏差,穿过众人,撕开这暴风雨最后的宁静。
原就濒临极限的季无渡,被子弹的冲击狠狠一推,就那样松了手,那被他视若珍宝的人就如羽毛一般坠入那深不见底的江海里。 上潼警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