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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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晚上七点私家菜包厢内,安铭臣正含笑谢过服务生额外且独家赠送的新菜品。
服务生安静又迅速地退出,他慢条斯理地布菜,看到一盘水果沙拉稍稍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端置到左迎面前。
假如从客观来看,左迎吃东西的样子和黎念一样的养眼。低头安静吃水果,睫毛纤长,轻轻颤动的时候格外卷卷翘翘,有一点淘气。
这神态很像黎念。安铭臣单手撑着下巴,思路再稍稍延伸,差点就已在脑海中描摹出了某人的轮廓。
他有一点失神,看着她慢慢地问出来:“你从什么时候喜欢吃水果了?”
左迎抬起头,有些疑惑,但还是在笑靥如花:“从小就喜欢啊。而且我最喜欢吃水蜜桃,桃子果肉咬起来感觉十分享受。你爱吃吗?”
她歪头看着他,一边脸颊依旧有些微红肿。尽管有头发稍稍遮住,但是皮肤白皙,红痕在灯光下还是清晰可见。安铭臣眯了眯眼,手指轻轻抬起她下巴来,食指轻缓够到她的面颊。
左迎微微一怔,他的指尖停留在伤患处,动作很轻柔,不疼,反倒让人有些留恋。
他片刻后收回手,给她舀了一盅粥,敛着眉眼语气温吞地开口:“不喜欢。”
“那你喜欢吃什么呢?我看你这个也吃一口那个也吃一口,总是不知道你有什么偏好。”
“我确实是杂食动物,不偏食。”安铭臣笑了笑,“还有,左迎,以后别再招惹黎念了。”
他抬眼看着她努力想要掩饰的惊疑不定的神色,语气稍稍放缓:“放心,今天下午该听的不该听的我都没听到。不过我毕竟跟她做了三年的夫妻,她的那点脾气我还是知道的。你如果不是先招惹了她,她没理由会先招惹你。不要告诉我她那么做单纯是为了什么见鬼的嫉妒,我不会信。”
左迎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收敛,看着他问得很认真:“你这是在警告我吗?”
“我只是在劝告。得罪她没什么好果子吃,我曾经被她整得很惨,这已经算作教训。我知道你知晓这个,不过这也的确不算什么大秘密。”安铭臣抱住双臂,看着她垂下头不再言语,安抚性地笑了一下,“但你就当是为我行行好,我可不愿意总被人提醒起我婚姻的失败。”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左迎慢慢抬起头来,只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也不说话。
“怎么?”
“你前天告诉我你明天上午去美国的飞机,那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确定。”他单手支着下巴笑了一下,想了想说,“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告诉我。这两天都可以。”
当天晚上黎念还是没有睡好。她最近一直失眠,胃口也很差,和离婚前的状况基本相同。徐医生的建议没有效果,她自己也知道是心理问题,但还是不得好眠。
第二日黎念向导演请了半天假,一个人驱车去了郊外。
她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登山的时候腰酸腿软,又抱着三大捧鲜花,几乎把眼前的道路挡住,差一点就跌倒。
今天是她父母的忌日。
山上无人,她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以及不慎踢上石子时的清脆声响。
她父母的墓碑静静挨在一起。黎念敬了两束鲜花,半跪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最近陡升了诸多怀旧感,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才蓦然发现他们已经离开她这么多年。
她也把父母的照片尘封在柜子最底层多年,一直以来都不敢打开。怕看到会变得懦弱胆小,会觉得愧疚,会痛苦不堪。直到前些天她突然发觉她甚至有些记不清他们的容貌,才从储藏间最里层的柜子的最底层翻出了那些已经略略泛黄的照片。
她本来以为自己看了照片会哭,但她发现自己实际很平静。
时间是磨平一切伤口的高手。
黎念待了好一会儿,又走了一段路,去了另一处墓地。墓碑照片上的男人戴着金丝框的眼睛,长相斯文,笑容很温暖。
黎念把剩下的一束鲜花轻轻搁置在了大理石板上。大概是之前韩道或者其他人也来祭奠过,石板还很干净,并且有一束尚未凋谢的鲜花。
这之前的一年多里她来这个地方已经有三次。第一次是在他的忌日,第二次是在她决定和韩道联手的时候,第三次是安铭臣出差,她和韩道成功扳倒EM珠宝之后。
黎念前几天曾经偶遇了黎家以前对她对最好的小姑姑。她那个时候正在街上开着车闲逛,有个女子不慎滑倒又站起来,她多看了一眼,觉得背影隐隐有些熟悉,驱车超过后才发现是她曾经的小姑姑黎英。
两人找了最近的一家咖啡店落座。黎念对黎家的感情复杂,两年多来对黎家一直都是不闻不问的态度,此刻只能枯燥地抱着咖啡杯,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小姑姑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衣着依旧考究,但笑起来的时候再也没有了以前的神采飞扬。
她不说话,黎英倒是先淡淡地笑了出来:“你比以前更加漂亮了。”
黎念说着违心的话:“您也是。”
“你言不由衷我知道。我现在只会越来越老、越来越丑,哪还能和以前相比。”黎英笑了笑,“倒是你,从你进了娱乐圈以来我一直关注着你。看起来你发展不错,也有前途,继续努力。”
黎念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只好笑笑。
“我爸上个月去世了。”看黎念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有些惊讶,黎英笑了笑,“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也不知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还是仍旧不知道。
“我爸当初做了件错事,他一直愧疚到闭眼之前。安铭臣当年提出条件和你结婚,我爸做的主同意了。他着急黎家企业的前途,所以虽然知道你和路渊的事,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阻止你们俩可能的胡来。他第二天去找了路渊,具体说了什么我不清楚,总之他回来之后心事重重,接着当天晚上就听说路渊犯了心脏病,等到第二天晚上,又听说他死在了手术台上。
“为这件事黎家跟路家的关系都垮了,到现在也没修补好。这些年我一直没听他说起过这件事,直到他走之前,我才知道他对这件事一直念念不忘。做了一件亏心事,愧疚到死。
“我不指望你能原谅他,毕竟黎家对你不起。拿你当了牺牲品,到头来黎家没保住,你也受了苦。只是希望这件事你也能了解。”
黎念顿了半天,没有把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转而低声问:“黎氏被收购以后,你们发展得还好吗?”
黎英笑笑:“没有那么好,不过也没那么糟糕。黎家主心骨没了,最近一堆年轻人都在搞内讧。祸起萧墙,应该不算是什么好的现象吧。”
她放下咖啡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既然打定了主意和黎家撇清关系,那就继续撇清吧。我看黎家如今已经是扶不起的阿斗,是福是祸都躲不过的,你自己好好保重。”
黎念在路渊的墓碑前待了不短的时间,直到猛然发觉自己已经全身冻僵才缓过神来。
她下山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山顶有薄雾缭绕,肃穆的墓碑明明很近,看起来却又有些远。
黎念下山的时候已过了晌午,她早饭午饭都没有吃,却还是没有饥饿感,索性直接开车去了剧组。她在路上开了机,立刻有众多电话提醒和短信息插进来。
短信里的话看得她云里雾里,直到红灯的时候抽空浏览了新闻网站,才明白过来哪里出了问题。
今天娱乐版新闻大标题里又有她,一行红字放在最醒目的位置,真是让人想不注意都困难——《黎念片场甩左迎耳光 死对头为争夫火拼》。
黎念看完这几个字,刷地一下就冷了脸。
正文前曝光了一组图片,连贯又完整地呈现了她俩在片场更衣室附近对峙的情景。而其中一张占据了一半图片总面积的照片,则明明白白地显示了她确实在寒着脸扬手打左迎,清晰度恰到好处,拍摄角度也恰到好处,仿佛真的只是路过偷拍,而非有人刻意指使。
黎念忍不住想冷笑。怪不得左迎昨天一反常态地装傻,乐意自动撞到枪口上,还明摆着要和她唱反调,原来所有的忍辱负重都是为了今天。
苦肉计果然是古往今来最经典的招式之一,真是屡试不爽,百用百灵。黎念半撑着下巴,咬着水杯看屏幕,某一瞬间猛地想起安铭臣也曾经讽刺她对他使用过苦肉计,心中一紧,随即望着天花板自嘲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现世报。
今天来片场探班的记者格外多。Ada今天电话接到爆,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又逢生理期到来,脾气十分不好,关了手机坐在车内看着外面一个个挂着证件的记者,嗤了一声:“问问问,就知道问。这种扇耳光的问题怎么可能问出个所以然来,一群玩弄文字的人就知道把水越搅越浑。”
黎念皱着眉毛看着不远处左迎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红色的大衣衬得人鲜活窈窕,下巴高高扬起,是胜利者轻松的模样。很快就有记者蜂拥着围上去,追问了几个问题,左迎一概微笑着摇头。还有记者指着她的脸颊,大概在询问伤情,左迎笑得越发粲然,说了句什么,然后摆了摆手,在助手的护送下低着头离开。
“提防了这么久,还是被她背后阴刀砍得不轻。”Ada把手机随手一扔,重重呼出一口气,“我现在想提刀子杀人。”
黎念反倒微微笑了一下,在助手的协助下开了门,和Ada一起走了出去。她脸颊红肿的地方已经好了许多,但经过她今天早晨刻意的修饰,如今依旧可以看到某些痕迹。
黎念希望记者们在追问她的同时可以顺便眼尖地瞧一下她脸颊的伤势,但她一句没听到。所有问题归结起来都是一句话:请问你能否详细解释一下昨天打耳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黎念一言不发,被近在咫尺的特写镜头和越来越拥挤的人群弄得越发不耐烦,却又不便发作。突然这时候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黎念小姐,请问你脸颊上的红痕是昨天被左迎回打的吗?”
终于等到了一句勉强像样的话。黎念停下脚步,回过头微微一笑:“不是,是工伤。前天因为拍戏需要,我被左迎打了一耳光,不过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谢关心。还有,对于昨天的事,我只能说这是一个误会,我和左迎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请大家不要再进行不必要的猜测了,多谢。”
晚上是剧组全员聚餐时间。左迎和黎念被安排在一个桌子上并排而坐,两人笑得都很自然,却缺乏眼神交流,交谈的次数更是为零。
不过还是没能免去互动。其一是中途韩平导演来敬酒,左迎站起身,黎念的筷子被她碰掉到地上。她看了看,面不改色地叫来服务生,请他帮忙捡起,并重新换了一副。
其二是摄影组的人一起来敬酒。黎念双手端着酒杯站起来,不料脚下和左迎碰到,她想要躲开,上身却开始倾斜,酒液溢出杯子滴到她的手指上,她越发地站不稳,反射性想去扶住左迎身后的椅子,却没料到她此时动了一下,黎念的手收回不及,最后竟抓住了她的肩膀。
黎念立刻带着一迭声的道歉收手。有人突然低低地“呀”了一声,黎念定睛去看,左迎白色丝缎领口因为她沾着酒液的手指按上去,已然染上了一片明晃晃的酒红色。
她微微皱眉,如果她没记错,这件衣服似乎还是今年冬天的新款,显然左迎刚穿上不久。
“都是我的错。看样子洗下去不太容易。”黎念的表情很诚恳,比之前左迎扇她耳光后表现得还要诚恳,“你衣服的号码是多少?我再买件新的补偿你吧。”
左迎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纸巾正在擦拭,她们两人挨得很近,近到只有彼此才能听到。左迎看着她,慢悠悠地笑:“黎念,你无时无刻不在掩饰,挺累是不是?”
黎念微微一笑,也不再客气:“连吃饭你都想要玩陷害,我才是真的佩服你。你的身材比我肥了至少一码,我记住了,这周会把衣服还给你。”
两人直到散了宴席出了包厢甚至都还不消停。有个小男孩突然跑过来,站定在黎念面前,举着一个小本子昂首挺胸,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奶声奶气:“请问你是黎念姐姐吗?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黎念忍不住笑了出来。蹲下来很配合地又是签名又是合照,很快又有人认出她,陆陆续续上来要求签名,黎念一概笑容可人地接受。
后来人终于渐渐稀少,助手凑过来,附在她耳边悄悄地说:“左迎签名的人数比你少,在那边脸色正不好看呢。”
黎念低着头不说话,等最后一个人签完离开才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明显抱有敌意的左迎笑了一下:“安铭臣在你身后。”
“还想骗我呢?”左迎抱着双臂笑得十分清冷,“铭臣今天早晨刚去了美国。嗯对了,你肯定是不知道的。”
黎念对她的话不以为意,反倒是笑得更加灿烂:“这次是真的。”
左迎嗤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后面有男低音响起来,沉沉的不带感情:“左迎。”
周围已有人随着这个声音向这边聚拢了目光,安铭臣恍若未觉,低头看了看手表,眼神漫不经心,语气也慢条斯理:“走吧,我送你回去。”
左迎握住包袋的手指松了又紧,眼神闪烁,站在原地有少许不知所措。她回头看了看,发现黎念早已走远。
车子在司机沉默无声的驾驶下徐徐开向左迎住所。安铭臣合着眼倚在座位里,微微仰着头不置一词,他又是单手抱臂另一只手撑住下巴的姿势,一直保持着没有变。
左迎坐在他身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纤细的手指抬起来,却又在触到他衣袖的前一秒收了回去。
“想问我现在为什么不是待在美国?今天早晨有急事,机票改签,刚刚才把会议开完。”安铭臣突然睁开了眼,慢条斯理地微笑,“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吃饭?一并告诉你答案:林子昭今天晚上也在这儿,他告诉我你也在。”
他明明口气稀松平常,可是嘴角勾起的弧度全然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并且笑容太从容也太冷漠,看得左迎越来越不安,直觉想要躲避开他的目光和隐隐中仿佛风雨欲来的话题。她环上他的臂弯,话说得软声软气,试图安抚他:“你才开完会,现在是不是还没有吃饭?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安铭臣看了看她,笑了一声,身体前倾,对司机开口,顺便也避开了她缠绕上来的手臂:“老吴,前面粥店停车。”
两个人,一间包厢,无人开口。安铭臣只是在敛着眉眼安静喝粥,仿佛什么都不了解的模样。左迎看着他,眼神不定地犹豫着是否要解释。安铭臣却在此时抬了眼,恰巧看到她垂着眼一副纠结的模样。
他放下汤匙,露出一个笑容:“左迎,我们认识多久了?”
他明明声线温和,却听得左迎不由自主地慢慢抓紧了餐布:“四年。”
“四年,比我跟黎念认识的时间还要长。刚出道那会儿你很懂事,待人接物进退有度,不做过分的事。左迎,你聪明漂亮,温柔又体贴,如果一直保持这样下去,不需要你开口,会有许多人自动愿意帮你。”安铭臣慢慢收敛了笑容,靠住椅背,拇指摩挲着茶杯,语气渐渐冷下来,“可你现在太嚣张了。我告诉过你,不要招惹黎念。我没有在开玩笑。”
左迎的嘴唇咬成了一条白线,眼神无助,隐隐有楚楚可怜的水光:“你说这些,是要和我分手吗?”
“你把甩耳光的新闻掐准了在今天放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是这样。”安铭臣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你当真以为所有人都会乖乖任你糊弄吗?你能查到黎念的隐私,别人也就能查到你的隐私。娱乐圈的秘密算不上秘密,你在把心机玩得这样风生水起之前,早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左迎望着他,眼睛微微眨了眨,忽然有眼泪像银线一样坠落:“可黎念的心机比我还要深,你半点没提起过。你一直都在维护她,不管是在什么时候!”
安铭臣抬起眼皮看了看她,语调依旧清淡:“你想太多了。”
左迎依旧在哭泣,却又忍不住冷笑出来:“怎么可能是我想多了?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恍惚,去剧组的时候眼睛会四处看,我说她一句重话你就会立刻把话题轻描淡写过去,是我想多了吗?真的是吗?”
安铭臣重新捏起汤匙慢慢喝汤。
“为什么就是黎念?就因为她长得漂亮吗?并且比我年轻?”左迎迷蒙着一双泪眼,“大家都这样想,你也是这样是不是?”
安铭臣皱了皱眉,语气明显冷下来:“那你又为什么会跟我交往?是因为觉得我有能力保你一生富贵无忧吗?”
左迎双手捂住嘴不停抽噎,有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在白色的瓷盘上。安铭臣抱着双臂看着她一言不发,见她五分钟内还是没有停止的迹象,终于慢慢开了口。
“黎念没你懂事,也没你体贴,她甚至心狠得让人想掐死她。但她也不会主动陷害别人。你没妨碍过她,她根本就懒得搭理你。”安铭臣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下去,“你设计让她甩你耳光,又拍下照片抹黑她,这一招确实不错,黎念百口莫辩,你现在是舆论的胜利者。不过,你以为我跟她那三年夫妻是白做的吗?你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过我吗?”
“我没有拍下照片,那不是我拍的。”
“又想骗过我?”安铭臣露出一个笑容,“你给网编打电话,以为我没听到是吗?前一晚通话,后一天报道就登上了他家的娱乐版独家,你还有什么其他想解释的?左迎,黎念的那一耳光,你可挨得一点都不冤。”
“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在找借口摆脱我。”左迎捂住通红的眼睛,话已经说不连贯,“你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是不是?如果没有这件事,你也一定会再找一个由头,为了跟黎念重修旧好而跟我分手,是不是?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又要答应我?是想拿我刺激黎念是不是?”
“我的的确确给过你机会,可你自己浪费了。我也没说过要跟黎念重修什么旧好,没有这个必要。”安铭臣明显蹙了眉头,“黎念不需要我,我现在也不需要她。我和你之间的事跟她无关。”
黎念自从那天聚餐后,生活蓦然变得平静。安铭臣不再来剧组探班,左迎也不再刻意挑衅。她俩又恢复了以前互相不闻不问的状态,但偶尔两人有眼神交流,黎念又分明可以分辨出左迎眼底的怨恨,以及隐忍。
黎念希望生活就这样古井无波下去,但媒体还是要无风掀起三尺浪。闪光灯眼尖地拍到了左迎手指上的端倪——她以往总是喜欢在中指上戴着她那枚最为醒目硕大的粉钻,可如今那里已经变得光秃秃。还有记者跟拍到左迎去成品店挑衣服,最后选中的色调全为暗色,并且全程戴着墨镜面无表情,“似乎很受伤”。
这点变化足以让记者嗅到特别消息疯狂追拍。左迎在两天后终于顶不住压力,承认了和安铭臣分手的事情,称“目前已是单身”,并拒绝透露详细原因。
顿时一片哗然。唯恐娱乐圈不乱的看客们津津有味地品着这一直都很高调的三角恋关系。黎念也被牵涉进来,并且一半被挺一半挨踩。还有人根据以往经验,调侃“韩平导演延续了一场电影拆散一对人的诅咒”。
Ada则很冷静地评价:“其实最大赢家还是左迎。炒作也好绯闻也罢,她需要这些东西占据头条位置。况且大家还都以为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她一场失恋得到的补偿多着呢。”
黎念想想,也对。
过了两个月没有异性掺杂的日子。安铭臣不再出现在她面前,韩道也忙得不见人影,她安心拍戏,身体状况渐渐变得好些了,忙里偷闲的时候便待在家里养花喂鱼、提着铅笔画素描,倒是十分自得其乐。
临近年关,许多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唯独黎念的状态倒是一天比一天好。她的失眠症状大有好转,噩梦逐渐消失,脸上的疲惫神色也随之一扫而空。
以至于韩道约她出来见面的时候都吃了一惊,随即笑:“哎哟,我这两天忙得脸都快凹下去了,你倒是气色好了不少。难道是代言了哪个广告吃了什么神力大补丸吗?”
黎念笑着不答,指着面前崭新的车子:“又换了?”
韩道还是笑:“啊。昨天刚弄到的,叫你出来就是为了带你一块儿去试车。走吧。”
车子直接开向郊外,一路上一直绿灯倒算是顺畅,偏偏韩道的手机却一直响个不停,他看一眼,摁掉,再响起再摁掉,最后索性关了机。
黎念瞧了瞧他:“急事吗?要不咱改天再试吧,今天你先回去。”
韩道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车速却还是渐渐慢了下来。打了转向灯,看了看前方天色:“……我先送你回去。”
“不必。我还打算去趟附近的步行街,你在路边放我下来,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
黎念坚持,韩道便在路边停了车。她正要推门下车,他却突然在身后叫住了她。
“小念,”他微微一笑,“其实前段时间我挺担心你为整垮了EM后悔跟自责,不过现在看你精神是真的不错,我放心多了。还有,我妈一直在我耳朵边提起你,我这两天估计没空回去,你找个时间去看看她吧。”
黎念一个人在步行街待到晚上商场打烊,阴沉天气让人心情也变得低落。咖啡厅内音乐回荡,黎念有点儿心不在焉,九点半走出温暖的室内,一抬眼才发现已有雪花在纷纷扬扬地飘落。
因为并非周末,又是冬天傍晚,街上行人稀少,道路也因下雪变得有些泥泞。黎念站在路边很久,计程车一辆也没有打到。她拎着几个购物袋等得不耐烦,索性沿着街边小心翼翼地慢慢走,泥水溅脏了靴子,天气越来越冷,她没有戴帽子,耳朵又暴露在空气中,渐渐变得麻木。
这里离她的住处还很远,黎念抬头望了望,无奈地呼了一口气。大团白雾迅速散开,让人更加觉得寒冷。她已经冻得不行,决定如果五分钟内还没有打到车,那就去不远处的快餐店待一晚上。
黎念正这样想着,忽然有一辆深蓝色的流线型车子缓缓行驶到她身边,停下来,慢慢降下了副驾驶位的车窗。
露出了一张熟悉而久违的脸庞。侧脸棱角分明,眉眼依旧沉静。
安铭臣的声音在低低的引擎声中响起,很清晰,微沉而且悦耳,简单却又重重敲着她的耳膜:“上车。”
黎念在原地站定半分钟,见他脸色依旧淡淡的,没有离开也没有催促的意思,便咬了咬下唇,把袋子扔到车子后座,自己打开副驾驶的侧门,上车。
她坐进去后直觉想说声谢谢,但突然想起每次她对他说完这两个字后,安铭臣都会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给她看,让她顿觉脊背发凉,于是黎念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车内十分温暖,黎念从寒冷转入温暖太快,关上车门后就不自主打了一个喷嚏。安铭臣侧脸看了看她,抿着唇塞给她一盒纸抽。
黎念接过,仔细看了看,还是忍不住说了声谢谢,这是她待人惯例,遇上谁都一样。她用手心捂住冻得通红的鼻子,在座位上缩成一团给自己回暖。她本来就很瘦,皮肤也白皙,包裹在白色蓬松的羽绒服内,一眼看过去,除了一双乌黑的眸子格外打眼外,其他就像是已消失不见。
她垂着头安安静静,五根纤瘦手指盖住脸颊,眼神因雾气氤氲不清。安铭臣绷着脸不说话,见她又打了一个喷嚏,稍稍蹙了眉,腾出手把一边的保温杯递给了她。
黎念拿住那只水杯看了又看,又看了看他的脸色,发现除了面无表情外没什么别的意思后,便很不客气地扭开杯盖,一口气喝下了大半。
一路无话。安铭臣一直阴沉着脸,她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黎念从寒冷中缓过劲来后就一直对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发呆,她马后炮地心想,这可真不是一个适合外出的好天气。
终于到达目的地。车内气氛已经诡异到了顶点,黎念巴不得立刻离开。她在车子停下的那一刻如蒙大赦,说了声“谢谢”正要下车,手腕却忽然被身后的人捉住。
她刚刚回过头,嘴唇就已被安铭臣封住。
她被他按在椅背上,双手被压在座位上,下巴也被捏住,仰起头被迫承受他的吻。或者更确切地说,倒不如称作是咬,因为这次太有侵略性,黎念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怒意,尽管她不知这怒意从何而来。
他含住她的下唇,牙齿重重地磕上去,黎念疼得皱起了眉,想要挣扎,却被安铭臣束缚得更加紧,他的力道更加大,动作也并不温柔,激烈地吮吸,直到黎念感觉到刺痛,嘴唇那里弥漫出一股轻微的血腥味儿。
她一声不吭,也不再试图挣脱,直到安铭臣终于稍稍离开她的嘴唇,却依旧固定住她。他那双清秀的眼睛近在咫尺,声音贴着她的嘴唇发出来,几近咬牙切齿:“黎念,你可真是没心没肺。”
他终于肯放她下车,而车门刚刚关上,黎念就感觉到一阵冷风,安铭臣的车子已经扬长而去。
黎念再次失眠,并且是失眠了整个晚上。第二天下午她才精神不济地起床,端着水杯按照惯例去看新闻,在财经和股市版块顺便浏览了一眼,似乎是扫到了某个熟悉的名字,于是又掉回视线去看。
“‘恒道’控制人韩道涉嫌经济犯罪被警方控制或将被公诉。”
黎念只觉得脑子里面“嗡”的一声,险些拿不住水杯。 言情天后折火一夏甜文经典(共11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