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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丹生带来了吴氏七十六户灭门案的最新卷宗,除了没找到凶手,其他细节已悉数记录在案。
吴家灭门致命伤口确与那特殊伤口吻合,均为喉上一刀,心脏一刀,眉心钉入一长钉,三处齐全,断绝死里逃生的任何机会。
三十岁以上的女子皆裸身,或曝尸,或悬挂,死相屈辱。三十岁以下的女子全部失踪,不知去向。
共死亡四百七十五人,失踪一百一十九人,仆从女使都未幸免。
已作古二十五年的吴宝庆也不得安生,被人刨了坟,挫骨扬灰了。
明笑阳震惊道:“这也太狠了,吴家定是把人往死里得罪,才能遭到这等报复,死人都不放过。”
赵安辰问:“陈家灭门的伤口可与吴家的相同?”
林丹生道;:“不同,但与陈家那几个质疑柳慈继承陈家产业的掌柜死法一致。”
明笑阳问:“吴宝庆生前是什么身份,其人如何,可有记载?”
林丹生道:“其祖籍徐州,出身平民,家境富裕,算是当地有名的混混,后来进京得了个武职校尉,死时已是四品官身。人品阴狠,贪得无厌,胸无点墨,妻妾成群。”
明笑阳又问:“他可是死了二十五年的人,又是官身,即便吏部备案,也不过是些履职生平,定不会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你是如何张口就来的?莫不是你和他有什么关联?”
林丹生道:“我倒是同他无甚关联,只是家师同他交过几回事,我知晓而已。”
明笑阳笑道:“又是你家师父?我听人说,当年程监正是个眼高于顶的人,除了皇室以外皆不放在眼里,只是对明家还算敬重,平日不常与人来往,却莫名善于敛财,身故时遗产竟有三大箱子金条,照理说司天监是个没油水的清水衙门,他这么有钱,是何缘故?”
林丹生被问及此事,面露为难。想说不知也不合适,上次来就说过,他是由程监正捡回家视如亲子般养大,还为其送了终,自然什么事都知道。
赵安辰道:“看来你是知晓的。”
林丹生才将程监正和吴宝庆的一些事如实相告。
程监正痴迷于炼制长生不老丹,四处寻购名贵药材。
那日听说徐州有个赤红色的千年人参,出土后无人敢试其药性,一当地孝子有一垂死病母,无药可救,便斗胆拔了一根血参须熬了药汤,他那病母不仅三日内痊愈,甚至白发变青丝,红光焕发年轻三十岁。
程监正得知后拿上全部家当,带着林丹生赶往徐州。到了才发现,那只是药铺新进了一大批人参,苦于销路,便编出这么个故事来让村民知道人参养生效用奇佳。
药铺将故事散布出去,有人来问,老板便说夜里失窃丢了至宝,但店中人参也是上好补药,虽不如血参强效神奇,但药性相同,强身健体,老幼皆宜。故此人参大卖,泡茶泡酒,还有拿去炒菜的,一个月就将那批人参卖光了。
刚开始,老板搪塞,后来程监正花了大价钱跟老板打听实情,才得知原是如此。
药铺是人来人往之处,程监正掏出几个大银锭时,被人瞧见了,晚上住店歇脚就遭了贼,连回京的盘缠钱都没了。
程监正无法,只得穿上道袍,在街边挂个布幌子给人算命,赚些盘缠。
吴宝庆来算命,程监正只粗略捡了些好听的说。
吴宝庆很高兴,给了卦金,又打听程监正是何来历,师从何人,何处修行。得知程监正是司天监给皇帝算国运的官身时,肃然起敬,更将卦言放在心上,深信不疑,掏出浑身许多钱财尽数给师徒俩当盘缠,只问未来虽好,眼下如何做才能让美好未来快些到来。
程监正告诉他举家入京,越早越好,后面的事在京中安顿好了以后,才是详说的好时机。
吴宝庆光棍一人,举家入京很容易,抬腿便去了,在京中买下一处宅院住下,托人打听了程监正的确是司天监的监正,又欣喜地探听到程监正家住哪里,提了厚礼上门讨教。
程监正说南郊有个僻壤是风水宝地,与吴宝庆的八字相合,若能将黄金埋于此处,定会官运亨通。埋金之地不可告知任何人,否则不仅会身陷囹圄,还会祸及后代,就算转了生再投胎也是残障之身。埋金后三年零六个月可如数取回,运势不受影响。
这块风水宝地正是程监正亲自给堪舆的,吴宝庆深信不疑,将全部家产折换成黄金埋了起来。
一个月后,吴宝庆提笼架鸟之际,认识了一个纨绔子弟,名叫胡康,其父就是那时身居太尉的胡杭。凭借这层关系,他谋上个吃皇粮的武职校尉,一开心就买了好酒送到程府上去,又问程监正如何能升官更快。
程监正道:“埋得越多升得越快、越高。”
吴宝庆抱上胡家的大腿后特别殷勤,孝敬亲爹一样鞍前马后伺候胡杭。
又过了两年半,南边洪涝,朝廷派下差事,让胡杭着人去赈灾,胡杭便把他派了去。
他也算命好,赶到灾区时,当地衙门忙活得差不多了,他就草草搭了几个防御工事就回了,还从中克扣了许多赈灾款。灾平无乱,顺遂有功,朝廷还提了他官职。
吴宝庆又把大量黄金埋进了“风水宝地”,留了些财产娶了不少娇妻美妾,夜夜笙歌,连生带怀有了几十个儿子女儿,甚是春风得意。
如此还不知满足,又时常去孤身埋金。
之后不到一年,身虚体衰,时常气喘胸闷,夜间盗汗头晕目眩,不出几日,脸上现了下世的光景。一日得知他第三十六房新娶的小妾偷汉子,一口闷气卡在胸口暴毙而亡。
吴家大宅树倒猢狲散,除了宅院和几十亩良田,也没找到多少钱财。几十房小妾哪里肯依,抱在一块穷死,不如各奔东西自谋出路,便将大宅田地都卖了,分了个百八十份,无论大人小孩,各算一份,拿了钱散了。
风水宝地的黄金自然也归了程监正所有。
为了护住官声清白,程监正在京中开了个药铺,专门卖养生药丸,卖什么‘驻颜丹’‘回春丹’‘益气丹’什么的,生意极好,京中官眷贵女都抢着买。若是有人问起家渐显境丰裕的事,就说是正经营生,经营所得。
明笑阳惊问:“吴宝庆不会是你师父咒死的吧?”
林丹生道:“我师父并不会咒人的歪门邪道,只是他算出吴宝庆入京后,会官运亨通,三年毙命,埋不埋金子都一样,命数本就如此。吴家子女皆为薄命,不担重财。我师父本想让他埋点算了,没想多赚。谁知他贪得无厌,常来纠缠叨扰。我师父也算出他是小人命格,不好相与,得罪不得。反正他命不长,我师父不得已才说埋得越多升得越高,随口支个主意哄他开心安分罢了,不成想竟埋了那么多。”
明笑阳又问:“程监正既然能算人儿孙,为何没算出自己儿孙的下场呢?”
林丹生闻言也是一声叹息,道:“并非没算到,但也不是真的算到了。我师父六十岁时,其子仍未成亲,他越发舍不得死,常提起师祖有个葫芦,修行的山上也有个丹炉,疑那葫芦中就是长生仙丹。他急于炼丹也是怕抱不成孙子。”
明笑阳道:“为何怀疑,既是师徒,直接问不就行了吗?”
林丹生道:“问过,师祖说我师父与丹药无缘,且无炼丹天分,不曾相告。师祖仙逝后,我师父固执地认为,没天赋也不一定不能成。他只是不知自己命数而已。师祖曾说算命之术不可算自己,亦不可算亲眷。我师父也说算自己时,十次十样,确实不准。他曾算出一姑娘福薄子贱,却不知那姑娘最终是进了程家的门啊,命运弄人,实难揣测。”
当初程监正的独子和景御史的独女两相情悦,可程监正死活不让景家女过门,还说景家独女是个轻骨败家女子,将来生养的子孙后代不是贫贱就是短命。
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弄得景家的姑娘三十好几了都嫁不出去。
程监正是老天师的徒弟,谁家都盘算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全都不肯去景家提亲,如此两家仇结得死死的。
一日,北安侯府施家在府上办了个堂会,景御史家的夫人和程监正的夫人都去了,二人越是不对付就越爱往一块儿坐,就喜欢逮着机会互相挤兑,几箱子金条的事也是这么散播出去的。
景夫人边看戏边指桑骂槐:“这戏文中的道人,还真是仙风道骨两袖清风不染红尘俗物啊,不像某些人,修道不好好修,不但穿了身官服,居然还开个店铺当商贾,赚不得几个钱也不知道要做个什么,道士当官还做生意,四不像的可笑死个人了。”
程家夫人也不是个吃素的,当即回怼:“有道是笑贫不笑娼,更何况是正经生意,有什么可笑的,御史能有多少俸禄,莫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
景夫人又道:“有什么可酸的,一个小铺子,卖什么什么药丸子的,还这个丹那个丹的,赚不得几个银钱还染了一身的市井铜臭。”
“几个银钱?”程夫人冷笑了几声,蔑视一瞥:“也不知御史那微薄的俸禄要多久才能攒得几箱金条呦,我算算,哎呦,不吃不喝也要千八百年吧,行呀,酸就酸吧,毕竟眼馋也是正常的。”
景夫人有些吃惊,不相信地试探道:“你家有几箱子金条不成?这吹得满天都是牛了。”
“有什么可吹的,”程夫人一脸的胜利喜悦,舒坦地缓缓扇了两下扇子:“你穷酸没见识罢了。”
景夫人憋着气回家去了,第二日一早景御史就参了程监正一本,说他钱财来路不明,偷税漏税,顺便还说他卖假药招摇撞骗。 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