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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爱丁堡(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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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是,我的外乡人。”说着他吻了我,非常轻柔却久久地流连着,于是我正好有足够的时间合起双唇,在他丰满的下嘴唇上轻咬了一下。

  “这不只是因为跟你上床,你知道。”最后他终于朝后一仰,垂下眼睛注视着我,那柔软的深蓝色像一片温暖的热带海洋。

  “我知道,”我应和着,摸了摸他的脸庞,“不只是那个。”

  “再一次有你在身边——可以与你对话——可以安心地说出一切,而无须谨小慎微地掩藏我的想法——天啊,外乡人,”他说,“上帝知道,我的欲念疯狂得跟个毛头小伙子一样,知道我多么受不了不能碰你,”他苦笑着说,“可要失去了那个我也心甘情愿,只要能有你陪在我身边,能听我把心掏出来。”

  “没有你的时候我好孤独,”我小声说,“好孤独。”

  “我也一样。”他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

  “我不能说我一直过着修道士的生活,”他静静地说,“没办法的时候——当我觉得再不做什么我就会发疯的时候——”

  我用手遮住了他的嘴唇,没让他说下去。

  “我也一样,”我说,“弗兰克——”

  他同样用手轻轻按住了我的嘴。我们就这样默默无言地望着彼此,我感到他在我手指底下绽开了笑容,我便同样地在他手指之下回应了一个微笑,随后放下了我的手。

  “这不重要。”他说着也放下了自己的手。

  “不,”我回答,“这都没有关系。”我伸出一根手指勾画起他嘴唇的线条。

  “要不你把心掏出来给我听听?”我说,“如果有时间。”

  他瞥了一眼窗外的日头——我们准备五点在印刷店跟伊恩碰面,好交流一下寻找小伊恩的进展——他接着小心地从我身上翻身下来。

  “咱们走之前至少有两个小时。起来穿好衣服,我去叫他们送点葡萄酒和饼干来。”

  太好了。自从找到他之后,我似乎一直饥肠辘辘。我坐起来,开始从扔在地上的一堆衣物里寻找我那条低领长裙所需要的紧身胸衣。

  “我知道我肯定不是难过,不过我好像觉得有点儿惭愧,”詹米一边扭着细长的脚指头伸进丝质长袜,一边这么感叹着,“起码我觉得自己应当惭愧。”

  “为什么?”

  “你看,我这边可以说是在天堂里,有你,有美酒和点心,而伊恩却走街串巷地在为儿子担惊受怕。”

  “你是担心小伊恩吗?”我专心地系着我胸衣上的绑带,问道。

  他拉上另一只长袜,微微皱了皱眉头。

  “也不是很担心他,只是怕他到了明天还不出现。”

  “明天又有什么事?”我问完了才想起我们与珀西瓦尔·特纳爵士的邂逅,“哦,你得去北方——就在明天吧?”

  他点着头说:“是啊,约好在马伦海湾有个会合,就在明天的月黑之夜。一艘从法国来的小帆船会送来葡萄酒和棉布衣料。”

  “那珀西瓦尔爵士的警告,就是叫你别参与这次会合?”

  “听着是这意思。我摸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希望到时候可以探明真相。有可能此地有个海关军官前来走访,要不就是他得知海岸线上有什么动向,虽然与我们无关却可能有什么影响。”他耸耸肩,系好了最后一根袜带。

  接着他在自己膝盖上手心向上地把双手摊开,慢慢地弯起手指。左手立刻握成了拳头,一个随时为战斗做好了准备的、干净而轻捷的钝器。他右手的手指则弯起得很慢,中指歪斜着,拒绝与食指平行,而那无名指则完全无法弯曲,只是直直地翘起来,连带着边上的小指也只得呈现出一个尴尬的角度。

  他看了看双手,又看了看我,笑了。“记得你为我接骨的那个晚上吗?”

  “有时候会,不过那都是我最暗淡的时光。”那是个难忘的夜晚——其唯一的原因是它无法被忘却。当年我排除万难将他从温特沃思监狱和死刑的命运下解救出来——却没来得及阻止黑杰克·兰德尔在他身上进行的残忍的折磨与虐待。

  我抬起他的右手移到我自己的膝盖上,他没有异议,只是让那温暖、沉重而呆滞的手放在那里。我触摸起他的每一根手指,他也没有异议,任我轻轻地拉伸着那些筋腱,弯曲着那些关节,目测着它们的活动范围。

  “那是我的第一次整形手术。”我苦笑着说。

  “从那以后你做过好多那样的事儿吗?”他好奇地低头看着我。

  “是,确实做过一些。我是个外科医生——不过那个职业与现在的意义不同,”我匆忙补充道,“在我的时代,外科医生不给人拔牙,也不给人放血。他们更像是现在所说的‘医师’——他们接受过医学中所有领域的训练,但都有一项特殊的专长。”

  “很特殊啰,啊,不过你向来如此,”他咧着嘴笑了,那残折了的手指滑进我的掌心,他的拇指开始抚弄起我的指关节,“你们那些外科医生都做了些什么特殊的事儿呢?”

  我皱起眉头,极力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其实,我觉得这么说最合适——外科医生在促成治疗效应的时候,所采用的途径是一把尖刀。”

  听到这里,他宽宽的嘴唇上浮起了一弯笑容:“很有意思的一对矛盾啊!不过很合适你,外乡人。”

  “是吗?”我惊异地问。

  他点点头,目光始终停留在我脸上。我察觉到他在仔细地研究着我,于是颇不自在地琢磨起自己此时的面目究竟如何,狂乱的头发底下是否仍旧泛着交欢之后的潮红。

  “你还从来没有这么可爱过,外乡人,”我才一抬手去抚平乱发,他的嘴角便咧得更开了。我的手被他抓过去,轻吻了一下,“别动你的发卷儿。”

  “不,”他囚禁着我的手,上下审视了我一番,“不仅仅是合适,仔细想想,你完全就是一把尖刀。你这刀鞘精工细制,美丽绝伦啊,外乡人——”他的手指描摹着我嘴唇的轮廓,惹得我笑了,“不过骨子里却是回火钢打的刀刃……锋利得狠毒,我觉得。”

  “狠毒?”我有点吃惊。

  “并不是无情,不是那个意思。”他安慰我道。他专注而好奇地定睛看着我,笑意爬上他的嘴唇。“不是残忍无情,但是外乡人,如果你有这个必要,你可以坚强到冷酷的地步。”

  我苦苦一笑:“我确实可以。”

  “我曾经见过你那样儿的,是吧?”他的嗓音柔和起来,握紧了我的手,“可如今我觉得这一点比你年轻的时候更显著了。你常常需要用到它吧?”

  仿佛在突然之间,我意识到为什么他能如此清晰地看出弗兰克从未能看见的东西。

  “你也是一样,”我感叹道,“而且你也常会用到它,频率可不低。”不知不觉地,我的手指摸到他中指上那盘根错节地牵扯着手指尽端关节的伤疤。

  他点了点头。

  “我总是在怀疑,”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常常琢磨着,是否我可以把那刀刃呼之即来为我所用,又挥之即去地安然插回鞘中?因为我见过太多人在如此的呼和之中渐渐僵硬起来,他们的钢刀变成了腐锈的钝铁。而我总是不停地怀疑,怀疑我究竟是掌控了自己的灵魂,还是沦为了那刀刃的奴隶。”

  “好多时候我感到……”他低头看着我们紧握的双手,“我已经抽出那刀刃太多次,在纷争之中度过了太长时间,以至于不再适合于人性的交流。”

  我的嘴唇抽动了一下,却还是把急于想说的话咬了回去。他察觉了,歪着嘴笑了笑。

  “我还以为我再也不会在一个女人的床上开怀大笑了,外乡人,”他说,“甚至再也不会去找一个女人,除非像牲畜一般出于盲目的需求。”他的嗓音中流露出一抹儿苦涩。

  我抬起他的手,亲吻了他手背上小小的伤疤。

  “我想象不出你像个牲畜一般的样子。”我说得轻描淡写,而他的脸却一下子融化了,他注视着我认真地回答道:“我知道,外乡人。正因为你看不出,我才感到了希望。因为我其实就是——并且有此自知——可是也许……”他的话悄悄地淡去了,他只是专注地望着我。

  “你其实就有——那种力量。你确实有,你的灵魂也同样如此。所以,也许我的灵魂也有可能得到拯救。”

  对此我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我沉默着,只是捧着他的手,轻抚着他扭曲的手指和硕大而坚实的指关节。那是一只武士的手——但此时的他不是武士。

  我把他的手翻转过来平铺在我的膝上,掌心朝天,缓缓地勾勒起那一条条深陷的纹路和鼓鼓的山丘,还有那拇指根部微小的字母C,那个把他的所属标记为我的微小烙印。

  “我以前在高地认识一个老妇人,她说你的掌纹并不会预测你的人生,它们仅仅是你的人生的一个写照。”

  “是吗?”他的手指微微一搐,但手掌依然平摊着没动。

  “我不知道。她说你与生俱来的掌纹意味着你被赋予的生命——此后,随着你的所作所为,那些掌纹将会改变,从而映射出你成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对相手之术一无所知,不过我能找出那条从他的手腕延伸到掌心的、历经数次分岔的、深深的线条。

  “我想这可能就是他们说的生命线,”我说,“瞧见那些分岔了吗?我猜那些意味着你曾多次改变了你的人生,做出了许多抉择。”

  他哼了一声,不过更像是觉得有趣,而非嘲笑。

  “哦,是吗?这么说该不会有错。”他俯向我的膝盖,开始察看自己的掌心,“我猜那第一个分岔是我遇见乔纳森·兰德尔的时候,第二个是我娶了你——瞧,它们离得挺近,那儿。”

  “确实,”我的指尖慢慢滑过那条线,痒得他轻轻地抽动了手指头,“那卡洛登没准是另一个分岔?”

  “也许。”不过他并不想谈论卡洛登。他自己的手指继续往前:“这儿是我进监狱的时候,从这儿出来,然后来到了爱丁堡。”

  “成为一个印刷商。”我停下了手,抬眼向他望去,挑起了眉毛,“你究竟是怎么成为印刷商的?我怎么都不可能想得到。”

  “哦,那个。”他绽开了一个微笑,“其实——那是个偶然。”

  刚开始,他只是想寻找一种生意,好帮助他掩盖并促成他的走私买卖。当时他从一次交易中收益颇丰,便决定收购一处店面,只要其日常运营中会需要用上大型的货运车马,而其隐匿的门面能用作交易间歇的临时货存。

  运输业是个明显的选择,但被他排除了,原因正是该行当的从业者需要时常接受海关的检查。同样的道理,经营酒馆或旅店,虽然因为大量的进货需求也成为表面上颇为适合的选择,但其合法经营程序的弱势使它们很难隐藏其他非法业务,收税者与海关官员对这些地方的青睐程度堪比跳蚤之于一条肥狗。

  “有一次在需要印一批告示的时候,我来到这么一家店面,便立刻想到了印刷业。”他解释说,“我在那儿等着下我的订单,正瞧见一辆马车轰隆隆地赶来,上面装满了一盒盒的纸张和一桶桶调和墨粉用的酒精。天哪,我心想,就是它了!因为征税官哪辈子会想到来骚扰这种店家呀!”

  一旦他购置了卡法克斯巷的门面,雇了乔迪来操作印刷机,开始正式接下种种印刷海报、手册、对开本和装订书的订单,他才意识到这个全新的买卖为他打开了种种的其他可能。

  “那是个名叫汤姆·盖奇的人。”他一边解释一边松开了我的手,越发热切地讲述着,比画着,双手不时插进头发抓着脑袋,被热情搅动得颇有些凌乱。

  “他总是来订购一些这样那样的少量印刷品——都是些清清白白的东西——但时不时他会留下来聊几句,总是记得同我和乔迪都谈上一会儿,虽然他肯定看得出我对印刷业的了解比他自己还少。”

  他对我狡黠地一笑。

  “我不懂印刷,外乡人,但我懂得看人。”

  很显然,盖奇在探究亚历山大·马尔科姆的忠心。听出了詹米的高地腔调中隐约的齿音,他曾小心地刺探过,言语间提提这个和那个曾因同情詹姆斯党人而在起义之后遭到打压的熟人,讲讲共同认识的朋友,巧妙地引导着谈话的走向,悄悄地走近他的猎物。直到最后,他的猎物冷不防笑着让他把想印的材料带来,并保证国王的人绝对不会知道。

  “然后他就相信你了。”我说道,这不是一句问话。唯一曾经错信了詹米·弗雷泽的人只有查尔斯·斯图亚特——而在那件事上,看错了人的是詹米。

  “是的。”就这样他们开始了这个合作关系,起先是纯粹生意上的合作,而渐渐地,这种合作加深为了友谊。詹米印刷了盖奇所在的由激进作家组成的小团体所发表的所有文字——从公众熟识的文章,到匿名的大报和手册,其间充斥了足以将作者一并投入大牢或送上绞架的字字罪证。

  “印刷的活儿干完后,我们会去街角的酒馆聊天,会会汤姆的一些朋友,直到有一天汤姆说,我也应该写些什么。我笑着对他说,用我这只手,等我总算写完的一天,我们大伙儿都早死了——不是绞死的,是老死。”

  “我们正聊着的时候,我站在印刷机旁,用左手排着活字,心不在焉。他就这么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笑了起来。他指指字盘,再指指我的手,不停地笑到他倒在地上方才罢休。”

  他把一双手臂张开在胸前,平静地看着自己正舒展着筋骨的双手。接着他攥起一边的拳头慢慢地举到面前,手臂上的肌肉在亚麻衣袖下推开波浪,鼓了起来。

  “我足够强壮,”他说,“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强壮好些年——但不会永远这样,外乡人。我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挥舞的是长剑和短刀,但每个武士都会遇到那一天,当力量离他而去。”他摇摇头,伸手抓起地上的外衣。

  “那天和汤姆·盖奇在一起的时候,我把这些收了起来,用来提醒我自己。”他说。

  他拿起我的手,把从衣袋里拿出来的东西放进我的手心。摸上去凉凉的,硬硬的,是几个沉沉的长方形铅制小物件。无须触摸其上的刻纹,我便已知道那些铅字上是什么字母。

  “Q.E.D.,证明完毕。”我说。 异乡人5:遥远的重逢(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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