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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姜郁帮婶婶刷了碗,回到客厅。
婶婶冲她招手:“小郁,来陪我看电视。”
电视机开着,平板也亮着,姜郁不知道婶婶是让她陪着看哪个,走过去。
婶婶举起平板,拿姜黎谨中学订的几十期科普杂志垫高。
她低头一看,这不是前阵子热播的青春偶像剧吗?
除了她,整个部门的年轻女孩都在追。
她和婶婶的年龄是不是该对调一下?
她坐下来随口闲聊:“您喜欢看现代都市剧啊,我记得您之前喜欢看宫廷剧啊?”
“坏人太多了,瞧着烦,十集还不下场我就会很生气。”林艳红笑容满面地推荐,“这个好看,男主和女主八字不合,五行相克,不是冤家不聚头,很喜庆的。”
姜郁眼神焦灼地看了眼电视。
新闻联播快结束了,她追的剧要开始了。
她还想知道村花抗婚能不能成功呢!!
姜郁从小就没有和长辈抢遥控器的习惯,但是有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真的很想伸手摸遥控器,把台调到她想看的频道,假意装作陪婶婶追剧的样子,偷偷看自己的。
下一秒。
林艳红见她一直哀怨地瞅着电视,还以为她嫌电视吵,抓过遥控器,一下摁灭了显示屏:“来,咱们专心看咱们的,不要受干扰。”
姜郁的内心是崩溃的。
她坚强地陪婶婶看了五分钟,跟着婶婶笑起来。
这个剧的笑点她get不到,但让她开怀的是,一旁的婶婶断断续续的傻笑和絮絮叨叨的猜测。
“你看她马上要进这个电梯,男主肯定在电梯里!”
“好吧,男主不在……但是她上去肯定会撞进男主怀里!”
“哎呀,又猜错了……反正就这集,这集他俩肯定会见面!”
结果这集放到片尾曲都没有男女主的对手戏。
林艳红双手一撒,不高兴地说:“不看了不看了,进展太慢了,这年头的编剧心真黑,光拿钱不办事儿,净往剧里注水!”
姜郁闻言来了精神,刚准备说“那我们把电视打开,看您那辈人快快乐乐奔小康吧”,林艳红忽然蹙着眉嘀咕道:“黎谨在他屋里干什么呢?”
姜黎谨今天确实反常,失恋了嘛,心情不好。
二楼次卧房门紧闭,他吃完饭进去了就没出来。
林艳红跟姜郁说:“你去把黎谨叫下来,我们三个人打会儿扑克,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姜郁心虚赔笑:“别了吧,叔叔不也在屋里自己看电视吗?”
“那不一样!”林艳红提了口气,扯着嗓门喊,“姜黎谨!下来陪你姐打牌!”
姜郁胆战心惊地攥紧了衣角。
像他们这种二十出头的男生,脾气大着呢。
俄顷,二楼的房门从里面打开,姜黎谨穿着暗灰色的家居服,嘴里叼了根阿尔卑斯,勾着拖鞋不紧不慢地下楼。
下一级台阶身子一颠。
他走到隔断前,拉开抽屉拿了两副崭新的扑克牌,舌头一转,嘴里的棒棒糖从左边滚到右边,漫不经心得很。
林艳红等得急不可耐,不满地责备:“才吃完饭,又吃这种乱七八糟的零食。”
姜黎谨路过垃圾桶,随手一扔,棒棒糖精准无比地落入桶内。
“嘿!”林艳红一拍桌子,“你跟我置气是不是?自己开个公司翅膀硬了,说你两句还给我摆脸色。”
姜黎谨气定神闲地说:“您误会了。”
放在平时,他一定会嬉皮笑脸地说些俏皮话哄哄这位脾气火爆的更年期妇女,但今天这副肉不笑,皮也不笑的表情,也让林艳红心里打起鼓来,关切地问:“哪个项目碰到钉子了?既然发现是块铁板,那就不要踢了,换个轻松、容易、来钱快的项目做,有没有挑战性都是次要的,做起来顺手的才是最好的。”
姜郁知道让这对母子再呆在一起要出事的,起身拽着姜黎谨把他往楼上带,跟林艳红说:“婶婶您自己看会电视吧,我跟黎谨说两句。”
姜黎谨被她拽到阳台,不动声色把被她拉歪的衣领扯正,眼里半点情绪都没有,神色淡淡的,也不说话。
姜郁一开始觉得他这个样子挺瘆人的,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心里应该很难受。
她斟酌着开口:“黎谨,你要是真喜欢她,就耐心地把她的性子扳一扳,矫正过来,做到仁至义尽,这样就算你们分开了也不会遗憾。要不是我今天多了一嘴,你本可以包容她包容得更多。”
他们没有开灯,站在黑暗里,只有微弱的月光照进来,姜黎谨摁着她的肩让她对着反光的玻璃窗:“你没照过镜子?她把我姐的脸划成什么样了,这要不拿头发遮着,四舍五入算破相了。打人不打脸,这得多恶毒才会往别的女生脸上划?”
夜里人显瘦,姜郁被他强迫着,静静注视着自己影子,盯着那双清澈有神的眼睛,觉得自己这副素面朝天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也没他说的那么夸张,堪堪划在天灵盖上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伤口虽深,但是狭长,时间久了总会愈合的。
姜郁平心而论:“你第一眼看到这道伤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笑了,说明你当时并不认为这是大事,觉得本质上和你小时候跟隔壁班男生打架没什么区别。是你觉得她根坏了,所以她做什么都是错的。我猜你刚才肯定想到了很多你们相处时让你感到不舒服的细枝末节,想到了她身上那些平时觉得可爱的小毛病,现在她在你心里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女生,但你还记得她笑的时候、哭的时候、叫你的名字的时候吗?她要是真的不好你也不会喜欢她对不对?”
姜黎谨冷笑一声,面色更冷淡了:“喜欢又怎么样?隐瞒、欺骗、撒谎、颠倒黑白,还有什么事不敢干?你知道她是怎么说你的吗?原话太难听我就不告诉你了。她什么时候能认真的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不推给别人,太阳能打西边出来。都要分手了我回忆什么从前?刚才我一直在想,挑个什么时候跟她说分手,想让她好好过个元旦,但元旦后还有一个春节。我今天才发现,咱中国的节日真他妈多。”
姜郁一时间觉得又惨又好笑,不由长叹一口气:“黎谨,好姑娘多的是,你才二十二岁,情路再坎坷,还是能分出条岔道的。”
姜黎谨还是打不起精神:“姐,明天陪我去趟理发店吧。”
别看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算不上纨绔,从小到大没干过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儿,还得过几个竞赛奖。就是高中毕业那个夏天,脑子一热,学动漫里的黑子哲也染了个蓝色的头发,远远看过去跟酒精灯外焰似的,林艳红举着笤帚撵着他跑了两条街,差点没让他进家门,第二天又押着他染回来了。
他还不服,跟林艳红顶嘴,我们班一半的人都染了,凭什么我不行?
林艳红叉着腰,杀气腾腾地拧着他的耳朵说,人家姑娘家染个红的棕的很正常,你看你染的蓝不啦叽的玩意,咋不染成绿的呢?!
姜郁作为整件事的目击者,警惕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想剃度当和尚吧。”
姜黎谨没笑,低着头,脚上的拖鞋一下一下磕着阳台的墙砖,淡淡道:“不会,就剃短点儿,看起来精神些。”
姜郁爽快地答应下来:“那行,我也去剪个刘海儿。”
——
旧岁最后一天,祝蓉西在台球俱乐部陪她那群狐朋狗友打球。
她昨晚一夜未归,在场子里赚了好多钱,够她在酒店住一个月的了。
小姑娘蹙着眉挥着眼前缭乱的烟雾,叫几个男人别抽了,男人们说好,随口调侃了她几句。
下一杆是她的,她眉开眼笑地掂了掂球杆,爬到桌上趴着,像只捕捉蚊虫的青蛙,屏气凝神,一击就中,13号球顺利入袋。
在场的男人们鼓掌的鼓掌,吹口哨的吹口哨,助长了小姑娘的气焰。
远处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悠然品着伏加特的年轻男人,单眼皮,凤眼,薄情寡幸的面相,眉眼间有很重的戾气,嘴角却始终是扬着的。
旁边的领班毕恭毕敬地问:“萧爷,听说陆司南最近不认这个妹妹了,没陆司南罩着,她就是个四六不懂的废物,您出手这么大方,怕是要赔。”
男人玩味地说:“血缘关系在这儿,怎么会不认呢?再狠能狠到哪儿去?小丫头就这么个品性,都二十二了,难得别过来,他不罩着,出门不撞鬼才怪。只要别太贪,堂而皇之把手伸到他眼皮底下,还愁这个败家姑娘不把钱送到手上吗?你一会儿再给你那几个手下发一万的小费,让他们把姑奶奶伺候好了。”
领班笑眯眯的:“您就请好儿吧。”
男人整了整西服,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向人群走去。
还剩最后一个球没进洞,轮了一圈都没人收场。
黑球不偏不倚地停在距离球桌边沿只有一厘米的位置,祝蓉西握着球杆左右徘徊,感觉怎么打都不可能赢,又不甘心把机会让给别人,急得抓耳挠腮。
忽然有人从身后把她揽进了怀里,随后重心下沉,倾向桌面,手也被握住,男人又高又大,她被完全罩在他身下。
修长的十指润如白玉,虚虚架在球桌上。
两球相撞,清脆一响,“黑8”在桌框上撞了三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顺利进洞,白球则滚了几下停在桌面中央。
祝蓉西不偏头就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脏似猛烈地撞着胸腔,每一下都异常清晰。
男人旋即松开她,可她还在回味,像机器人一样一顿一顿地转过身,懵懂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何方妖孽,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
祝蓉西春心荡漾,开心又激动地说:“萧哥!谢谢你啊!”
男人笑意不减:“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祝蓉西羞涩地说:“没想到困难的时候只有你肯收留我,太感动了,你这么仗义,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
男人不着痕迹地绕过这个话题,笑容和煦地说:“妹妹在我这儿好好玩儿,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萧某乐意效劳。”
——
八点祝蓉西在浴场泡了澡,早餐是马来西亚厨师做的咖喱肉骨茶,吃完又有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哥来给她按腰推背做艾灸,一下缓和了通宵的疲累。
手边的推车上有香蕉、柚子、柑橘,大红袍、毛尖、西湖龙井、铁观音……
她拿着苹果汁时不时吸一口,在放映室里一边听着电影独白,一边玩手机。
综艺节目的剪辑选段沙雕气质十足,她笑得东倒西歪,杯里的果汁险些洒出来。
她看得正起劲,小姐妹突然给她发了条信息:【西西,我今天去美发沙龙做头发,看见你男朋友在陪别的女人洗剪吹,我去的时候他们正要走,我赶紧跟了上来,现在他们又去逛街了。】
祝蓉西看见猛然弹起,揉了揉头发,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打字:【能拍张照给我吗?】
【你等等,等他们进店,我给你拍张特写。】
祝蓉西心绪不宁,不知是紧张还是气愤,双拳紧紧攥了起来。
等照片发过来,她不能抑制地摔了手机,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她目眦尽裂,一双炯炯的杏眼里,熊熊烈火直往外喷,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狐狸精!勾引我哥就算了,连姑奶奶的男朋友都不放过!” 当初就该抱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