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暴风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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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看一看这位姑娘。这世界的
每一个角落全都让自由人去享受吧;
在这样一个牢狱里我觉得很舒畅了。
普洛士帕罗(自语)成啦。
(向腓迪南)走吧。
(向爱丽尔)你干得很好,爱丽尔!
(向腓迪南)跟我走。
(向爱丽尔)你听着,我还有事打发你。
蜜兰达(向腓迪南)
请放心吧,我爸爸其实并不那么凶,
别拿他的话看他的人。您瞧他今天
这种样子,本来却是一向没有的。
普洛士帕罗(向爱丽尔)
你从此就自由自在,像山上的风,
可是先得把我的命令完全做到了。
爱丽尔一点都差不了。
普洛士帕罗(向腓迪南)
来吧,跟我走。
(向蜜兰达)你不必替他讨情了。
〔同下
第二幕
第一景岛上
〔亚朗索,贡札罗上,后随西巴斯显,安东尼。阿德连,法朗西斯等人随上
贡札罗请陛下放快活些吧。您有高兴的理由——
我们全都有;居然给我们脱了险,
那我们的损失还算什么呢。我们悲伤,
那理由也太平常了;每天总有一些
水手的老婆啊,商船的主人啊,客商啊,
也无非搬出我们这番话,在悲伤。
但是,说到这样的奇迹——我说的是,
我们大难不死;千百万个人中,有几个
能像我们这样夸耀好运气的?
所以,好陛下,请您看开些,
拿我们的不幸,和不幸中的大幸
衡量一下吧。
亚朗索请你别说了,好不好?
西巴斯显(向身旁的安东尼,悄声)让他听宽心话,就像叫他吞冷粥。
安东尼(向西巴斯显,悄声)可是那个施主不肯就此罢休呢。
西巴斯显(悄声)瞧吧,他正在给他的“机智”上发条呢;不消一会儿,那口“钟”就要敲了。
贡札罗陛下——
西巴斯显(向安东尼,悄声)一下。数下去啊。
贡札罗逢到什么不如意的事儿就发愁,愁来愁去,那您可大大地——
西巴斯显(悄声)大大地有赏。
贡札罗大大地把身子伤了,错不了。你倒是说得比你想得还要有道理些。
西巴斯显想不到让你一接嘴,我的话就聪明起来了。
贡札罗所以我说,陛下——
安东尼(悄声)呸,败家精也没有他这样会浪费——浪费他的口舌!
亚朗索(向贡札罗)请你还是省事些吧。
贡札罗好吧,我的话完了。不过我说——
西巴斯显(悄声)结果他还得说下去。
安东尼(悄声)我们好好地打个赌,这一回是他还是阿德连先开腔?
西巴斯显那只老雄鸡。
安东尼那只小雄鸡。
西巴斯显也罢!赌什么东道?
安东尼赌笑。
西巴斯显那就看分晓吧!
阿德连(向国王)虽说看样子这个岛上很荒凉——
安东尼哈哈哈!
西巴斯显我把东道输了。
阿德连(向国王)没法儿住下去,几乎人迹不到——
西巴斯显(悄声)然而——
阿德连然而——
安东尼(悄声)他怎么能舍得不带上这两个字呢。
阿德连(向国王)说到这儿的气候,准是又美妙、又温和、又
可爱。
安东尼听他这番形容,莫非“气候”是个可爱的小妞儿吗。
西巴斯显可不,她而且“美妙”得很呢——方才他发表高见,就是这么说的。
阿德连(向国王)一阵阵和风吹呀吹呀,给我们送来一阵阵
香气。
西巴斯显他说得倒像风也有肺似的——只怕是烂了的肺吧。
安东尼要不,好像他的风是臭水浜里熏过似的。
贡札罗(向国王)在这儿岛上住下来,对生活样样都好。
安东尼说得对,就少了一样:生活的必需品。
西巴斯显那简直是没有,就有也少得可怜。
贡札罗(向国王)这片青草望上去多么茂盛兴旺,绿油油的!
安东尼只是这片土地却是黄焦焦的。
西巴斯显里面倒也有那么一丝丝的绿。
安东尼他错也错不了多少。
西巴斯显不错,只是他说得完全不对头而已。
贡札罗(向国王)可是最稀奇的是——稀奇得不能叫人相信——
西巴斯显一说到稀奇事儿,少不了要这么交代一番。
贡札罗(向国王)你看,咱们的衣裳分明在海水里浸透了,谁知道却还照样鲜艳夺目,倒像是刚从染缸里拿出来似的,一点不像是被盐水渍过的。
安东尼只要他身上有一个口袋会开口说话,会不会当场拆穿他呢?[434]
西巴斯显对,要不就偷偷地替他把他的谎话塞进口袋了事。
贡札罗(向阿德连)咱们第一次把这套衣裳穿上身,是正好咱们的国王的好公主克拉莉蓓嫁给突尼斯的国王,我们去到非洲参加婚礼;照我看,这会儿咱们身上的衣裳就跟那会儿一样鲜艳呢。
西巴斯显说起来,那可真是一桩美满的姻缘;我们的归航也是一路顺风呢。[435]
阿德连(向贡札罗)突尼斯可从来没有这样大的艳福,娶到这么一位绝世的王后呢。
贡札罗他们本来也只拿得出个黛多[436]寡妇罢了。
安东尼寡妇?该死!怎么弄出一个寡妇来了?黛多寡妇!
西巴斯显如果他连“伊尼斯鳏夫”也说了出来呢?好大人,那您能听得进去吗?
阿德连(向贡札罗)“黛多寡妇”您说?您叫我想了一想,她是迦泰基的王后,不是突尼斯的王后。
贡札罗这个突尼斯,大爷,就是从前的迦泰基。[437]
阿德连迦泰基?
贡札罗我可以保证,是迦泰基。
安东尼(向西巴斯显)他这句话比那创造奇迹的竖琴[438]还要了不起呢。
西巴斯显他一句话便造起了一座城墙,还造起了宫室。
安东尼下一回他还要让什么人力做不到的事变得轻而易举呢?
西巴斯显我怕他要把这座岛放进口袋里,带回家中给他的孩子,就像给他一个苹果。
安东尼再把苹果的核播种在海里,结果海洋里又长出许许多多的小岛来。
贡札罗嗳?[439]
安东尼呃,到时候看吧!
贡札罗(向国王)陛下,我们方才正谈到我们的衣裳这会儿可真鲜艳,简直就跟我们在突尼斯参加公主的结婚典礼时一样呢——她现在做了王后啦。
安东尼突尼斯可从来不曾娶到这样一位绝代艳后啊。
西巴斯显只除了——请你别忘了这个——黛多寡妇。
安东尼噢,黛多寡妇?对了,还有黛多寡妇。
贡札罗你看,陛下,我的紧身上衣,不是就跟我第一天穿上身时那样的鲜艳吗?——我这是说,也不差多少。
安东尼这一句“也不差多少”来得好不容易。
贡札罗当时我就是穿了这身衣裳参加公主的婚礼。
亚朗索你尽把这些话塞进我的耳朵,
却不知道我多么不受用。但愿我从不曾
把女儿嫁到了那里!就从那里回来,
我把儿子丢了;而且,照我看来,
连女儿也算是丢了——离意大利这么远,
父女们永远别想再见一面了。
唉,儿啊,那不勒斯和米兰的继承人,
你给什么样的鱼儿当了点心?
法朗西斯陛下,他也许还活着呢。我看见他
劈开了波涛,骑上了浪头的脊梁;
他踩着水花,跟恶狠狠的怒海交锋,
拿身子挡住了迎面扑来的巨浪,
他在惊涛骇浪中昂然抬起了头,
奋力挥舞着一双壮健的胳膊,
像划桨似的把自己划近了海岸;
那岩岸的岸脚早被海浪掏空了,
把岩顶伸进海中,好像弯下身来
搭救他。不用问,他已经安然上了岸。
亚朗索不,不,他已经不在了。
西巴斯显陛下,这场大祸只好怪您自个儿。
您舍不得把公主赏赐给我们欧洲,
却宁可失掉她,把她嫁给非洲人;
从此,至少,她从您的眼前给赶了走,
您怎么还能不掉泪呢。
亚朗索请您别说了吧。
西巴斯显那时我们全都给您跪下,恳求您
改变主意。就是公主本人,那美人儿,
也左右为难,在怨恨和服从之间
不知道该倒向哪一边。我只怕我们
再看不到、永远也看不到王子了。
此番出门,可让米兰和那不勒斯
平添了多少寡妇,我们带回去
安慰她们的男人,却只寥寥几个。
这都是您的失算。
亚朗索最叫人痛心的,
也就是在这里。
贡札罗西巴斯显大人,
您说的是实话,可欠缺了几分婉转,
这会儿说这样的话也未免不合宜吧。
本当替伤口敷上膏药,
你却反而把它擦痛。
西巴斯显说得好。
安东尼倒是个道地的郎中呢。
贡札罗好陛下,你笼罩着一层愁云,
我们也就不见天日。
西巴斯显是阴天吗?
安东尼雨天吧。
贡札罗陛下,要是这岛国是我的种植园[440]——
安东尼他就要种满了荨麻。
西巴斯显或是羊蹄草,锦葵。
贡札罗我做了岛上的国王,我要干什么呢?
西巴斯显可不至于喝个烂醉——这儿没有酒呀。
贡札罗在我这个共和国里,我的一切办法
可与众不同;什么样的商业买卖,
我都要禁止;用不到什么地方官,
也不懂得学问;再不分那富贵、贫贱,
那主人、仆人;再没有契约、继承,
疆域、地界,葡萄园、耕熟的土地;
那五金和五谷,酒和油,也都不需要了;
再不用做事干活了,全都闲着双手,
妇女们也这样,可是又天真又纯洁;
没有君主——
西巴斯显可他又要做岛上的国王。
安东尼他那个共和国可有些顾头不顾尾呢。
贡札罗凡是人人需要的东西说有就有,
用不到流血汗、费心力。什么叛逆、
烧杀抢劫、刀剑枪炮,以及一切武器
我一律都不要;我只要大自然
自愿给我献上“丰饶”与“富庶”
来供养我那些纯朴的老百姓。
西巴斯显他治下的人民就不结婚了吗?
安东尼没有的事,老兄!全都闲着双手——
男的是无赖,女的是娼妓。
贡札罗我要把这个岛国治理得十全十美,
胜过那黄金时代。
西巴斯显我王万岁!
安东尼贡札罗万岁!
贡札罗再说——您在听吗,陛下?
亚朗索请别往下说了。你尽是跟我说废话。
贡札罗我十分相信陛下的话;我那一番话也无非是跟这两位大人说笑凑趣儿,他们两位可真是敏感、机灵,没有一点儿意思的话也会常常让他们咧开了嘴儿笑。
安东尼我们笑的是你啊。
贡札罗说到取笑打哈哈的本领,拿我跟你们一比,简直连一点儿名堂也没有,所以你们笑我,也只好算是笑个没有名堂。
安东尼这一下回马枪好厉害!
西巴斯显只可惜拿枪背当做了枪锋。
贡札罗你们俩是真材实料的贵人,要是月亮接连五个星期没有变化,你们也会把她从她运行的轨道中给摘下来吧。
〔爱丽尔隐形上,奏庄重的音乐
西巴斯显我们真会摘下了月亮,趁着黑夜捉鸟去。[441]
安东尼不,我的好大人,你可别生气。
贡札罗哪里,放心好了,我不会这样没有思量,做这种糊涂的事儿。你们能不能多笑几笑,把我送进了睡乡?——我瞌睡极了。
安东尼那你就睡去,一边听着我们笑吧。
〔除亚朗索,西巴斯显,安东尼外都睡去
亚朗索怎么,一忽儿都睡着了!
但愿我的眼睛合拢时,也就
把我的思潮闸住了。我只觉得
我的眼皮在合拢来了。
西巴斯显陛下,
就请睡吧,别辜负了睡神的好意。
睡神可难得来探望“悲伤”的;它来,
就是送来了安慰。
安东尼我和他,陛下,
在您安息的时候,就在这儿守护着,
给您做警卫。
亚朗索谢谢你们,好困啊!
〔亚朗索入睡。爱丽尔下
西巴斯显多奇怪,他们的困劲儿都这么大!
安东尼这是因为气候的关系。
西巴斯显那为什么
我跟你的眼皮倒并不耷拉下来呢?——
我就不想睡。
安东尼我也这样。我这会儿
正精神抖擞呢。他们一个个瘫下来了,
好像是约好的;好像遭了雷打,倒下了。
趁这当儿——好西巴斯显——啊,趁这当儿——
不用说了!可是我觉得,看你这张脸
你将是个非同小可的人物。这会儿,
你的时机到啦。我借着奔放的想象,
看见有一顶王冠落在你的头上。
西巴斯显什么,你清醒吗?
安东尼你没听见我在说话?
西巴斯显我倒是听见了;那无非是你在睡梦中
说你的梦话。你刚才说些什么来着?
这样的睡相可少见——一边儿睡着,
一边儿睁大着眼睛,还站着,还说话,
还行动,然而却睡得好熟。
安东尼好大人,
你这是让你的幸运睡大觉——还不如说,眼看它断了气。你是醒着打盹呢。
西巴斯显听你这一阵阵打鼾倒并不含糊,
你的鼾声里有话呢。
安东尼别管往常怎么样,
这会儿我跟你说的是正经;你要听,
也得正正经经;听了我,保管你富上加富,
贵上加贵。
西巴斯显嗳,我是一湾死水罢了。
安东尼我会叫你的死水涨起潮来。
西巴斯显试一下吧。
习惯的惰性只叫我往低处流。
安东尼啊,你还不知道,你这会儿只管取笑,
其实心里头才记挂着呢!你想摆脱它,
它越发抓得紧!那走下坡路的人
滚到了沟边,往往只好怪他自己
为什么畏缩不前。
西巴斯显请你往下说吧;
看你瞪着双眼,看你这张脸,
分明有话要吐露——就像临产的
孕妇在作痛苦的挣扎。
安东尼我说,
大人:这位记性很坏的大爷——
他一旦入土之后,人家也再不会
记得他——可是这人的一张嘴最来得,
黑的能说成白的,他吃的就是开口饭;
刚才差些儿让他把国王的心说活了,
还道他的儿子没有死;其实呀,
说他没有沉进海底,就像说
这儿睡着的人在游水——同样地荒唐。
西巴斯显说他没淹死——我才不抱这希望呢。
安东尼噢,从这“不抱希望”之中,给你
带来了无穷的希望呢!从这方面来说,
是没有希望;从另方面来说,却是
达到了希望的顶点,就连野心
想要再往高里望一眼,也难以
张望到什么了。你能不能同意我:
腓迪南已经淹死了?
西巴斯显他这一去不来了。
安东尼那么告诉我,该是谁来接替他,
做那不勒斯的继承者?
西巴斯显克拉莉蓓。
安东尼她在突尼斯做王后;你赶一辈子路,
还差七十里才到得了她的家呢;
那不勒斯的消息要传到她那儿,
除非请太阳给她捎个信——就连
月中老人也嫌太慢了——那只好
等到新生的婴儿长出了一把大胡子。
正是从她那儿做客回来,我们全都
被海浪卷了去,幸而有几个逃出了
灭顶的灾难;既然是命不该死,
那就还有一番作为,过去的遭遇
只算是开场的引子;将来怎样,
就看你和看我的了。
西巴斯显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些什么?不错,我哥哥的女儿就是
突尼斯的王后;她是那不勒斯的继承人;
这两个地域隔着好一段路。
安东尼这一段路可长呢,每一步距离
好像都在喊道:“克拉莉蓓怎么能
踏着回头路,一步步走回那不勒斯?
待在突尼斯吧——叫西巴斯显快醒醒!”
说吧,这当儿他们跟死神做了伴——
呃,算他们死了也不过这样吧。
有人也能统治那不勒斯,并不差于
睡着的那一位;有的是大臣,也能 莎士比亚喜剧五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