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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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二十年,和每一位在大清与日本海战中失去亲人的北洋水师家属一样,我失去了那个本就无缘见上一面的孩子,我发誓这伤痛绝不比任何人少。面对着自己的婆婆将自己打至滑胎,无论是二十二岁那真正的翁毓默,又或是我每日扮演这个最为灿烂年华只有十八岁的他他拉科斯特巴尔,甚至是早已超过三十岁的新世代女子简蓉蓉,都绝对经不起这种锥心之痛。当但超过三十岁的简蓉蓉却有着比前两者更强的忍耐力,忍耐着悲痛、忍耐着憎恨、忍耐着一切的一切。。。
臀部上的伤愈合得很慢,依旧灼热的让我无法坐起,我唯有在胸前垫着枕头趴在床上,成日昏昏沉沉的。我没有心思去猜想究竟是什么人泄了密,除了精神涣散以外主要是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当然更关键的是如今已经没人敢趟这趟浑水,没人帮忙又出不了宫压根就无从查起。未免再生事,我还是安分一些才能挽救这个局势。
一连几日我就这么静静的趴着毫无胃口即便饭茶送到嘴边,我就是没有张口的欲望,就连闻味也觉得厌烦,我不明白为何会出现厌食症的症状,或许这是孩子给我的惩罚,如此我便带着愧疚甘心承受。
卧床的第五个夜晚,他来了。褪去龙袍,身上穿的是太监服。
“怎么这身打扮?”
这是我卧床后的第一句话,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红了眼眶,坐到了床边。
“我不能来见你。”
沉默了许久他忽轻声道。听得出来那是他强行压制内心痛苦掩饰出来的平静。前些日子与日本之战即使最后大清战败也未见他有过如此痛心沮丧的神情。
“所以就穿这身?”
我学着他语气刻意试着缓和气氛。
他再度沉默,避开了与我的对视,显然我的话起不了任何作用。
静了半晌,我和他竟无意间再度对上视线,他突然眼角泛泪,不过半秒泪水便滑落至脸颊,房内虽然昏暗却又不知为何如此明显可见,也许是窗外那该死的烛光,也许是月神刻意让我看见他悲痛情绪的表现,我在刹那间竟将这几日在心里辛苦筑好的墙一并打碎,我知道他是想告诉我孩子的事,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让我不心痛。
这一回换我躲避他。
可他那滴泪最终还是落到我的手肘上,我埋头硬是强忍着泪水。
许久。
待我抬起头来,他已不知何时离开了我的屋,在那以后我便不曾见他再来过。
卧床的第八日,姐姐来了。她脸色并不太好,我问了几声她却谎称是近来身子不太舒服而睡得不好,可谁又看不出她眼角里还藏着一丝担忧。我猜是他他拉府被我牵连了,但具体是如何的状况,早已胆怯的我没敢多问半句。
她呆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为我换药。
“再如何你也是皇上的妃子,那群奴才怎么就敢下这么重的手。”
“姐姐,有太后撑腰再没胆子的也能生出十个胆来,又何况我向来就不讨他们喜欢。太后有意要罚我,即使没要他们下重手,他们也会借着机会发泄在宫里为奴的委屈。若不是皇上求情我怕是见不了姐姐了。”
“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至于这般狠毒吗?”
『狠毒?』
是呀!需要这般狠毒吗?可怜我那无辜的孩子竟成了那群奴才发泄的牺牲者。姐姐若是知道我有身孕却被打至流产可会更加痛心?我突然有股告知她的冲动,可话到嘴边,我却开不了口,毕竟姐姐自打入宫以来,皇上压根就没正眼瞧姐姐一回,即使说上几句话也总是离不开我,她虽向来无心争宠,但一个女人得不到自己丈夫的疼惜论谁也不会觉得安慰的,兴许对她来说我有孕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你又为何要干那些事?我就在宫里,你要银子找我便是。何苦呢?”她训斥我道。
“姐姐的银子也不多不是。”
“你要这么多银子来干什么?”
“我命人在宫外弄了个照相馆,照相机是从洋人那买来的,价格不便宜。”
“你弄照相馆又是干什么?”
“太后不让宫里出现照相机,说那是摄人魂魄,是妖物。我唯有在宫外。。。”
“你说你。。。皇上知不知道?”
我点点头。
她又道:“宫里不让就别老想着!这下可学了教训了?”
“学了。”
我不敢告诉她实话,只能随意找个借口。如姐姐所言,我是学了教训了,我永远都会记得无论在哪个年代,除了真心待你之人其余只存在利益关系的人皆不可信,这可是千古不便的硬道理。
十月末,伤势逐渐好转,已可下床走动,步伐还不算太慢,就是和姐姐见太后和皇后时有些难以行礼,但鹃儿总是细心搀扶着也缓解了起身时的不便。至于心态,我依旧觉得痛苦万分,可这般的我将来又如何协助他夺回大权,如此我唯有对孩子冷酷无情才不会影响日后的一切,对孩子的愧疚我唯有来世再弥补了,期盼我能有这个机会。
日复一日,这天请安时接到一道由皇上转述太后意思的谕旨,应该说是太后强迫皇上下的谕旨。内容不长,就是谴责我和姐姐习尚浮华,若不量予儆戒,恐左右近侍藉以为夤缘,降我和姐姐为贵人,以示薄惩,而肃内政。但我意外的是,皇上竟然用了『筹建海军』为我卖官换钱的借口向太后解释,而太后居然就这么相信了。
叩谢皇恩后我和姐姐瞬间降为贵人,又是一群不知打哪来的奴才摘去我和姐姐头上的簪子坠子什么的,凡是妃子方可佩戴的就一并不会留在我俩的身上便是。待那群奴才走后,皇后不知为何一直立在我和姐姐面前,以为她会借机摆摆脸色或是说教为难什么的,可她却一言不发,就只是直愣愣的盯着我身上看,至于看什么我猜应该是我伤了的位置,瞧她那脸色,兴许是见我如此得圣宠却也罚得这般严重,心里也添了些许忌惮,害怕得连以往的气焰也没了。
说到底皇后还是琢磨的太少了,太后罚谁也不会罚她的道理既然没能弄明白过来。
“你们退下吧!”
顿了许久,皇后终于发话。
我和姐姐给她答礼,随即便如她所愿退下了。离开前我见她捂住胸口怕是吓得不轻,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身为皇后她除了这份虚荣外什么也得不到。我在心里叹了叹气,幸好当初穿越过来时变成翁毓默而不是可悲的她。
“你看什么呢?”
姐姐忽问。
我瑶瑶头答:“没什么,就是觉得皇后有些可怜。”
“嘘!”
姐姐快速得捂住我的嘴,轻声道:“你还嫌自己的伤不够重吗?可别乱说。”
“我也没说什么。”
“在宫里宁愿当个哑巴也绝不能多言,别又闯祸了。”
姐姐语一毕,突然转过了身。我见她仿佛做了个拭泪的动作。
“姐姐。”
我不自主的唤了她。
她又抹了抹脸颊依旧背着我道:“行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姐姐。”
“鹃儿赶紧服侍珍妃。。。珍贵人回去。”
“姐姐。”
我又唤了声,她始终没有回应我。我立在原地只能默默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知道姐姐是为了降为贵人这事感到难过。可她向来都不在乎这些虚荣的,怎么这回能出现这种反应?可是因为对宫里的生活感到心寒?
“主子赶紧回去吧!这个时候怕是公公会来传话。”
“太后定是下了禁令不许我和皇上见面,如此又怎会有人过来传话。”
我立在那直到姐姐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方缓缓的步回景仁宫。
几日过去,我依旧在养伤。并未影响心情,兴许是贵人还是贵妃我压根就没在意过,就是姐姐自打那以后便没了精神,说是如今降为贵人也不知会否牵连到家里。我知道她心里难受却不知如何安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答应她定会找机会见皇上一面,让他力保他他拉府的每一个人都不受此事牵连,即使我知道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总要试上一试。
夜里,我换上太监服依旧拖着不太方便的步伐悄悄到养心殿外,见着里头没有灯光,心里突然一凉。该不会是让太后察觉我有意来找皇上而布下的圈套?!我探了好一会见四下无人才稍微安下心来。
“默儿。”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我回过头他立在我身后微微的笑了。
“赶紧进去。”
他拉起我的手快步窜进了养心殿。
我对他的举动感到有些痛心。这偌大的紫禁城明明是他的却沦落到像个小偷一般,只不过是见我而已却得躲躲藏藏的,好似深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便被逮捕判罪一般。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这身龙袍真的就犹如他前几年说得一样只是个穿在身上的衣裳,并不存在其他的意义。幸好他这会身边没跟着任何人,否则。。。
仅剩叹息。
入殿。
“怎么就你一个?”我问。
他轻拍了衣襟笑道:“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
“他们跟着朕要如何见你?只能把他们全给甩了。原本想回来换身衣裳再到景仁宫去,可远远就见你立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天冷你也不知道多加几件衣裳。”
说着,他随手将身上的披风披到我身上,边接着说:“别伤还未愈又添了个着凉。换季了得注意些,别又犯了喘病。”
是呀!翁毓默是身患哮喘的,这几年在宫里也不知是过于安逸还是为何,已久未发病,他不说我也的确是忘了。这换季的时候确实是犯病频率最高的日子,得当心些。
“嗯。知道了。”
我点点头应了声。
他轻扯了嘴角又忽然皱起眉问:“伤可好了?”
我点点头。
他叹息道:“这阵子也没去见你。你可。。。”
“没事,我知道你身不由己。”
我打断他的话。
他底下头轻应了一声,怕是心里难受了。
我唯有抱着安慰他道:“这不就见上了。还有你那会来我也不想见你。”
“这又是为何?”
“若是你躺。。。不对!是趴在那,你愿意让我见你?”
他笑道:“你想见我便让你见。”
“这等大方?”
他又笑道:“朕又不是姑娘家,没那么小家子气。”
我知道他是在说我,刻意拉起脸道:“我走了。”
“上哪?!”
他紧紧拉住了我。
我又任性道:“回去呗!免得被人说臣妾小家子气。”
他把我搂进了怀里。
“不许走。”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定是心里有事。此时我不好闹他。
“好。哪也不去,就待在你怀里。”
他一声沉重的叹息,道:“待在寝宫里,别随意走动了。滑了胎得。。。”
“别提!不准提!”
我喊到。
喘息。
我好不容易让自己不再想这件事,他若是提了,我肯定又陷入那阵子的低潮,太难受了,我不要带这这种情绪过日子。
“好!不提不提!。你别急,缓一缓,顺一顺气。”
他担心我一急引发哮喘,不断的轻抚着我的背。
我调整呼吸,逐渐安定下来。
“快下雪了,任何事都该被大雪淹没。”
我认真的说,期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我的心绝对不能再有波澜。
“朕答应你,日后绝不再提起。”
他把我搂得更紧,此刻也许只有我们俩互相的鼓励和安慰才能平复内心本该有的一丝平静。
“皇上!皇上!”
门外传来了声音。
我一慌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他示意我莫要出声,将我护在了身后。
“皇上!皇上!”
门外的声音没有停下。
“殿里这么黑,皇上怕是不在里头。”
外边的太监开始念叨这。
另一人说:“皇上不在养心殿还能在哪?”
另一人又说:“不会是在珍主子那吧!”
再另一人说:“皇上若是去了珍主子那,咱们这贱骨头可就没命了。”
他们就这么你一句我一语的,七嘴八舌各说各的,谁也不认同谁的话。
“去!碎什么嘴!”
又莫名的多一个人。这声音是他的贴身太监。
“去!去!去!都让开。”
又来了一人,这声音。。。崔玉贵?!太后来了?!
我和他下意识的对望了几秒,这下又得被罚了吗?!
“把殿门打开!”
“崔公公,这。。。”
“奉太后娘娘之命,打开殿门!”
“崔公公。。。”
“你们这群狗奴才!还不把门打开。”
我心里突然一凉,太后来了!她定是发现我和皇上在此处见面。这宫里处处皆是她得眼线,我们实在不该抱着庆幸的心态随意行动。
我瞄了一眼门卡,门并没有上锁。
他忽然低头看着我道:“你待会跪着什么也别说,就装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没有多虑,也不知他何意便点头答应了。
『碰』一声,门似乎是被用力的推开的。
幸好我在这之前已跪好在地上,而他端坐在位子上,不发一语。
殿内只有从殿门打开后投进的光线,其余的地方依旧黑得什么也看不见。 花开时节与你隔世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