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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明筱曦这一次是真的打算玩命了。但仅存的两大法师，还有那么多天师宫辛苦制造的傀儡全都用上了，却并没有出现本该出现的某种“最后一步”。
难道明筱曦是故意如此，然后独自面对所有一切？虽然太不合理，但现在舒韵颖却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安阳城破，而且因为天师宫残骸遗留的毒素整座城都被毒雾笼罩。但到了这地步，历时近两百年的曜国基本等同灭亡了。
接下去就是一路直抵曜都，迎接他们的，却是舒碧清、岳思和田文三人。
暗叹中，舒韵颖只是简单打个招呼，然后直截了当：“三位！我只说一次，无论恒国这次进攻曜国所费多少，最好立刻全部撤出去，否则我不会对各位安全负责……”
“先生……”
一怔之下，说真的，此时此刻田文仍旧对相处多年的这位先生居然就是曾经将整个天下搞得翻天覆地那人，感到有些不太适应！
“舒先生！其实我等此番奉旨前来，是因为陛下听闻您在进攻曜国，才稍加协助。至于此间一切陛下吩咐全由先生吩咐，我等绝无违背，因此……”
“各位用不着听我吩咐，因为你们只需要选择回头，或者立刻死在这。我言尽于此！”
很明显，在舒韵颖看来二哥丝毫没有放下建功立业的野心！奇袭曜国明面上是向自己示好，也有示弱之意，但舒碧清和自己虽然谈不上什么同父血脉亲情，也没太大过节。而岳思，算是目前恒国朝中和自己关系最亲近的。田文，彼此之间更不用多说。
所以他费心费力派兵“帮忙”，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帮忙，肯毫无所求？加上这三人所谓：见面三分情，意图也太明显了！这毫无疑问，让他心里对二哥反感更重！
进入皇宫，此时慕南盛已经满头白发，眼神空洞，整个人毫无生气，怀里搂着的就是已经自尽的慕纤纤！
本来慕西盛也来劝过他们，曜国正处于四面楚歌，显然是保不住了。但他苦苦相劝，兄妹俩却不肯离开。对他们来说，自己为了权力已经做过太多，如果成功就证明一切都值得。
可如果最后失败，自己不仅成为了造成国破家亡的罪魁祸首，加上曾经残害手足的过往，怎还有勇气和颜面苟活？
慕西盛就算再有情有义，但也不能留在这和弟弟、妹妹殉国，毕竟他自己也已经有了家业！
恒国昨日破城，慕纤纤更加无法承受自己诅咒父亲至死，陷害手足兄弟，宫门被打破那一刻几乎就等于是彻底压死她的最后一棵稻草！
慕南盛悲凉的坐在地上，抱着妹妹已经冰凉的尸体，好半天只字未提。
直到舒韵颖到了面前，慕南盛缓缓抬头，看清了他惨然一笑：“这就是野心破碎的下场吧？但阻止野心最好的办法，不就应该是用更大的野心去吞噬吗？你也从不相信什么公理，正义，不是吗？可凭什么？你凭什么决定想怎样，就怎样对别人？”
“你确定要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半晌，慕南盛苦笑声：“是啊！何必呢？根本用不着，在你眼里我根本没这个资格……！可舒韵颖，你真的能赢吗？你本不该存在这个世上，因为你太强了，却不肯将自己的强大为这个世界所用。其实就算你想一统天下，都会有无数人蜂拥追随。但你却偏偏甘于平庸，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都不会放过你，就像你自己的亲哥哥。而普通人又会畏惧你，即便你活下去又将如何自处呢……？”
也许慕南盛可以算得上这十几二十年来列国最可悲的一国之主，野心本非罪，而且他也的确有能力，并非昏庸之辈，但他终究面对着一个残破不堪，且无法扭转的残局，光是维持就足以耗光他所有精力。所以这一刻，或许才是他最好的结果……
也许是不愿感伤，也许是不愿回忆！舒韵颖觉得面对这对兄妹的尸体，自己心里很难平静，所以他并未在皇宫逗留！
如果真可以让自己为这个世界选一个主人，舒韵颖十有八九真会选慕南盛。但可惜他太着急了，而自己又太忙了！错过的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至于慕纤纤，她做的事情在这个世俗是天理难容的，但其实这个世界压根没什么天理，所以只不过是因为她失败了。
就当年的情形，他们的父亲的确不会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舍弃野心欲望，他们兄弟之间的争夺更加只会让这个国家无法太平。但其实到了今天，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韵颖！我自知没有资格对你说这些，不过皇上的意思肯定瞒不住你，可慕南盛的话并非无理。你想平凡的生活，起码你要知道即便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像你所希望的那么简单，所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问题呢？”
舒韵颖淡然一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问题，但没有理由能说服我自己！我知道想要得到自己希望的简单生活很难，可如果不行我宁愿死。所以我就只去做自己愿意做的，能幸免的人算他们命好！否则活该。反正我并不认为自己有必要非得去拯救谁，成全谁。因为若天意选择他们，自然也会给他们机会。但我不是天意，也懒得代表，所以不要妄想找我要什么机会！”
舒碧清苦笑摇头：“但无论你怎么想，这个世界，还有人都不会变。如果真的让一切继续下去，你自己就真的能脱身吗？”
“我从没想过能平安脱身，所以我也不在乎会死多少人。如果天意不能让他的信徒明白点，我只能亲自给世人上这一课。既然他们把自己的欲望当成天意，自然也该知道要承担的后果。”
“可你真想亲手毁掉……我们历代先人辛苦建立的基业？”
“你太自负了！恒国就算要毁灭，也还不配我出手。即便这曜国，我为的也不是这皇宫和里面的人。所以你大可回去告诉他，只要他不自己作死，我不会杀他，但也不会救他！”
“难不成还有其他人会危及恒国？”
“哼！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手伸得太长了，自作孽……”
舒韵颖不愿多做纠缠，于是便下令大军继续北上。他自己和一众修士，则暂时原地修整。昼夜多日，加上战后的消耗总需要些恢复。
琼花此番几乎是将她可以调动的妖族全都召集来了，而损失起码过半！
夜里，百里惊云来到他身边，缓缓坐在地上：“这一次，真的可以结束了吧？”
“你问这一次？”
怔了下，百里惊云醒悟过来不由自嘲苦笑！
“这次”只是人间无穷无尽自作自受的悲剧其中“一次”而已！
“就这一次，我也不奢望能活着看到下一次了。”
二人相对一笑，舒韵颖点头道：“你也总算成长了些！”
“不然又能怎样？今天我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有白头发了。以前我从来没想过，但今天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比慕南盛小不了几岁！”
话说的简单，与其也很平静，只是此刻说话的人，对于经历产生的感触，又岂止是一句话而已？
另一边谭风亭走来：“这是刚收到的鸽信！”
舒韵颖打开纸条，百里惊云凑过去一看：“你灭了江湖山庄？”
舒韵颖淡淡一晒：“但丘万涛父子显然早有准备，提前跑了。否则就凭乌战那千八百人，想同归于尽也不容易！”
“你还没回答我？”
舒韵颖淡淡一笑看向他问：“你有没有想过，天师宫历来只有年轻弟子偶然涉及江湖，但也多只是传闻。可你觉得他们千百年中，又是如何掌握天下大局的？”
“难道江湖山庄……？”
“江湖山庄对江湖其实不过三两百年，但真正占有一席之地，却恰恰是从光明末年开始。那时候几乎所有事都是突然发生，然后就烟消云散了。但天师宫是如何了然江湖一切情况，而且那么恰当的把消息全部按照预计时间先后传达到他们要传达的人？甚至当年三老前往西域寻我，诚然知道的人不少，但又是如何那么准确被人窥破行踪？”
“你当年就早知道了？”
“你可以怨我，也可以恨我。但就算到了今天我也没有证据，但江湖山庄有今天只是因为人多势众，你觉得可信吗？”
百里惊云的确不无怨恨，但也确实无法否认他说的！别看当年传说舒韵颖弑师人们当真，但若是他说什么那种时候还真未必有人相信，也没多少人敢信！
“其实这么多年，我确信江湖山庄就是天师宫在江湖的暗桩，情报网。但也是近年来我发现了天师宫和水明轩联手在江湖上埋设暗桩，才逐渐确定。不过说实话，江湖山庄的势力真正看清楚了也让我很惊讶！即便是我大哥舒展的鹏展商号，至少也有七成以上混有江湖山庄的眼线。虽然在你我，江湖山庄也就是人多势众罢了。但我谋划多年，他们遍布天下的网络却极可能会因为点蛛丝马迹就让我功亏一篑。这一次，我实在不敢冒险了。”
“你是说当年……？”
舒韵颖无奈苦笑！其实当年他最后自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还真只以为是明筱曦和水明轩他们用了什么秘术查知温柔下落。但后来他终于发现了一件事，自己的很多谋划其实连明筱曦有信心可以瞒住。
但恰恰是这一点，自己忘了明筱曦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所以自己在隐藏妻子的时候已经针对天师宫秘术有防备。
直到尚佳旖带他去见了丘仲杰夫妻，那两口子多年中一直隐居不出，所以有些特别的标记并不认识。但舒韵颖却发现了那些秘密记号中，有些正好是天师宫暗桩与江湖山庄之间往日联络出现过的。
于是很多事就一目了然了，他本来就从不相信江湖山庄，很多事再经暗查也越来越明显。最简单一点，或许这世上有法术都看不到的事。可如果亲眼见到，就另当别论了。
而且多想想，十几年，江湖上就没有过关于丘万涛寻找儿子的消息。如今看来，倒也是一番慈父之心，不愿儿子涉险！
并且自己很多事，远在西域中原天师宫都能了如指掌，至少江湖山庄庞大的商道网络，的确是自己一直没考虑在内的。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总之这些事就算当年他全都发现了，说出来，有人信吗？ 自在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