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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佛这天文鹤莲也来了相国寺佛殿,不过是同文相一道过来的,时机也与贺兆珽她们错开了,官家颁了三日授衣假以便底下的官员更换季节所需的衣裳,文鹤莲家与西府不远,只需马车一刻不到的功夫就能到家,平时也不住值房,直接做了假来度过。
文相着一身绯色私服,脚踩皂文靴,稳重而老练,衣裳文案细腻颜色深沉,一派老学究的打扮。而身边的公子文鹤莲要朝气很多,月牙白的窄袖燕居服,镶有珍珠装饰的冠带,白净的脸蛋引得不少未出阁的姑娘家频频回望。
“今日多有朝中重臣皇家贵戚携女眷来此游玩祈福,你机灵些说话,为父同谁热络你便记下这些人,叔叔伯伯的喊无大碍,以后是你官场上的提携者。见着带玉牌的可要谨记身份,不可冲撞。”文相嘱咐道,已然上了几柱香,跪在锦垫上。
文鹤莲跟着跪下,恭敬回答:“知道了,父亲。”
安明立在一旁伺候,这对父子起身后便有模有样的观望起大殿内的佛像来,随意走动游玩,没等着熟悉的人,却迎来了最不愿见到的,陆勋。
陆勋带着小女一道过来相国寺,也有一半求一桩姻缘福的目的,但眼见看见文明儒后做不到视若不见,客气话总要讲些的,不然叫人说是心胸狭窄做成民间传闻传到官家那儿问起话来可就不好了。
“这不是文大人吗,得了空也来相国寺拜佛祈福?”
文明儒冷哼一声,笑说道:“陆大人问的这是什么话,来佛寺不烧香拜佛还能做什么?还是说陆大人心里还想着别的腌臜事?”
“文大人这张嘴,真是能说会道,我确实含了私,想来这儿带小女见识见识场面,”陆勋笑里藏着刀,语气里没一点尖酸刻薄,但却也没有一点好意,“可不像文大人不入世俗,专看《法华经》。”
“哈哈哈哈,陆大人说笑了。”文明儒笑得连连摇头,眼角的皱纹连着一片凸显出来,“那我们不能打扰陆大人捉婿了,陆大人福气啊,儿女不给添麻烦,哪像犬子,每日前来府上说亲的多了去,赶都赶不走,我苦恼的很!”
说完大笑着拂袖而去,留下陆勋气得脸发红发涨,他女儿的刁钻名声怕是烂出了临翊大街了,偏还看不懂气氛,伸脸张口就是一问:“那文大人的公子好生俊俏,不知八字与我的是否合得上。”
“不知羞的东西!”陆勋骂骂咧咧的,“若不是你在府里干的那些好事,至于到了这个年纪还嫁不出去?”
女儿一听,脾气也跟着上来:“还不都是那些贱奴一个个的跟个蠢驴一样,我打死几个怎么了?最好把那些在外面乱嚼舌根子的也都抓回府上来拔了他们的舌头,看他们还敢不敢乱说话!”
“闭嘴!这里是京城,你说话掂量些份量!还随随便便抓人拔舌,我看你这张嘴也留不得。”陆勋面色严峻,甩了甩袖子走向右边的走廊。
女儿还看不出父亲的怒气,一个劲的提刚才瞧见的俊俏公子的事:“爹爹你可是与那公子熟识?我瞧着心里欢喜,能否找个机会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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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死对头,好心情消了一大半,带着文鹤莲随意来到两廊边的寺庙处,这儿多是些师姑在卖刺绣手艺工品,领抹、花朵、珠翠、头面、镶金边的幞头,各种帽子,冠带,发髻的簪、钗,多是服饰之类的用品。
还看见了贺兆珽,与那宋家的二小姐一起,还手拉着手,停在一位师姑的摊子前,松开了手,然后拿去摊上一顶软脚幞帽,戴在头上,笑着和宋婉君说着什么,只见宋婉君抬手,微微踮了踮脚为她将帽子扶正。
文明儒见着,嫌恶似的轻嗤:“荒唐玩意,也不知道廉耻。”
文鹤莲听着只觉得心里不适,但又不敢出言反驳正在气头上的父亲,顺眉顺耳的跟在身边,不出任何意见,安明也低头跟着,文明儒大步走在前头,看见一道出现的绯色衣裳的人,阴沉着的脸才展露出一些笑意,向那几个人走去。
“安明,你去佛殿后面资圣门那儿,看看今年有没有出好货,尤其是我跟你说的那家,马子谦和河洛舟的,”文鹤莲这才有机会吩咐事给安明做,“你只管问价,叫主人家给我留着,莫让旁人买了去,我找个理由脱身立马就过去。”
“是,少爷。”安明忠顺,明知道少爷是给那个人守着的,他不待见贺兆珽,贺兆珽不识好歹又总给少爷来事,可少爷对她上心,他不好说难听的话来让少爷心情不好。
文鹤莲这才赶紧去爹的身边,跟着一伙人又是称叔叔又是喊大伯的,来的三个人都是吏部的大臣,吏部尚书大人,右侍郎和左侍郎。文鹤莲在下朝时见过他们,不过那时候爹没有带自己引荐过去,许是为了避官家耳目,所以借着休沐才能聚在一处寒暄说道。
“犬子涉世不深,还需各位照顾提拔,若日后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尽管教训便是。”文明儒在其中的官品最大,说的话份量也最大,说出来有谦虚之意,可意思却不是那么回事。
吏部尚书很是明白其中奥义,对着文鹤莲温和说道:“鹤莲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找叔叔伯伯们好了,我们曾都是文大人提拔上去的,文大人赏脸让你唤我们一声叔伯,我们身为长辈自当悉心指导的。”
“李大人快别这么说,就怕我太过愚钝,麻烦了各位大人。”文鹤莲对三个人作礼,“鹤莲一定做好份内之事,绝不给各位大人添麻烦。”
“哎呀这孩子,太懂事了,文相真是教子有方,哪像我家那个不成才的东西,唉……”提到自家的草包,更是唉声叹气,不住摇头。
文相被吹捧的心里舒服,在场的几位,只有两位家里的儿郎考上了个明经科,安排了些个没什么前程的官职,以后带都难得带。
一看要聊起家里的糟心事,一行人连忙打住,那右侍郎说道:“我进来佛殿的时候,瞧见端王的车子了,估摸着端王是来给官家祈福的,端王当真仁孝,可惜官家不亲近。”
“说什么瞎话呢,这种话也能拿来外面讲。”李大人刮他一眼,又看看文明儒,“文大人怎么看?我们要过去端王那边吗?”
过去吧,有结党营私的嫌疑,不过去又不合礼数,实在不好定夺,这重担自然要落在说话最有用的人身上。
文明儒思忖一会,对着文鹤莲说道:“你随便找地方逛逛,回府也行,尽量不要出现在为父和几位大人那边,听到了吗?”
“是,父亲。”文鹤莲退下,心里其实十分高兴。
但文明儒的顾虑是怕他将儿子带过去后有心之人拿这事做文章,说他将儿子带过去结交亲王,又是今年封官的举子,更是要为端王效犬马之劳以表忠诚,有结党营私的嫌疑。
要是以后再明着提拔文鹤莲的话,那陆勋又有本可参了,还是往大了参。
获得自由的文鹤莲当然不会就这么白白回去,他失了稳重,快速跑向佛殿后门,在说好的地方见到安明,发现正与店家主人吵得不可开交,安明见了主子,连连迎过来横一眼店家说道:“少爷,我们也算是这家店的常客了,每年都从他们这买走不少好货,也从不端架子少给一个字儿,我瞧见少爷想要的河洛舟碑文,问了价以后想买,他说已经有人定了,晚上才会差人送银子过来拿走。真是的,又没给钱,凭什么不卖给我们?”
店家也不是个好惹的:“怎么这年头当官的个个都不讲道理了不是,已经说了这碑文已经被我卖出去了,人家迟早要来拿,倒是你这满嘴歪理邪说,欺负我是个平头百姓不是?”
文鹤莲也觉得这事他们理亏,对安明说道:“只有这一家有货吗?”
安明点头:“唯有这碑文是少爷你想要的,其他摊上都没有。”
店家也是为了银子不怕惹事的:“我们这东西都是叫价拍卖的,人家说了,叫我把这碑文留下,往后了谁过来买,她都出三倍的价,公子你出多少啊?”
文鹤莲皱了皱眉,已经没有了?可这碑文也是贺兆珽喜欢的,就这样白白被人买走,他心里怕不是要落下一个大遗憾,本来他父亲寿宴时自己就与她闹了个不愉快,送这个给她她一定会原谅自己,他实在想要抛开脸皮争一回。
“敢问店家能否告知那人的名姓,夺人所好确实不对,不管出价多少,我想先与那人知会一声。”文鹤莲秉持着儒雅之士的操守,说话彬彬有礼。
店家想也不想就回答:“东角楼界身巷宋家二小姐,宋家您知道的吧,那可是京城名头响亮的首富,小人不担心宋家会赖小人的账。”
“宋家二小姐?”文鹤莲没有自信能要回来了,对方是认识的人,又与贺兆珽很交好的样子,要是这事被贺兆珽知道,指不定又要怎么想自己,他陷入了困境。
“宋家?”安明一听名头,转眼看向自家少爷,果然沉默不语了。
怎么偏偏是让宋婉君买去了呢?
正愁眉苦脸,此时却来了个戴着帷帽的女子,身形窈窕,走近后还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清香,那女子着一身素衫,身边跟着个丫鬟,对着店家说道:“店家可否通融一下,让这位公子买去?原先找你预订的人做法未免过于强盗,就是拿到官府那儿也有的说道的,看这位公子的焦虑模样,想必碑文对这位公子来说才更为重要些。”
声音听着高高在上,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啊?什么强盗不强盗的,我才是老板,我说卖谁……”老板气焰方才还很嚣张,但看了那青衣丫鬟手里亮出的牌子,立马哆嗦着对女子弯腰道歉,“姑娘说的对,是小人贪财了,想占那位小姐的便宜,这碑文我不卖给宋家了,就卖给这个公子,原先卖多少钱,现在也卖多少钱,姑娘莫要生气。”
那姑娘没再理会店家,转身对着文鹤莲说道:“公子,现在它是你的了。名家遗作自然要给你这样的识货之人才配拥有,一个商贾家的庸俗之人怎会配得上。”
文鹤莲看不清青纱之后是一张怎样的脸,但看的气质与谈吐,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定是哪个官员家的大小姐,他感激的对对方作礼:“多谢姑娘的好意,姑娘如此恩情,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是真要回报还是虚情假意的一套说辞?”姑娘的言辞忽的凌厉起来。
文鹤莲并没被对方的气势吓到:“当然是真心诚意的,但姑娘也只能向文某提与之对等的事情来让文某办。”
姑娘轻轻笑出声:“我说笑而已,公子何必当真,不过举手之劳。不过与公子相识一场算是缘分,可否告知我公子的名姓?”
“白鹤,爱莲,文鹤莲。”
姑娘又低低笑出声,然后转头就走:“我知晓了。” 如娇似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