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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九天 1944年6月5日,星期一(5)

寒鸦行动 (英)肯·福莱特 8974 2021-04-06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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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炉子后面蓝光一闪,发出“砰”的一声。灯全灭了,厨房里满是烧煳了的胶皮味儿。冰箱被断了电源,电机呼噜噜响了几下,停了下来。那个年轻厨师用德语问:“这是怎么回事?”

  弗立克跑出门去,“果冻”和别扭地穿着高跟鞋的葛丽泰也跟在后面,穿过食堂,跑了出来。她们沿着一段短短的走廊,经过一排清洁碗柜。到了向下的楼梯边上。弗立克停下脚步。她拿出冲锋枪,用衣襟遮盖着。“地下室完全没电,对吧?”

  “我把电线都切断了,包括紧急照明系统的电缆。”葛丽泰确定地说。

  “那就走。”

  她们跑下楼梯。越往下,由地面落地玻璃窗射入的日光就越弱,地下室的入口更是半明半暗。

  两个士兵站在门里头。其中一个是年轻下士,带着一杆步枪,他笑着说:“别担心,女士们,只是停电了。”

  弗立克一枪击中他的胸部,随后掉转枪口打倒那个中士。三名“寒鸦”通过了入口。弗立克用右手举枪,左手拿着电筒。她能听到远处的房间里传出机器低沉的隆隆声,还有几个人用德语发问的声音。

  她立刻打开手电筒。她现在是在一个宽宽的走廊里,但天花板很低,往前看去,门都是开着的。她关掉了电筒。过了一会儿,她看到远处有火柴的光在闪。葛丽泰已经切断电源三十秒钟了,过不了一会儿,德国人就会从震惊中缓过来,找出手电筒来的。她能躲开他们视线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也许更少。

  她从就近的门开始。这扇门开着。她用电筒往里面照了照。这是一个照相室,里面挂着晾干的照片,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在房间里乱摸乱撞着。

  她一把把门关上,继续大步往走廊里头走,试了试对面的一扇门。这门是锁着的。这间屋子在城堡前面停车场下面的一角,她就此推断里面是储油槽。

  她沿着走廊,打开了隔壁的门。机器的隆隆声变得更响。她再次打开手电筒,一秒钟不到,她看出那大概是一台为电话系统供电的独立发电机,她嘘了一声:“把两具尸体拖到这儿来!”

  “果冻”和葛丽泰拉起躺在地上死去的卫兵。弗立克返回地下室的入口,把那扇铁门关上。现在,走廊里是一片黑暗。为了事后考虑,她把门里面的三个重重的门闩全都插上。这会为她额外争取宝贵的几秒钟。

  她回到发电机房,关上门,打开手电筒。

  “果冻”和葛丽泰已经把尸体藏在门口,两人都气喘吁吁的。“全部完成了。”葛丽泰低声说。

  这屋里到处是管道和电缆,但它们都是用颜色分类的,显示了德国人的一贯效率,弗立克知道哪个是哪个,新鲜空气管道是黄色的,燃料管是褐色,水管是绿色的,电源管线带着红黑条纹。她用电筒照着连接发电机的棕色燃料管说:“过一会儿如果我们有时间,我想让你把它炸出个洞来。”

  “很简单。”“果冻”说。

  “现在,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跟着我。葛丽泰,你也这样跟着‘果冻’。好吗?”

  “好。”

  弗立克关了她的手电筒,打开房门。现在,他们必须在地下室摸索着行走。她用手扶着墙,引导着开始往前走,进入走廊的深处。从一阵高声说话的嘈杂声音能听出有几个男人在走廊里乱闯乱撞着。

  一个长官似的声音用德语问:“谁把大门关上了?”

  她听到葛丽泰在回答,但用的是男人的声音:“它好像被卡住了。”

  德国人骂了一句。过了一阵,传出门闩的刮擦声。

  弗立克走到了另一扇门前。她推开门,又打开电筒。屋里有两个巨大的木箱子,大小和形状就像太平间的停尸台。葛丽泰低声说:“这是电池房。转到隔壁。”

  德国人的声音说:“那儿有手电筒吗?拿这儿来!”

  “就来。”葛丽泰用她格哈德的男性嗓音回答,三名“寒鸦”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弗立克进了隔壁房间,让她俩也进来,然后关上大门,打开她的手电筒。这是一个又窄又长的房间,两侧墙壁上靠着一排排设备机架。房间的一端有个小屋,那里可能有大张的图纸。在房间的另一头,电筒的光束照见了一张小桌子。三个男人坐在那儿,手里拿着扑克牌。停电后他们大概一直这样坐了一两分钟,现在活动了起来。

  他们刚要站起来,弗立克就抬起了枪口。“果冻”也身手奇快。弗立克打倒了一个。“果冻”的手枪一响,旁边的也倒下了。第三个人想躲,但弗立克的电筒跟上了他。弗立克和“果冻”一齐开枪,那家伙倒下不动了。

  弗立克不去想这几个被干掉的也是人。现在没时间多愁善感。她用手电扫了一下周围。眼前的一切让她心中一阵惊喜。这差不多肯定就是她要找的房间。

  离着长长的墙边一米处,是一对一直顶到天花板的机架,成千上万的线路终端整齐地插在上面。来自外界的电话线穿墙而入,整齐地捆成一束连接到较近机架上的终端上。在远的那头,类似的电缆从终端后面引出来,向上穿过天花板到达上面的交换机。在整个架子的前面,一团松散混乱的跨接线把靠近机架上的终端跟远处机架上的终端连在一起。弗立克看着葛丽泰,问:“怎么样?”

  葛丽泰就着她的手电光检查着设备,看得出了神。“这是总配线架,”她说,“但它跟我们英国的有点不一样。”

  弗立克惊讶地盯着葛丽泰。几分钟前,她还说她吓得什么也干不了。现在,她已经对杀掉三个男人无动于衷了。

  远处那面墙边还有更多的设备机架,上面的真空管闪着光。“还有那边的呢?”弗立克问。

  葛丽泰摇着她的手电筒说:“那些都是长途线路的放大器和载波电路设备。”

  “那好。”弗立克很快地说,“告诉‘果冻’在哪儿放炸药。”

  她们三人开始忙活。葛丽泰打开用蜡纸包裹的黄色塑胶炸药,弗立克把导火索切成一段一段的。这种导火索每秒会烧掉一厘米。“我要把所有导火索切成三米长,”弗立克说,“这样我们就有整整五分钟跑出去。”“果冻”把所有爆炸单元组装起来:导火索、雷管以及点火帽。

  弗立克举着手电筒,让葛丽泰把炸药固定在机架较为脆弱的地方,“果冻”把点火帽插进软性炸药中。

  他们干得很快。不到五分钟时间,所有的设备都像长了疹子一样覆上了炸药。一根根导火索引向同一个引火源,它们松散地缠绕在一起,以便让一根火苗全部点燃。

  “果冻”拿出一只铝热炸弹,那是一个罐头大小的黑盒子,里面是研成粉状的氧化铝和氧化铁。它会爆发出巨大的热量,生成强烈的火焰。她揭下盖子,露出里面的两根引信,然后把它放在配线架背后的地面上。

  葛丽泰说:“在这儿应该能找到几千张表示线路连接方式的卡片。我们该烧掉它们。那样的话,维修人员就无法在两天内重新接好电缆,大概得花两个星期时间。”

  弗立克打开柜门,看见里面有四个定制的卡片架,上面放着大张的图表,分类整齐,用文件隔板分别隔开,她问:“我们要找的是这个吗?”

  葛丽泰在手电筒的光线下仔细看了看说:“是。”

  “果冻”说:“把它们散放在铝热炸弹上,几秒钟就会烧光了。”

  弗立克把卡片松散地堆在地上。

  “果冻”把氧气生成包放在房间死角的地上。“这能让火烧得更厉害,”她说,“一般来说,我们只能烧掉木架和电缆周围的绝缘体,但是有了这个,铜电缆都能熔化掉。”

  一切准备就绪。

  弗立克用手电筒对着周围照了一遍。外墙是古老的墙砖,但房间之间的内壁是用较轻的木板隔开的。爆炸会摧毁这些隔墙,大火将迅速蔓延到整个地下室。

  自从断电以后,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果冻”掏出了打火机。

  弗立克说:“你们两个,尽力想办法冲到外边去。‘果冻’,顺路去发电室,把我指给你的那个燃油管炸开。”

  “知道了。”

  “我们在安托瓦内特家会合。”

  葛丽泰焦急地问:“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找鲁比。”

  “果冻”警告说:“你有五分钟。”

  弗立克点了点头。

  “果冻”去点燃导火索。

  迪特尔从漆黑的地下室走入半明半暗的楼梯间,这时他注意到入口处警卫没了。毫无疑问,他们是被叫去帮忙了,这种松散的纪律观念让他恼火。他们不该离开他们的岗位。

  也许他们是被强行取缔的。他们会不会是被枪口逼走的呢?难道城堡已经受到攻击?

  他跑上楼梯。一楼看不出有什么战斗的迹象。接线员们仍在工作着。电话系统单走一条电力线路,而且外面仍有足够的光线穿过窗户,让接线员看清她们的交换台。他穿过食堂,朝大楼后部的维修车间跑去,但途中他往厨房那里看了一眼,看见三名穿着工作服的士兵正盯着保险丝盒。“地下室停电了。”迪特尔说。

  “我知道。”其中一个士兵说。他的衬衣肩章上标着中士的条纹,“所有电线都被切断了。”

  迪特尔抬高了嗓门。“那就拿上你的家伙事儿再把它们接上,你个该死的傻瓜!”他说,“别站在这儿挠你那愚蠢的头皮了!”

  中士被吓着了。“是的,先生。”他说。

  一个年轻厨师苦着脸说:“我觉得是电烤箱的问题,先生。”

  “怎么回事?”迪特尔嚷道。

  “嗯,少校,她们在烤箱后面打扫,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

  “谁?是谁打扫?”

  “我不知道,先生。”

  “是士兵,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先生……只是一个清洁工。”

  迪特尔的大脑一下子僵住了。城堡显然遭到了攻击。但敌人在哪儿?他离开厨房,走到楼梯间,往楼上的办公室跑去。

  当他在楼梯拐弯处转身时,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他不禁回头看去。一个高个子女人穿着清洁工的外套正从地下室走上楼梯,手里拎着拖把和桶。

  他呆住了,紧紧盯着她,他的心在狂跳。她不该去那儿的。只有德国人才被允许进入地下室。当然,停电造成了混乱,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但那厨师怪罪说是一个清洁工造成了停电。他记起自己跟交换台话务员主管进行的简短交谈。那儿没有新来的人——但他没有过问法国女清洁工的事。

  他退下楼梯,在一层迎上了她。“你为什么去了地下室?”他用法语问她。

  “我去那里打扫,但是停电了。”

  迪特尔皱起了眉头。她的法语带着一种他说不上是哪儿的口音。他说:“你不该去那儿。”

  “是的,士兵告诉我了,那里由他们自己打扫,我不知道。”

  这不是英国口音,迪特尔想,但到底是哪儿的呢?“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只有一个星期,我一直在楼上干活,只有今天才下去。”

  她的说法并没什么毛病,但迪特尔并不满意。“跟我来吧。”他牢牢抓住她的手臂。他就这样拉着她一直进了厨房,她也没有反抗。

  迪特尔对厨师说:“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是的,先生。就是她在烤箱后边打扫的。”

  迪特尔看着她。“是真的吗?”

  “是的,先生,我很抱歉,如果我弄坏了东西的话。”

  迪特尔这回听出了她的口音。“你是德国人。”他说。

  “不是,先生。”

  “你这肮脏的叛徒。”他转过来对厨师说,“抓上她,跟着我。她要把一切都招供出来。”

  弗立克打开那扇标着“审讯室”的门,走进去,随后关上门,于是用手电筒扫了一下里面。她看见一张简陋的松木桌子、一只烟灰缸、几把椅子和一张铁桌子。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感到迷惑不解。她认定牢房就在这条走廊上,用手电筒往每扇门上的窥视孔里都照了一遍,牢房都是空的。盖世太保在过去的八天里抓到的所有囚犯,其中包括吉尔贝塔,或许已被移到别处……或许已经被杀。但鲁比一定是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接着,她就看到她左手边有一扇门,估计是通向里面的房间。

  她关上她的手电筒,打开门,迈了进去,再关上门,打开手电筒。

  她立刻看见了鲁比。她躺在一张医院手术台一样的桌子上。她的手腕和脚踝被特别设计的皮带固定住,让她的头不能移动。从电机引出的一根电线顺着两腿之间进了她的裙子下面。弗立克马上猜到鲁比受到了怎样的对待,惊恐地抽了一口气。

  她靠近桌前说:“鲁比,你能听见吗?”

  鲁比哼了一声。弗立克心中一动:她还活着。“我把你解开。”她说。她把司登冲锋枪放在桌上。

  鲁比想要说话,但她的话变成了一阵呻吟。弗立克迅速解开把鲁比绑在桌子上的皮带。“弗立克。”鲁比终于说出声来。

  “什么?”

  “在你后面。”

  弗立克往旁边一跳。一个重重的东西拂过她的耳朵,砸在她的左肩膀上。她疼得叫了一声,扔下手电筒倒在地上。倒地时她侧身滚了一下,尽可能远离原来的位置,不让袭击者再次击中自己。

  见到鲁比让她十分震惊,没顾上用电筒扫一下房间里面。里面有人潜伏在暗处,等待时机,蹑手蹑脚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的左胳膊一阵发麻。她用右手在地上划拉着,去摸她的手电筒。她还没有找到它,就听见“咔哒”一声,灯亮了。

  她眨了眨眼睛,看到了两个人。一个屈身蹲着、身材敦实的男人,圆圆的脑袋,贴着头皮的短发。鲁比就在他的身后站着。鲁比在黑暗中就把一根看着像钢筋的东西拿在手里,已经举过头顶准备好了。电灯一亮,鲁比看见了这个家伙,一转身,用尽最大气力挥起钢筋朝他的头上抡了下去。这是沉重的一击,那男人跌倒在地,一动不动。

  弗立克马上站了起来。她的手臂迅速恢复了知觉。她拿起了她的司登冲锋枪。

  鲁比半跪在地上趴着的家伙旁边。“认识一下贝克尔中士。”她说。

  “你都好吧?”弗立克说。

  “我痛苦得要死,但我得亲手报复一下这个狗娘养的。”鲁比抓住贝克尔制服上衣的前襟,把他提了起来,然后用力将他推到手术台上。

  他哼哼着。

  “他快醒过来了,”弗立克说,“我来结果他。” 寒鸦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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