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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1879(4)

危险的财富 (英)肯·福莱特 7815 2021-04-06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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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听说休有可能成为股东,他比爱德华小三岁。”虽然奥古斯塔不知道银行赚多少钱,但她总能够知道那里发生的事情,或是自己打听,或是其他家庭成员向她通报。男人们一般不在女人面前谈论生意的事,但奥古斯塔能在她的下午茶会上把这些全都套出来。

  “资历只是获得股东资格的一个方面,”约瑟夫没好气地说,“另一个方面是承揽业务的能力,休的能力很强,我还没有见过哪个年轻人有他这种本事。其他条件还包括有大量资金投在银行、较高的社会地位或政治影响力。恐怕这些爱德华都不具备。”

  “但他是你儿子。”

  “银行是一个企业,不是什么请客吃饭!”约瑟夫说着,火气更大了。他讨厌她这样质问自己,“位置高低不仅仅是等级或权限的问题。赚钱的能力过硬才行。”

  奥古斯塔片刻之间有些怀疑。她该这样生拉硬扯,让爱德华去做他并不擅长的事吗?不过这种论调毫无道理。他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或许他记起账来没有休那么手快,但经过慢慢训练,最后都会好的。她说:“如果你愿意,爱德华可以在银行投入大量资本。你随时都可以把钱放在他的名下。”

  约瑟夫露出了奥古斯塔十分熟悉的顽固相,他拒绝搬家或禁止她重新装修他的卧室时就是这副表情。“要等这孩子结了婚才行!”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爱德华说:“你把他惹恼了。”

  “这都是为你着想,泰迪宝贝。”

  “可你把事情弄糟了!”

  “没有,我没有弄糟。”奥古斯塔叹了口气,“有时候,你那种大大咧咧的态度让你看不清眼前的事情。你爸爸可能以为他的立场很坚定,但如果你好好想一想就会明白,他实际上已经答应了,只要你一结婚,他就会给你一大笔钱,让你当股东。”

  “天哪,他是这么说的,”爱德华惊讶地说,“我怎么刚才没看出来呢。”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亲爱的,你就没有休那种机灵劲儿。”

  “休在美国很幸运。”

  “当然了。你会结婚的吧,会不会?”

  他坐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为什么啊,我不是有你照顾我吗?”

  “但是如果我走了,谁照顾你呢?你喜欢那个小艾米莉·马普尔吗?我觉得她非常迷人。”

  “她告诉我说,狩猎对狐狸太残酷。”爱德华用不屑的语气说。

  “你的父亲会付给你至少十万英镑,也许更多,也许能多到二十五万。”

  爱德华觉得无所谓。“我想要的一切都有了,再说我也喜欢跟你在一块儿。”他说。

  “我喜欢你待在我身边,但我希望看到你快快乐乐地结婚,有个可爱的妻子,有自己的财富,在银行当上股东。答应我考虑考虑这事儿。”

  “我会考虑的。”他在她脸颊吻了一下,“现在我真得走了,妈妈,我答应跟同伴们见面的,已经过了半个钟头了。”

  “走吧,走吧。”

  他起身朝门口走去。“晚安,妈妈。”

  “晚安,”她说,“想想艾米莉!”

  3

  金斯布里奇庄园是英格兰最大的宅邸之一。梅茜已经去过那里三四次,可见到的地方还不到它的一半。房子里有二十间主卧室,这还不算五十多个仆人的房间。房子用煤火取暖,到处点着蜡烛,虽然只有一个盥洗室,但它用旧式的豪华风格弥补了缺乏现代便利设施的不足:四柱大床上铺着真丝的厚帘布,地下酒窖里储藏着名贵的美酒、马匹、枪炮、书籍和各种游戏,应有尽有。

  年轻的金斯布里奇公爵曾在威尔特郡拥有十万英亩最好的农田,但他在索利的建议下卖掉了一半,拿这笔收益买了南肯辛顿的一大块地。因此,当农业出现萧条,让很多大户地主变得一贫如洗时,“金戈[6]”却毫发无伤,仍然能够气派十足地款待亲朋好友。

  威尔士亲王跟他们一道待了头一周。索利、金戈和王子几个人趣味相当,喜爱喧闹搞笑,而梅茜也很会逗乐子。她用肥皂沫换掉金戈甜点上的生奶油;当索利在书房打瞌睡时把他的吊裤带解开,让他站起来的时候裤子就一下滑到地上;她还把《泰晤士报》的页面用胶水粘起来,让人无法翻开。偶然的是亲王本人最先拿起了报纸,他摸索着要打开时,每个人都屏息静气等着,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尽管这位王位继承人喜欢恶作剧,但自己从未被人捉弄过——后来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笑了起来,大家这才轰然大笑,同时也都松了一口气。

  王子走了,休·皮拉斯特到了,麻烦也就这样开始了。

  邀请休来这儿是索利的主意,索利喜欢休。梅茜找不出什么恰当的理由反对。在伦敦索利也是邀请休一道吃晚餐的。

  那天晚上他很快就恢复了镇静,证明自己是一个完全合格的座上客。也许他的仪态风度并非无可挑剔,因为他在波士顿生意场待了六年,对伦敦会客厅的一切稍有生疏,但他的天生魅力弥补了所有可能的不足。在金斯布里奇庄园的两天里他给大家讲美国的故事,那些地方他们谁都没有去过。

  稍有讽刺的是,现在倒是她觉得休在礼节上马马虎虎,不太讲究。但是,六年前情况正好是反过来的。她什么都掌握得很快,毫不费力就学会了上流社会的口音。学语法多费了一些时间。最难的是那些细微的礼节,显示优越身份的小装饰:进门的方式,对宠物狗说话的仪态,以及如何改变话题,如何避开喝醉的人。但她十分用心,现在这些对她来说都是轻车熟路了。

  休已经从他们见面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但梅茜心里一时却难以平静。她无法忘记他乍一见到她时的表情。她对此有所准备,但休则完全没有料到。这份惊讶让他把内心的情感赤裸裸展现了出来,他那深受刺痛的眼神让梅茜惶恐不安。六年前她深深伤害了他,直到现在他也没能摆脱。

  休脸上的神情一直折磨着她。听说他要来这儿以后她一直心烦意乱。她不想见他,也不想回忆过去那些事情。她已经跟索利结婚,而他也是个好丈夫,她不忍心去伤害他。此外,她还有伯蒂,那是她生存的理由。

  他们的孩子取名叫休伯特,大家都叫他伯蒂,这也是威尔士亲王的名字。伯蒂·格林伯恩到五月一日就满五岁了,但这是个秘密——他的生日定在九月,用来隐瞒他们在婚礼六个月后就生了孩子这个事实。除了索利的家人以外没人知道真相,伯蒂生在瑞士,是在他们周游世界的蜜月中出生的。打那时起,梅茜一直很快乐。

  索利的父母不欢迎梅茜。他们是顽固、势利的日耳曼犹太人,在英国生活了好几代,根本不把刚来英国那些讲意第绪语的俄罗斯犹太人放在眼里。她怀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这事实又刚好证实了他们的偏见,有了拒绝她的借口。但索利的妹妹凯特跟梅茜年龄相仿,她有一个七岁大的女儿,背着父母时她对梅茜很好。

  索利爱她,也一样爱伯蒂,虽然不知道他是谁的孩子,这让梅茜感到心满意足。但现在,休回来了。

  她跟往常一样很早起床,去大房子另一端的幼儿室。伯蒂正在幼儿餐室跟金戈的孩子安妮和阿尔弗雷德一道吃早餐,三个女佣负责照料着。她吻了一下他黏糊糊的脸,问:“你吃的是什么啊?”

  “蜂蜜粥。”他用上层社会拖长的腔调说,那腔调让梅茜学得吃力,偶尔她还说不准。

  “好吃吗?”

  “蜂蜜好吃。”

  “那我也来点儿。”梅茜说着坐了下来。这比大人早餐吃的熏鱼和芥末羊腰好消化多了。

  伯蒂长得不像休。婴儿时他的模样很像索利,不过婴儿看起来都像索利。现在他长得像梅茜的父亲,长着黑头发和棕色的眼睛。梅茜偶尔会发现他不知哪里带着一点儿休的影子,尤其是他顽皮一笑的时候。不过谢天谢地,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相似之处。

  照看幼儿的女佣给梅茜端来一盘蜂蜜粥,她尝了尝。

  “你喜欢吗,妈妈?”伯蒂说。

  安妮说:“嘴里吃东西别说话,伯蒂。”安妮·金斯布里奇是个七岁的小大人,管着伯蒂和她五岁的弟弟弗雷迪。

  “好吃。”梅茜说。

  另一个女佣说:“你们想不想来点儿黄油吐司,孩子们?”几个孩子异口同声说要。

  梅茜起初觉得让孩子在仆人的包围下成长不太自然,她担心会把伯蒂宠坏了,后来她看见富人的孩子也跟穷人家的孩子一样,在地上玩得满身污垢,东爬西滚,互相掐架,主要区别不过是随后要付钱清洗他们而已。

  她想多要几个孩子——索利的孩子,但在生伯蒂的时候她的身体出了毛病,瑞士医生说她不会再怀孕了。他们的诊断是对的,她跟索利同居五年,没有断过一次例假。伯蒂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她觉得很对不起索利,他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尽管他说自己已经比任何人都幸福了。

  金戈的妻子公爵夫人,朋友们都叫她莉兹,也紧随梅茜之后到幼儿室吃早餐来了。两个女人给孩子洗手洗脸的时候,莉兹说:“你知道,我母亲从来没这么做过,她只是看着我们,让我们自己擦洗干净,穿戴打扮。我们这么做多不自然啊。”梅茜笑了。莉兹觉得自己很亲善朴实,因为她给自己的孩子洗脸。

  他们在幼儿室一直待到十点多钟,这时家庭教师来了,给孩子们布置功课,让他们画画上色。梅茜和莉兹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是平静的一天,没有狩猎外出。一些男人去捕鱼,其他人带着一两条狗去林子里转悠,打野兔子。女士们以及几个流连裙裾胜于遛狗的男人午餐前去公园散步。

  索利吃完早饭准备出门。他穿着一件棕黄色的斜纹软呢外套和一件短夹克。梅茜吻了他,帮他穿上靴子,她要是不在身边的话,他就得叫他的男仆帮忙,因为他弯不下腰来系鞋带。她穿上一件裘皮大衣,戴上帽子,索利穿上一件沉重的格子呢大斗篷,配上一顶礼帽,两人下了楼,在大厅里跟其他人会合。

  这是一个明媚而寒冷的早晨,要是穿上件裘皮大衣,就会很舒服,但要是住在四处透风的贫民窟里,光着脚板走路,那可就受罪了。梅茜喜欢回忆她童年的种种匮乏生活,这加深了她快乐的感觉,而一切都缘于她嫁给了一位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她走在金戈和索利两个人中间。休跟莉兹落在后面。虽然梅茜看不到他,但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想象着他那对光闪闪的蓝眼睛,听见他跟莉兹聊天,莉兹咯咯地笑。走了半英里路,他们到了正门。当他们转过弯,漫步穿过果园时,梅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村子那边走了过来。这人留着黑色的胡须,她猛然间以为那是她爸爸——接着她认出这是她的哥哥丹尼。

  六年前丹尼回到他们老家,发现父母已经不在老房子里住了,两个人不知去向。失望之余,他继续北上来到格拉斯哥,在那儿创立了工人福利会,不仅让失业工人有了保险,同时还为工厂的安全规则和工人参加工会的权利奔走,呼吁对公司实施金融监管。他的名字开始出现在报纸上——丹·罗宾逊,不是丹尼,因为现在丹尼已经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再直接叫他丹尼了。爸爸读到了报纸,找到他的办公室,父子二人高兴地团聚了。

  原来,梅茜和丹尼离家出走不久,爸爸和妈妈就终于遇到了其他一些犹太人,向他们借了些钱去了曼彻斯特,爸爸在那儿另找了一份工作,他们的日子就越来越好过了。妈妈的病渐渐好转,现在也很健康。

  梅茜是在一家人团聚的时候跟索利结的婚。索利很愿意给爸爸一套房子住,负担他的生活开销,但爸爸不愿意这样,也不想退休,只是向索利借了些钱开了一家店铺。现在,爸妈两个在曼彻斯特向富人售卖鱼子酱等珍馐美味。每次梅茜去看望他们,总是摘下手上的珠宝,戴上围裙站在柜台后面接待顾客,她相信马尔伯勒圈的人不会出现在曼彻斯特,就算他们在那儿,也不会亲自去店里买东西,看见她在那儿帮忙。

  在金斯布里奇见到丹尼,让梅茜立刻担心是不是父母出了什么事,她几步跑过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问道:“丹尼,是妈妈出什么事儿吗?”

  “爸妈那儿都好,其他也没什么事儿。”他说话带着美国腔。

  “感谢上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给我写信了。”

  “哦,是的。”

  丹尼留着卷曲的胡子,加上那对闪着寒光的眼睛,看上去像一个土耳其战士,但他打扮得像一个职员,穿着一件破旧的黑外套,戴一顶圆礼帽,好像走了很长的路,靴子上沾满泥巴,一身疲惫。金戈斜着眼睛看着他,但索利对社交上的事情应付裕如,他握着丹尼的手,说:“你好罗宾逊,这是我的朋友金斯布里奇公爵,金戈。容许我介绍一下我的妻兄丹·罗宾逊,工人福利协会秘书长。”

  一般人被引荐给一位公爵,都会惊得张口结舌,但丹尼不会这样。“你好,公爵。”他大方有礼地说。

  金戈小心翼翼地跟他握了握手。梅茜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下层阶级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客客气气,但不能做得过分。

  索利说:“这是我们的朋友休·皮拉斯特。”

  梅茜紧张起来。她刚才只顾着担心爸妈了,忘记休跟着后面。丹尼知道有关休的那个秘密,而梅茜却从来没告诉过她的丈夫。他知道休就是伯蒂的父亲。丹尼还想要拧断休的脖子。他们两个从未见过面,但丹尼不会忘了那件事。他会怎么做呢?

  不过,他毕竟也长了六岁。他冷冰冰地看了休一眼,但还是彬彬有礼地跟他握手。

  休并不知道自己是伯蒂的父亲,也不了解这些弦外之音,上前很友好地跟丹尼说话:“你就是那个离家出走去了波士顿的哥哥?”

  “我就是。”

  索利说:“想不到休知道这些!”

  索利不清楚休和梅茜互相有何了解,他不知道他们一起待了一个晚上,给对方讲了自己的过去。

  梅茜被这种谈话弄得手足无措,如履薄冰,冰面下的秘密马上就要浮现出来了。她得赶快把话题转到正道上:“丹尼,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危险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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