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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做了什么？”项俊豪从来不敢低估人性的恐怖，孟云鹤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邢乐天喃喃自语：“他们变成了曾经的临城。”
一句话，项俊豪所有的睡意全部消失无踪，曾经的临城？把小山村当成猪圈的临城？不，应该不仅仅是这样。
项俊豪能想象到，小山村的人被临城欺负的太惨，压迫的太久，一旦翻身，临城会得到的……只能是成倍的打击。
邢乐天把胳膊搭在眼睛上，到现在他还能回想起当时临城的惨剧，那里被新城变成了地狱，四周都是哭喊尖叫和放声大笑的声音，眼前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血雾，而血雾的最后，是经常来看他的大叔，也就是故事里屠户的朋友，拿着匕首过来刺杀屠户的场景。
屠户当然没有死，屠户现在还做着新城的城主，而那位曾经第一个帮助他的兄弟，善良的奔走帮小山村争取时间的兄弟，被冲进来的护卫乱剑砍死。
他不知道他曾经需要帮助求助无门的友人现在成为了高高在上的新城城主，不，他怎么不知道，他只是不相信他亲手帮助扶植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他只是不相信自己的妻女到最后竟都因为这个恶鬼而死！
那么多的人身首异处，那么多户人家家破人亡，屠户的朋友再也经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找到了昔日的屠户，今日的新城城主。
他拿着匕首，只是想威胁曾经的兄弟停止这一切，只是那匕首没扎进去，他却被曾经的兄弟砍成了肉泥。
“我这辈子都记得他临死前的眼神，他不恨老头，也不害怕将死，他的眼里只有后悔……我想，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后悔什么。后悔帮了屠户，帮了小山村？不，他那么善良的人不会后悔这个，他后悔的大概是，他从来都低估了人心。”
邢乐天声音哽咽，抓起酒坛灌了一大口酒，深秋的寒气让他在说话的时候能吐出一团薄雾，项俊豪听到他说：“明明最开始，我问老头为什么要当土匪，老头说，他只是想让村里的家家户户都吃上猪肉啊……都吃上了，都吃上了怎么还不停手呢？”
“或许他已经停手了。”看着旁边已经睡着的邢乐山，项俊豪低低的说：“……或许他已经停手了，他只做了新城的城主，他不再纵容底下的人去抢掠临城。他不会管理城池就不再管理城池，他对临城有愧所以放任着让临城变得比曾经还要富饶，富饶到新城的人都忍不住收拾包袱搬到临城。
只是他手底下的人还是不怎么听话，因为现在的新城没什么油水可捞，所以才会专门欺负那些要搬到临城过好日子的‘叛徒’吧。”
项俊豪叹了口气：“其实哪有什么新城临城，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连血脉都融到了一起，谁不想过好日子呢？老城主其实……还是走偏了……”
项俊豪把邢乐天搬下房顶，一路下来感觉自己的内伤更重了，这厮大概真是吃猪肉长大的，沉的跟个死猪一样，最后看一眼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邢乐天，项俊豪转身带上了房门。
夜凉如水，床上的人在项俊豪走后默默的睁开眼睛，眼尾有水渍划过晕湿枕头。
或许项俊豪比他看的明白，邢乐天透过窗缝看到窗外的月亮，他才发现，他其实就是个懦夫，满心怨气却只会逃避。因为小时候看到的一切都太过深刻，他知道那样不对却无力阻止，那样的无力、无助，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想过，他早就已经不小了……也早已有了可以去改变一切的能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埋怨、不忿、逃避，自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永远都在和老头赌气，却看不到老头做出的努力和补偿……邢乐天闭上眼睛，他到底在逃避什么？
房顶上，一个黑衣人静坐半晌后飞身离开。
城主府。
“他真的那么说？”年迈的老人神情复杂的询问面前跪在地上的黑衣人。
黑衣人低头称是。
老人想了想，挥手挥退了地上跪着的黑衣人。
……
“你们真不在这待着了？我可马上就要当城主了，以后有我吃肉就有你喝汤的，项兄真不再考虑考虑？”邢乐山用丰厚的‘条件’挽留项俊豪。
项俊豪敬谢不敏的接过路引文书。
旁边茵茵跑过来凑热闹：“那我呢？你吃肉我吃啥？”
邢乐山很认真的看着茵茵，那张白嫩嫩的娃娃脸弯起一个讨喜的微笑：“你也吃肉。”
“我就知道你能成大事！”茵茵心情大好说着迟来的恭喜。
邢乐山得意的摇头晃脑：“当然，我可是要当城主的人了，还能差你那点肉？你这婆娘不要太激动，有我在一天，猪后丘肯定管够！”
“老娘杀了你！！！你现在脸上没胡子了，老娘给你挠出个葡萄架！！！”
项俊豪见状不对死死的带着茵茵上了马，看着两人的背影，邢乐山朝他们离开的方向挥挥手。
他们彼此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他喜欢和项俊豪他们相处，却总归不能扔下这里的一切和他们浪迹天涯。
新城……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债，无论山神有没有因为他们造成的杀孽抛弃他们，他都会牢牢的守在这里……
书房门被人从外边敲响。
汪盞抬头：“进。”
一二六端着托盘引着林全和贺誉走进来，上好茶水，乖巧的退出书房。
“来了？”
“来了。”汪盞把书桌上的信件递给二人，二人拆开，上面写了关于这次新城之行发生的事情和结果，赞誉最高的是项俊豪，茵茵排在第二，孟云鹤……不看也罢。
信件的最后是新城城主的城主印，代表着城主认可这份评价。
“是个好孩子？”林全挑眉看着信件上项俊豪的名字后边，被人用朱砂写了这么一句，感觉莫名，却觉得挺有意思。
“这是新城城主亲自写的批语。”汪盞也同样觉得有趣。
新城城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或多或少都清楚，年轻时候的枭雄，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后半辈子龟缩在新城那个贫瘠的地方不出来，且也没把新城治理的有多好。
现在这信件上记载了项俊豪他们从去新城到离开新城之间所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每个人说出的每一句对话。从头到尾看完，饶是心性狠绝如贺誉，此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让他们一直看不明白的老城主就因为年轻时的罪孽所以把自己画地为牢封在新城一辈子？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搭进去也要在那填一辈子？
“罢了，就像老城主说的，是个好孩子。”林全把信重新放回到汪盞书桌上，老城主的事情他们没有立场去置喙，他们不是老城主和邢乐天，也没经历过他们所经历的事情。如果这样能让他们心安，那就这么守着新城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的重点，从来都是这次投入进养蛊计划的这三个人。 这个江湖风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