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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辞将茶杯往许夫人那边推了推，道：“说吧。”

　　魔主殿的下人都被尽数挥退，此刻偌大的房间内只有她们两人。

　　宽敞的空间里落针可闻，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甚至能看到细细的灰尘。

　　许夫人咽了咽口水，用手将下滑的衣服向上拉了拉，低声道：“我的母亲，是二十多年前因家主顶撞前陛下而灭门的……玉家旁支女。”

　　白辞眉头一皱。这件事她知道一些，白瑶也是玉家的女儿，之前也提过一次玉家，但她想不明白这个已经覆灭的家族跟她有什么关系……而且冥修这掌控力也太弱了，怎么这么多逃过抄家的。

　　许夫人见她不吭声像是在沉思，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在想什么？”

　　白辞坦然道：“我在想，冥修的手段不怎么样，明明都抄家了，还有这么多漏网之鱼。”

　　许夫人：“……”

　　她哽了一下，愣了许久才道：“家母那时已经去世，我严格意义上是许家的人，因此逃过了一劫。”

　　她整理了一下被白辞打乱的思绪，轻声道：“但即使如此，许家还是受到了一些牵连，家父因此并不喜欢我，我……我勉强长大后，他就将我送进了陛下的后宫。”

　　白辞眉心一皱，问道：“怎么不反抗？”

　　魔族没有强迫人的习惯，不愿意做，即使是王后的位子也可以推拒，毕竟在魔族贵女的地位也不低，许多家主自己就是女儿身。

　　“待在哪里都比在许家强了，”许夫人低头喃喃道，她笑容苦涩，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陛下的生母，就是玉家旁支一个血缘较近的小家主。”

　　白辞顿了一下，皱着眉头打断道：“可以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不想听了。”

　　不管他们是什么情况，冥修抄了玉家是事实，这份感情不管是什么样子都沾了太多的血，她没兴趣恶心自己。

　　白辞道：“我不信浪子回头的戏码，也不喜欢虐恋情深的桥段，如果你是想跟我说冥修对玉溪用情多深的话，那大可不必，他要是真的情深，就不会对玉家下手。哪怕我对这个案子并不清楚，也知道玉家主只是因为顶撞了冥修，远不到必死的程度，这样你跟我说情深，不觉得可笑吗？”

　　许夫人抿了抿唇，见她起身就要走，忙道：“陛下……！”

　　白辞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她就接着道：“前陛下……是自愿死在您手中的。”

　　她沉默许久，推门出去时才淡淡道：“我知道。”

　　白辞也是在自己当了魔王之后才知道，魔主令也有攻击和防护的能力，甚至只要冥修想，他就能瞬间从白辞面前转移到魔主殿。

　　对于这个，白辞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她自己也清楚，凭她当时的能力，哪怕胜了冥修也只会是惨胜，白辞没有非要对手出全力不然就是不尊重自己的观点，但是以这样的理由获胜，心里也难免不舒坦。

　　她走的毫无留恋，许夫人盯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无奈的苦笑一声。

　　白辞的性子，还真是随了玉溪。

　　她想，若是玉溪懂得服软，那么也许结果就不是这样。

　　但转念又一想，若是玉溪真的服软认命了，想必冥修也就不会对她念念不忘了。这么一想，还真是一个死结。

　　许夫人望着空气中细细的灰尘出神，半响后垂下眼，苦笑了一声。

　　白辞出门后没有回自己的寝室，而是转了个弯，去了一趟典籍室。

　　魔王身边一直都会跟记录起居的侍官，只是白辞不喜欢有人跟着，上任后就废除了。关于上一任魔王的信息都收藏着这里，只有历任魔王以灵力注入，辨别身份后配上魔主令才可进入。

　　倒是管的挺严格。

　　白辞漫不经心的想，随后目光落在那个记录冥修事迹的书架上，目光在写着“玉夫人”的卷轴上停了很久，才缓步上前。

　　………………

　　白辞的生母玉溪是玉家一个旁支家族的家主。

　　她生的貌美，性子又潇洒桀骜，若不是有玉家这座大山可以依靠，日子怕也不会很好过。

　　但她从不在意，平日里除了管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外，日常就是骑马打猎，自在潇洒。但非常不幸的是，她遇上了冥修。

　　冥修从未见过这样耀眼明亮的姑娘，下定决心要将她带走，却没料到他刚开了个头，就被玉溪拒绝了。

　　玉溪目前对嫁人没什么兴趣，她一个人自在的很，家族方面也会有旁支过继作为她的继承人，根本不需要委曲求全，冥修的追求只会让她烦恼。

　　享受过自由的乐趣，谁还愿意做笼中一直等待宠爱的金丝雀？

　　那个时候女子的地位很高，便是魔王，也没有资格强求，再加上玉家主为了玉家姑娘的尊严坚决维护玉溪，用权势压也没有什么希望。

　　冥修坚持了几年，便放弃了。

　　起初谁也没有在意，毕竟冥修身份尊贵，被这样屡屡拒绝哪能不恼怒？放弃也是正常的事，连玉溪都松了口气。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冥修非但没有放弃，反而还换了一个更阴的计谋，他将手中事务全扔给了大臣，自己封了灵力和气息，改变容貌，更名改姓地接近玉溪去了！

　　玉溪不明真相，竟然就这样与他相爱，没多久就卸下了防备，为冥修怀上了白辞。

　　冥修在玉溪怀孕后，以为可以凭借孩子套牢她，就一改以往忠诚深情的模样，揭开自己的身份，要求将她带进宫去。他本就没打算为了玉溪放弃一整片森林，之前的追求不过是他好胜心之下的挑战，再加上玉溪确实是吸引他，但是他爱繁花，就并不代表不要绿叶了。

　　相反，身为男人，他的劣根性让他妄想要左拥右抱，娇妻美妾一个不少。他以为玉溪会为了孩子妥协，万万没想到玉溪性烈，当即就带着孩子远走，销声匿迹，再也不见。

　　等玉溪走了，冥修才犯贱一样的意识到玉溪对他的重要性，开始失魂落魄，借酒消愁。过了一阵，他像是抽风一样，突然要遣散后宫，上前劝谏的都被他打了回来。

　　玉家主忠厚耿直，见不得冥修这样糟蹋人的行为，就去劝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玉家就被抄了。

　　白辞：“……”

　　她面无表情地合上卷轴。

　　所有人都在说冥修深情，久而久之，就连白辞自己都信了几分。

　　但现在，她心里只有两个字不断循环。

　　就这？就这？

　　后面的东西记录的不多，白辞大概瞥了一眼，也能猜出玉溪后来发生了什么。

　　玉溪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容易相信别人，这也许是一个美德，但在她自身就拥有巨大利益的时候，这绝不是好事。

　　于是她轻信了白舜，白辞落在白舜的手中，而她自己也没什么好结局。

　　这么说，白瑶应该是在白辞之后去的白家。

　　她一边漫不经心的想着，一边抬脚出了典籍室。大门推开，豁然清新的空气反而让她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白辞深深舒了一口气。

　　正出着神，就听耳边传来白瑶淡淡的声音：“看到什么了？”

　　白辞下意识看过去，眉头紧皱，怎么身边来了人她都没有察觉？

　　白瑶看出她心中所想，淡淡道：“我严格意义上讲已经不是活人，在我刻意收敛的情况下，你感觉不到也是正常。若这能力真的这么强，玉家怎么会败的那么惨。”

　　白辞抿了抿唇，不语。

　　白瑶就接着道：“小心你身边的人，有人要对付你。”

　　白辞眉心一挑，似笑非笑：“怎么对付？”

　　白瑶叹了口气，道：“想来无非也就是那老三样，造谣污蔑，指责劝谏，然后再联合起来动手。蚁多咬死象，你要小心。”

　　白辞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这你倒是可以放心，我的名声已经不能更差了，造谣这套对我来说没有用。”

　　白瑶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说：“你心里有数就好。”

　　她也只是察觉到了白辞身边有异动，具体并没有太多证据，她们这对所谓的姐妹感情也非常有限，一次提醒是好意，再多说可就越线了。

　　白瑶沉默了许久，才道：“我查到子瑜的母亲了。”

　　白辞一愣，眉头紧锁，偏过头看向她。

　　她刚才一直没有正眼看过白瑶，此时一看，反而有些吃惊，对方的头发竟然已经全白，但面容却依旧是年轻的模样，虽显得苍白憔悴，但并无老态，一双眸子一改往常空洞茫然的状态，亮的惊人。

　　生机与死亡，在她身上交汇融合，显得又是诡异又是和谐。

　　白辞顿了一下，问道：“……是谁？”

　　白瑶笑了笑，垂下眸，轻声道：“陛下还记得丹阳峰的哲圣长老么？”

　　白辞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不是说白子瑜的母亲是魔族人么，怎么又跟丹阳峰扯上关系了。

　　等一下……！

　　白辞突然反应过来，微微瞪大了双眼。 大魔王的千层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