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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庚廖终废(七)

臣 轨 凌戈 9369 2021-04-06 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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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无论结果如何,都将是千松亭的最后一夜。

  等到贺衡和宋怀甫又打马来到山下时,果然情势已大有不同,庚廖终的每一次挥刀的反应都已经慢了许多,相应地,落在他身上的刀剑撕裂声也越来越多。可是虽有颓势,败势,却仍旧能站在那里,屹立不倒。就如同当日在北极楼那般。

  宋怀甫昨日睡得甚好,为了养精蓄锐,甚至今日白日里都没出客栈一步,直至黄昏将至,这才催着贺衡赶紧过来。

  那女子竟然也早早地来了。

  等到宋怀甫当真瞧见这庚廖终被这车轮战给碾压住了气势时,竟然对这些所谓的世家门阀越发地心生怨恨起来了。

  宋怀甫不由的心生烦闷,一个利落翻身下马,在那方寸小路之间,走过来,走过去。望过去,望过去,望过去。

  贺衡此时端坐马背,虽不似宋怀甫,却也是目不转睛紧盯那庚廖终的身影的。

  不知等到何时,亭中黑衣人陡然退去,远眺过去,只剩下一血衣庚廖终和一白衣男子立在山头。

  想必那白衣就是楚格峰了。

  这天地之间仿若就只剩下了这二人。

  庚廖终抬眼道:“你来了。”

  此情此景,宋怀甫不由紧张起来,竟没发现贺衡也跳下马来了。再转身一看,哪里还有那女子的踪影。

  宋怀甫却突然问:“阿衡,你会不会救他?”虽是个没头没脑的问句,贺衡却能从他的神色和表情中看出了他的焦躁不安与满怀期待。

  贺衡没有回答他,却是直接点了他的穴。这番动作,其实就已经表明立场了。

  为防今日混战,他二人今日也都穿了一身黑衣,此时贺衡更是将一方蒙面巾蒙在他脸上,只露出了那双狭长又妖娆的眸子。

  贺衡道:“看戏的时候可不要入戏太深。”

  宋怀甫瞬间就露出了委屈巴巴的神情来:“好,那你带我离得近些,总可以吧。隔太远,看不清他二人的招式。”

  贺衡想了想,揽着他的腰,一跃而起,着实已经飞到了那千松亭下百丈之外的一处大石后,宋怀甫甚至都能听见其他那些黑衣人的窃窃私语声。

  此刻,庚廖终和楚格峰已经酣战。

  千松亭一战,虽掺杂诸多世家错综算计,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利益纠葛,但这场生死较量,却又夹带了几分恩怨分明,天经地义的意味。

  刀与剑,光与影,尘与沙,风与声,铮铮相撞,凛冽锋芒,杀气冲天。

  庚廖终不愧横行江湖这么多年,即便到了如今的境地,困兽犹斗,尚存意志。

  宋怀甫不禁想起了今日客栈里的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三教九流,凑在一起喝酒吹牛,竟相猜测抖落庚廖终的那些陈年旧事,扒一扒他当年到底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灭门惨案,吐一吐唾沫星子,再骂一骂这个江湖败类。

  其一自是庚廖终多年前独上雪山,屠灭雪山派,只留下楚格峰一人。如今楚格峰都找上门来了。

  其二就是算了算时间,庚廖终当年竟隔了一月不到,就又杀进来西域,将大漠刀客一族一村剿了老巢,也宰了个片甲不留。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大漠刀客族才苟延残喘,死灰复燃。据说前些年,他们甚至都不敢踏出沙漠的,更别说踏进扬州了。

  其三据说那些年江湖上还有好几个门派无声无息地被人给灭了,都是庚廖终干的。但是这话就连喝酒的那些人都在相互争议,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只因苦无证据,只能以讹传讹了。

  其四才是一个月前,一夜之间,庚廖终的武功恢复了,还杀了冷家大小姐冷訾辛,直接控制了整个冷氏山庄!要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可一直都被囚禁在冷氏山庄的地牢里的。只因他欺师灭祖,用冷钩箭暗算杀了冷氏山庄的前庄主,也就是冷訾辛的父亲,但也因此受了惨重代价,冷庄主临死前还挑了他的手筋和脚筋。所以这么些年以来,庚廖终在江湖人眼中已然是个残废了,被囚禁在地牢,不过苟延残喘罢了,岂料他有朝一日还能恢复武功?!

  庚廖终如今左不过三十的年纪,人生经历却这般曲折离奇。

  未及弱冠就文武双全,名动天下,初入江湖却锋芒毕露,杀人成魔,欺师灭祖。而后又跌入泥潭,身残心残,囚入地牢,如今而立之年,竟成了众矢之的,江湖人人欲杀之而后快。

  宋怀甫感慨叹息。

  贺衡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道:“不过是他当年种下的因,今日得了果。求仁得仁罢了。你又何必替他烦忧,为他苦恼?”

  宋怀甫:“哼,口是心非,那你之前,为何还出手帮了他一次了呢?”

  二人突然都不说话了,庚廖终果然流血不止,伤势过重,在楚格峰的步步紧逼下,连连退步,险象环生。

  宋怀甫似乎都能看到庚廖终握刀的手都在颤抖,他到底是撑不住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记刀光血影,剑起刀落,众人眼中所见一片血影模糊,半空抛起,远远坠地的竟是庚廖终的刀,连同他握刀的右臂。

  庚廖终的整个右臂血淋淋,活生生得被斩断了。

  在场所有人皆屏住了呼吸。

  没有想象中凄厉的嘶喊怒吼嚎叫痛苦,庚廖终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迅速点了点那个血窟窿的穴道,及时止住了血。站在那里寸步未挪,目光却投向了此刻正缓缓向他逼近的楚格峰。

  “比起你的父亲,你的雪山剑法更得精髓。”庚廖终暗哑的声音不带有丝毫的情绪波澜。

  仿若未闻,楚格峰神情冷漠,只是目光缓缓从庚廖终此刻仍旧颤抖不止的左手移到了他的面容之上,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楚格峰止步于庚廖终的一丈之外,执剑相向,猛然间利剑陡生决然之意,杀意暴起,庚廖终躲散不及,更是无力躲避。

  凛然剑气破空而起,楚格峰以剑化刀,随即嘶得一声破帛闷哼,剑尖直刺入庚廖终的腹部!

  直至整个剑柄更是没入其中!

  那滔天的恨意此刻才喷薄翻涌而出,统统凝结成了那惊人的爆发力,众人只见楚格峰一声暴喝,随即连带着那没入庚廖终腹部的剑柄,竟生生地将庚廖终一路撞击倒退了数十丈外,庚廖终的血自唇角溢出不止,腹部的血流更是顺着衣襟一路往下滴,直至被楚格峰冲逼到了千松亭外的山坡不远处才戛然而止,脚下也瞬间集流了血泊。

  此刻的庚廖终的身体已是一具烂泥,出气多,进气少。但却依旧没有死,眼神虽混沌,意识犹尚存。但众人皆知,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此时此刻,楚格峰才抽出了剑身,深深地望了一眼瘫倒在地的庚廖终。那一眼饱含的情绪太过复杂。

  彼时,他的神志也渐渐清明,眼神也缓缓趋于宁静。

  原本自始自终都未开口的他却朗声道:“我的仇已报,事已了,此人与我再无瓜葛,诸位自便。”

  这场单方面的残虐才开始,也就此结束。

  楚格峰也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兴喜抑或是尴尬抱歉,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

  楚格峰走了。

  庚廖终还活着。

  三更,下弦月。

  千松亭一众黑衣蒙面人又渐渐围去庚廖终。

  宋怀甫想,庚廖终究竟是为了什么重出江湖的呢?不知不觉中,竟也呢喃出声。猛然一转头发现身边已无一人。竟然能动了。

  再次盯向那群黑衣人,宋怀甫瞳孔一缩,大多数人仍在观望,未动。但仍旧有几个人已经按耐不住了,更有甚者,上前就踹了庚廖终一脚,无甚反应。紧接着,就是一阵群殴谩骂声。

  宋怀甫一边在那黑压压的人群里寻找贺衡的身影,一边又忍不住鄙视这些动手的人,白日里满口礼义廉耻,江湖大义的世家子弟竟也能这般不顾身份拳打脚踢对一个重伤将死之人?!

  相比之下,那楚格峰也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宋怀甫忍不住恶趣味揣测了一下,难不成那几个动手动脚的人也包括贺衡?!随即又自顾自打消了这个念头,怎么可能?!贺衡可尤其是个道貌岸然,最惯装腔作势的人呢。

  宋怀甫心念:也不知那厮究竟跑哪去了?!

  亭外画面突生变故,也不知是谁下手没轻没重,力度也忒狠,重重踢了一脚,竟把庚廖终给踢滚下了山坡。

  众人眼睁睁地望着,一时间面面相觑。山坡下浓密的灌木丛中时不时还能传来一阵阵沙石灌木的碰撞声。

  山坡上顿时嘈嘈闹闹,争论不休。但终究浩浩荡荡都下了山坡。一部人径直走了,还留一部人绕过那片灌木丛去找庚廖终的尸体。

  宋怀甫原本还藏在山石之后,而后干脆利落地往地上一躺,等那么一群人离去,都还未起身。随手捡了根草,扔在嘴里嚼了嚼,宋怀甫想,“唉,好歹曾经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魔头,就这么死了?”

  头顶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头,“想什么呢?还不走?”除了贺衡,还能有谁。

  宋怀甫搭上他伸出的手,跃身而起,“你干什么去了?”

  此刻的贺衡神色其实是有些怪异的,但隐在黑夜之中,宋怀甫竟也没察觉到,“没什么,走吧。”

  二人共骑一马,却皆沉默无言。此时已经是四更天了,可走了很久,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宋怀甫才反应过来,道:“这不是回城的路吧?”

  贺衡道:“嗯。”

  宋怀甫:“又要去哪?”

  贺衡:“白云遥。”

  宋怀甫这会儿连问都不问缘由了,去白云遥还能干什么,可不就是求医问药了嚒。可是替谁呢?!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贺衡话不多,可随时随地当家做主的时候是越来越多了。

  宋怀甫竟然都不敢多问,算了,算了,他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吧。他说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

  宋怀甫此刻是坐在贺衡身后的,还是这次中途换到他身后的,只因他总觉得坐在前面的时候,每次被贺衡半搂半环的姿势,怎么瞧都像是相公搂着小娇妻的模样呢,尤其是贺衡每每还是一副不知所谓,坦坦荡荡的模样,宋怀甫心里别提多憋气别扭。

  可即便坐在他身后,宋怀甫搂着贺衡的腰,靠在他挺直的背上昏昏欲睡时,贺衡牵着缰绳的手总是时不时擦过他的手背,更是挠得他心里痒痒的。还是十分憋屈。

  宋怀甫闷闷道:“等回客栈,我要骑我自己的马。我的马还在客栈嚒?”

  贺衡:“嗯。在的。小二还经常喂它的。”

  宋怀甫坐在后面,翻过来覆过去,蹭得贺衡的脊背更直了。

  贺衡道:“你老实点。”

  宋怀甫:“我睡不着,我憋得慌。”

  贺衡不说话。

  宋怀甫:“什么时候能到白云遥?山里好冷。。。”说完越发贴近贺衡的背。

  等到贺衡把宋怀甫提溜到前面抱紧的时候,宋怀甫已经又昏睡了过去了,睫毛上厚厚的一层霜,耳窝里也出现了晶粒的小霜体,贺衡将系在马背上水囊里的竹叶青一口尽数灌了下去,直辣得从口到心都是火辣辣的时候,才敢把宋怀甫的冰爪子抓住放进怀里,将他的脸颊也贴在颈窝处。

  睡梦中的宋怀甫就好像是抱了个暖炉一样,也是死死地搂抓住他不放手。宋怀甫寻着竹叶青的酒香竟还在贺衡的鼻息口唇处嗅了嗅,咂巴咂巴了嘴,冷不丁得还凑上了自己的唇过去,却被贺衡本能得给躲了过去,侧了侧头,只吮上了贺衡的脸颊,但也着实让贺衡僵立了半天。

  好在过了一会,宋怀甫就不闹腾了,十分安静地睡熟了过去。只留下贺衡静静地欣赏起这山中一轮红日初上枝头的模样来。二人虽是骑马而行,可着实走得很慢。

  等到天大亮,他们才接近山林的边缘,待到宋怀甫醒转,入目可见就是一弯溪水,宋怀甫:“阿衡,阿衡,快看,快看,有水!”

  贺衡:“嗯。”

  宋怀甫说完就跳下马去,跑到溪边,捧起一泓溪水,就喝了起来。

  只是没多久,听见山林内忽有动静,宋怀甫陡然起身,惊声质问,“谁?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缓缓地,慢慢地从林间走出来一对老夫妇,两人看上去皆是花甲之年,老弱年迈,弯腰驼背,满脸皱纹,老婆子更是一手拄拐,一手搀扶着老头子,老头子一直都是左手微握成拳,抵在口上。半边身体还倚靠在老婆子的身上不停地喘息微咳,但二人的衣服虽然朴素,但着实干净得有些过分了。

  宋怀甫盯着那两人久久不动,神色古怪。

  又抬头看了一眼贺衡,见他神色坦然,双目如泉,深不可测,却又清澈见底。

  宋怀甫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却又什么都没说。

  宋怀甫也不再搭理那二人了,只冲着贺衡嚷嚷:“我饿了!!!”

  贺衡微弯唇角,“嗯,知道了。前面不远就有个村子了。”

  贺衡在溪边也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上了马,然后朝宋怀甫伸向了手,哪知宋怀甫也不知又生他什么气,也不理他,自顾自翻上了马背。

  贺衡也不恼,只轻轻揽过缰绳,又缓缓打马而去。

  那老婆子却静静得瞧着眼前的这一幕,一动不动地盯着宋怀甫,神色莫测,直至他们远去。

  只听老头子喘息得厉害,意识都有些模糊了,道:“快到了吧?”

  老婆子闻言:“嗯,前面过了那个村子,再往山上走一走,就是了。”

  老头子又闭了闭眼,气息似有若无,“那走吧。”

  等到这对老夫妇走近村子的时候,远远就望见宋怀甫和贺衡正坐在村头处搭在外面的茶棚里,宋怀甫正恶狠狠得咬着大饼,又恶狠狠地夺过贺衡手边刚剥好的茶叶蛋,几口就给吞下去了,许是吞得太急了,自己把自己给呛住了,咳个不停。

  贺衡见此,皱眉:“你慢点吃。”顺手又把自己手边的豆浆递了过去。

  宋怀甫捞起碗就灌了一大口下去,果然畅快了不少。但仍旧对贺衡横眉冷对,吹胡子瞪眼的。

  贺衡见他这样,也不搭理他了,慢慢嚼他的大饼。

  宋怀甫正要对他说什么,这时候,那对老夫妇也过来了。

  只是他们并没有停留在此,只是从那茶棚伙计那买了些包子,大饼带着在路上了。仍旧一路往前走。

  宋怀甫眼角余光只瞥了瞥那老头子的右手边空荡荡的袖子,就低头喝起了他自己的豆花,待那二人走远了,他的豆花也喝完了。贺衡就见宋怀甫撑起左手肘搁在桌上,手握成拳,支起下巴,开始细细盯着贺衡瞧,也不言语。

  可那直勾勾的眼神直盯的人心里发麻。贺衡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那双眸子还生得那般勾人。

  贺衡一直都在低头吃饼,冷不丁出声:“看够了没?”

  宋怀甫闻言反倒一愣,哼了一声,“怎么,心虚了?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紧张什么?!”

  贺衡站起身就要往外牵马去,却被宋怀甫一个箭步,截在了茶棚里,宋怀甫缓缓向他逼近,一手撑在了茶棚的竹支架上,刚好拦住了贺衡的去路,将他困在茶棚的角落里。幸好天还早,茶棚里一个客人都还没有呢。不然这一副架势,可不得叫人误会了去。 臣 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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