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静日玉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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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长夏寂寂,碧蓝的天空澄澈如玉。只有那明晃晃的阳光直射地面,大地、屋檐、花草树木,所有阳光能直射到的地方,都被晒得滚烫。休闲的人即便刚洗完澡不到一个时辰,又会感到肌肤黏腻腻的,午觉亦睡不踏实。即便手不离扇,亦觉炎热难耐。
淑贞身着淡红小衫,躺在凉席上,薄薄的蜀锦,质地极其柔软,做工亦十分考究,既温润舒适,又凉爽宜人。身体已经布满了一层极其细密的浮汗。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免心中烦乱。如是几次睡不着,索性从床上坐起来,蓬松着头发,坐在床上发呆,手里还捏着扇子柄,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
春香端着一碗绿豆汤走进来,见她这副表情笑道:“小姐莫非成佛了,这样静静地坐着。”
“天这么热,弄得人心情烦乱。”
春香劝道:“小姐还是梳梳头,洗洗脸吧!这样能精神些,心情也会好些。”
淑贞望着窗外。窗前的几株翠绿的竹子枝繁叶茂,有个别的枝条顺着窗户直接蔓延到房间里,几案上亦投下了斑驳的影子,淑贞目光突然落到了几案上摆放的一盆文竹上,文竹透过缝隙被太阳直射着。也许是长时间被太阳晒或者是没浇水的缘故,一半已经枯黄了,几案上亦留下一层薄薄的干黄的细叶,像一根根金黄的刺一般,横七竖八地躺在花盆的周围,可以想见它一根根飘零而下的情景,虽不及落花一般牵人心肠,亦有生命消逝的无奈之感。
这盆枯黄的文竹,有一小部分叶子还绿着,不是那种水汪汪的鲜绿,而是迎着秋风瑟瑟发抖的黄绿。
“这盆文竹怎么不浇水,你看都枯黄成什么样了,又不是在野外,只能由着它自生自灭。”
“小姐,这盆文竹原不打算要来着,也就没浇水,早想把它扔出去了,这几天事情多,忘记了,一会我就把它扔出去。”
“不必扔了。”春香本是无心的几句话,却惹恼了淑贞。“这枯黄的文竹虽不招人待见,毕竟茂盛过。只因它枯黄了,就要无情地将它抛弃吗?”
“是我不好,我现在就去灌点水,说不定还能活过来呢!”
淑贞听春香这样说,方笑道:“下不为例。”
“是。”春香答应着下去了。
春香走后,淑贞对这盆快要枯死的文竹兴趣更浓了。索性从床上下来,来到几案旁边,仔细观察这盘文竹,它的枝杈稀疏,又横七竖八地旁逸出来,显然没人认真修剪过。同时她发现个别枯黄的枝杈上竟然冒出了一层新绿,让她欣喜不已,这盆快要枯死的文竹竟然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欲望,生命力竟如此顽强。这是对生命的渴望,又怎么能扼杀呢!
淑贞从春香手中接过水壶,一阵雾蒙蒙的水珠在文竹细密的叶子上滴溜溜地直转,尚未变得枯黄的枝叶顿时变得翠绿了些。
文竹顽强的求生欲望,深深启发了淑贞。枯黄的文竹重新萌发新绿,就像沙漠里亦能出现绿洲一般,可知人间没有真正的绝境,而心灰意冷、心如死灰才是困扰人走不出低谷的真正绝境。生活不能像死水一般掀不起一丝微澜,生命亦不能在麻木中浑浑噩噩。
想到这里,淑贞顿时有了精气神。她洗了把脸,坐在梳妆镜前,化了淡淡的妆,将蓬松的头发拢好,喝完绿豆汤,娉娉袅袅地走出房间。
春香喊道:“小姐,这么热的天,去哪儿?小心中暑。”
“放心吧!我去水阁坐坐,那里环境清幽,正适合读书。”
春香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这人不知道又受什么刺激了,大热天的居然发愤读书了。
水阁坐落在东园里,是一个二层小楼。雕梁画栋,装修得十分考究。水阁的正门前有一个圆形水池。水池旁有一假山,水池里的水是从假山上引过来的,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水池里。水池里亦有水道,水也可以源源不断地流出。
水阁的门口,摆放着一个屏风,上面绣着孟夫子周游列国的图案,图案的右侧还书写着“浩然正气与天地共存”九个大字。水阁的左侧栽着梧桐,右侧种着竹子,快有两层楼高了,大约有水气氤氲和孟夫子的庇佑,这些树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一楼是正厅,一进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孟夫子的雕像。中间摆放着一个玉桌,碧玉的桌面澄澈通透,周围摆着四张楠木交椅。房间的左侧放着几盆花,有海棠、菊花、长春花、牡丹等等,各色花都开得争奇斗艳。右侧是一个书架,书架里摆放着各种书籍和古董。这里是朱老爷招待贵客的地方,布置虽简单,却不失庄重。书架的最里侧,有一个柏木做的楼梯,直通二楼,淑贞踏着楼梯一级一级向上走,脚底下发出蹬蹬蹬清脆的响声。来到二楼,一进来眼前豁然一亮。此时窗户正开着,炽烈的阳光直射进来,房间里有一股暖洋洋的味道,温馨舒适极了。
淑贞来到书架前,仔细浏览了一遍,抽出一本《王右丞诗集》,坐到几案旁,静静地翻阅。
王摩诘才华堪称一代之俊杰,亦精通佛法,不以人事的沉浮得失为意,所以他的诗洋溢着真性情,脱尽世俗的脂粉气,又意境清幽。
淑贞将宣纸铺好,准备好笔墨,思索片刻,便认真画起来,半个时辰的工夫一株红梅跃然纸上,红色花朵通彻透明,像一颗颗光彩夺目的红宝石。
她放下笔,看着自己的杰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正高兴之时,听见咚咚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淑贞回头一看,原来是永新。便笑道:“哥哥怎么过来了?”
永新笑道:“我听说妹妹在这刻苦读书呢,就过来看看,果然是在用功。”说完,来到几案旁,坐到椅子上,看见宣纸上一株梅树傲然挺拔,鲜活可爱,如实物一般,不觉赞道:“妹妹画工又精进了不少!”
淑贞笑道:“王摩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才让人羡慕呢!”
永新豁然开朗:“我说妹妹的诗歌清丽淡远,真诚有味,读的时候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有摩诘的影子在!
淑贞叹道:“我只是借鉴一下他的诗作,学到的只是皮毛而已。”
“王摩诘的诗有两句我最喜欢:‘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他说到了,也做到了,这才是真的了不起。同以隐者自居的孟浩然,他的名作《临洞庭上张丞相》美则美矣,却难脱献媚之嫌。”
永新笑道:“看来妹妹不喜欢孟浩然。”
“孟浩然的诗我还是比较喜欢的,只是我更喜欢言行一致的人。”
“哦,原来孟浩然是个言行不一致的人!”永新笑道。
淑贞故作娇嗔,“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可别讹到我头上。”
“好好,是我说的还不行嘛!”说完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看什么呢?”
“妹妹这身淡红小衫既清爽又淡雅。”
淑贞笑而不语。
明媚的阳光照到她脸上,更显得她皮肤洁白细腻。
淑贞见永新沉思之状,笑道:“哥哥想什么呢?”
“我在想‘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样的情景吧!”
“可惜这样温馨的场景没有多长时间了。再过两个月就要去参加科考了。”
“妹妹放心,这一别也就是一年半载,很快的。”
“是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知一年半载对于相爱的两个人来说,该是多么漫长。”
永新握着她的手,说道:“妹妹不要感伤,短暂的离别,是为了终生的相守。无论在哪里,妹妹都是我心中的唯一。”
“有哥哥这番话,我就放心了。”说完倒在永新怀里。永新亦紧紧拥着淑贞,两人都想紧紧抓住这最后的幸福时光。 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