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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回十分寡言,时常宁清说着,他不时应两句,两人坐在一块儿有种滑稽感,宁清也不在意,要是认真的算,溯回还是他宗外的第一个朋友。
玄天宗的布施持续一月,清越峰大弟子来时就是昭告结束。
宁清有点愁,他不太想离开溯回这个朋友,也怕他一走,溯回又要被其他人欺负,溯回被其他人扔石子骂小瞎子和丑鬼的事他可都是亲眼目睹的,何况溯回看不见,又这么瘦弱,他一走,不又得沦为被欺辱的对象吗?
“那个……溯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好。”
溯回既然应下,宁清也就跑去缠林无端去了,“师兄……我想带个人回宗去。”
“那乞儿?”林无端自然知道宁清指的人是谁,他天天跑去跟个乞丐窝着,一众师侄是,看的痛心疾首的,他们折澜师叔,这么卓绝的天赋,这么俊秀无双的相貌,怎么就偏偏喜欢跟一个小乞丐混在一起?!
“嗯……”宁清微微拉长了尾调,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着,带着几分撒娇意味;十四五岁的少年刚刚长开些,这一笑又柔了眉眼,又有几人能拒绝得了他。
林无端无奈地看了眼宁清,要是宁清跟他师父宁九尘似的天天冷着个脸当杀神他可能还拒绝得了,偏偏宁清这越长,性格越跟自己的亲师父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宁清生得一副好相貌,性子温润乖巧,根骨又佳修炼也勤快,试问同辈有谁不喜欢这小师弟的?复问谁拒绝得了小师弟求自己这么一件小事?
“好吧。”林无端应下,听宁清欢天喜地谢了声师兄,他又觉得自己违违门规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玄天宗弟子修行多是清修,宁九尘又时常不在宗内,宁清往往都是一个人清修,有不懂之处就去讨教讨教师兄们,他从南境带了个年龄相仿的人回来,也就有了玩伴。
玄天宗收徒标准极严,又只有金丹以上修士才能收亲传弟子,宁清不敢叫宁九尘知道他在外面随随便便带了个人回来,又不乐意让溯回当他师侄去,他苦恼地想了良久,没找到师叔伯里谁想收徒的,而且溯回的根骨悟性如何也还不知道。
“要不,等我臻入金丹了,我收你为徒?”宁清问的天真。
“我跟着折澜。”溯回就这么应下。
等俩人凑一块儿学东西了,宁清才发觉,溯回不是一般的聪明,悟性也比他高了不止一点点,尤其古籍医书这一类。
宁清对医道感兴趣,奈何天赋不佳,学来学去也就学了那么点,可他给溯回念,只一两遍,溯回就差不多把各种他念过的药和药方记下了,这人简直是,一教就会的典范。
宁清背宗门校考的书背不下来时,总是溯回在旁提醒他一两句,宁清背烦了,索性趴在桌子上耍赖,又忍不住偏头去问:“溯回你这么厉害,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溯回犹豫了一瞬,答:“我不会伤害折澜。”
“哎这有什么会不会的,我还会一直保护溯回呢。”宁清乐了,又从桌上爬起来端正坐好开始温书,忘了的地方惯例是溯回提点两句。
关于溯回的眼睛,宁清想着凡人眼疾跟他们修士是不同的,也跑去问过清玄道人,清玄道人一手拿着书,在他头上轻轻敲了敲,“治不了,你少闹腾,再往我这儿跑几趟我轻云峰都不会收剑修的。”
宁清眨巴着眼笑笑,正要拉着溯回跑路,就被清玄道人止住了:“不过他这眼睛也是奇,寻常凡人的眼疾,怎么会有修士的手笔?”
溯回整个人一颤,又一语不发地拉住了宁清袖,这玄天宗,除了宁清,对他人,他向来都是不做理会的。
宁清看了眼饶有兴致的清玄道人,又看自己身侧抖得厉害的溯回,解释着:“许是年幼时为魔修所害呢,这眼疾既无可解之法,我就不叨扰师叔啦!”
宁清拉着溯回一溜烟跑了,见他还是十分无措的模样,索性一个熊抱扑了上去,信誓旦旦的说着:“没事的,溯回。眼疾治不好就治不好,我当你的眼睛!”
溯回的手抖了抖,又轻拍在宁清肩上。
宁清从来都不是个天赋型修士,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更何况同辈弟子中有景容、秦无剑、林无端等师兄做比对,他不够努力,只会更显庸碌。
景容是天资卓绝的首席弟子,学什么都能极快领悟精髓,又因结婴过早被宗主勒令了压制修为,他也是清贵无双的容榭道君,未来的玄天宗少宗主,是宁清无从企及的师兄。
秦无剑一心剑道,早早被赋予剑痴之名,也早问鼎玄天宗重剑第一人,他又是擎銮峰峰主亲传弟子,前途不可限量。
林无端为符修,其符箓一道的造诣,是清玄道人都动过收徒心思的存在,要不是被林无端的师父赤清真人驳斥了回去,林无端早入两峰名下了。
哪像宁清,什么都会一点,却无事专精。对医道感兴趣,也时常被清玄师叔笑斥进不了她轻云峰;宁清从来都信勤能补拙,可他大概真的领悟力不如其他师兄,师父又常年不在宗内,他常常为琢磨一个参不透的点就能耗去七日。
他寻不到可以问的人,索性冒了险问大师兄去,大师兄确实如他人所说寡言淡漠,但解释起这些宁清觉着十分难的点来,答得通透易懂,也无不耐之意,倒彻底刷新了宁清对他的认知。
此后宁清常在景容不闭关时偷偷上凌霄峰找他去,也常羡慕景容领悟学习能力这般强,不像他,总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不止的时间才能勉强保住天骄之名。
玄天宗六峰,各个弟子都要择一峰而入的,宁清至今迟迟未入,正因他无所精,再拖延下去,怕是只能进个散修云集的万归峰了。
直到那日,宗主授景容凌霄峰峰主之职,景容握着峰主令,指了指刚臻入筑基大圆满的宁清,“你入我凌霄峰下。”
“师兄……”宁清明白这许是景容怜他无为而无所属,可景容告诉他:“不要把自己看的太轻,纵观天下,十四入筑基大圆满的又有几人。”
哪怕他这么说了,宁清仍觉得是安慰之词,也暗暗下了决心,待他日景容为玄天宗宗主,他必当好好辅佐景容。
宁清对自己更深的认知是在遇溯回后,因为溯回真的是太聪明了,只听宁清言词描绘就能举一反三,也免了宁清总上凌霄峰去打扰景容。
他自认为的难题在溯回这儿都不值一提,宗门密典不能外泄,宁清每每询问溯回时都有犹疑,溯回却是敏感察觉了他的心事,解释着:“答完我便忘,绝不偷学玄天宗密典,别担心。”
“溯回……”宁清闷闷唤了声,在溯回闻声扭头转向他方向时问了句:“你想修炼吗?我可以教你,不,不学宗门的,我学外面的教你……”
“不学。”溯回似极轻笑了声。
“为什么?”宁清一怔,他虽然没带溯回测过根骨,但以他自身灵力对溯回的亲和程度,溯回灵根绝不会差,应是在水木两行间徘徊的,何况,修真不是大多数人的心之所往吗?
“我本就是个瞎子,得过且过,又何必学这些惹人烦忧的。”溯回答得正当,宁清却明白玄天宗弟子偷学宗外典籍在玄天宗门规里可是重罪,溯回说这么多也不过是怕牵连他罢了。
“我偷偷学,不会让他们发现的。”溯回越是拒绝,宁清越觉有愧,他因畏惧严苛门规,都不敢把溯回带到人前去,这灵根资质也不敢测,就怕戒律堂弟子狠狠罚他,可溯回一切无谓,就这么一直陪着他,还给他答疑解惑。
“而且,学些修炼法门,对你身体是有好处的。”宁清握了握溯回的手,只觉他过分消瘦了些,好像怎么喂都没法再长胖些。
“你不怕吗?”溯回无法,要是让戒律堂的人发现宁清偷学宗外典籍,怕是要把他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的。
“怕,怕啊……”宁清声调弱了些,“不就是因为怕才连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都给不了你吗……”
“我现在的身份,顶多能收个杂役,可溯回,我不要你当我杂役弟子,要当,也该是我光明正大的亲传弟子。”
“我无谓。”
“我有谓。”
溯回于宁清而言,十分温柔寡言,而溯回也是,这偌大宗门内宁清最亲近的人。
宁清柔在外,心防恰恰和这相反,他没旁人说得那么光鲜出彩,人缘好遍整个宗门也改不了他知心朋友仅溯回一人的事实。
宁清多数时候沉浸在,旁人认为他不该有的敏感自卑中,愈是亲近的人他愈无法压抑偶来的反复无常。
世人只知他光鲜,不知他为了维持表面压抑得何等难挨。
可溯回不同,溯回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属于他宁清,他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他会杵着拐在门外候他归来,在宁清十足倦怠时,是溯回抚他眉眼,唤一声:“折澜。” 【群像】几度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