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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仪式虽不算长,新娘子却很忙,打过招呼,沐央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
十几个小时的疲累,对着那些冷餐她实在没有一点食欲,幸而仪式结束后,新上了石头蟹粥和椰子鸡汤,可以垫垫肚子。
新娘子没有抛手捧花,而是交到了伴娘郑书卉的手里,郑书卉捧着花,眼里冒出了点点水光。
这种场合免不了要拿伴娘逗趣儿,其中赵乾的声音最大。
新娘笑骂:“赵乾,你这样的,给书卉当备胎都不够格!”
“漠哥来了!”
“漠哥最懂车了,让漠哥说,赵乾够不够格当伴娘的备胎?”
宋漠接过酒杯,厚而微哑的嗓音懒洋洋的,“好车不需要备胎,伴娘这样的,用备胎纯属屈就,多此一举。”
有人推搡郑书卉一把,“听见没,漠哥不给你要备胎!”
钟亦灿拿腿撞撞沐央膝盖,暗暗做了个“吐”的动作。
“听听,漠哥跟我们不一样,说话就是好听。”
“你们懂个屁,九中出来的,你以为谁都能进九中?文化人这是!”
“当然是文化人了,你们没见过漠哥的纹身,”赵乾掐上宋漠的后腰,“‘My B’,就在这里,我们漠哥可以上南州大学当外语老师了!”
“My B?我的B?”
人群里一阵爆笑声。
宋漠也笑,“不能跟你比,一身妖魔鬼怪,也不知道留点儿余地给自己的审美发展。”
赵乾:“当初我们漠哥叫‘宋墨’,‘墨水’的‘墨’,文人雅士!”
这一端的钟亦灿瞪圆了眼,盯着沐央看。
沐央把嘴里的鸡骨头吐出来,轻抿了一口奶白的椰子鸡汤。
宋漠提着高脚杯,慢条斯理道:“我家老宋说,生这么一个儿子,胸无点墨,一叫我的名字他就臊得慌,干脆给我改个寸草不生的‘漠’。”
新娘子抓住了另一个点,“你真是在九中读高中?”
宋漠没否认,“给我留点面子,花钱转的学。”
“那你认识沐央吗,她也是九中的。”
他唇角微敛,随即挑起眉来,目光跟随新娘子视线往左后方移了移,却是没有正面回答,“沐央?”
这下,赵乾也愣住了。
沐央脊背僵硬如石头。
“是啊,学霸校花,你不可能不认识吧?”
他舔嘴笑,“不好说,得让我看到脸才行。”
沐央一个低哼,肩背跟随耸动,长时间的疲累,时间和空间的错乱让那股疲累的晕眩又涌上胸口,鸡汤仿佛也压制不住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
很快,郑书卉从新娘子身旁缓步走向他,笑道:“刚才不是见过了吗,好像忘记给你们做介绍了,沐央在那。”
沐央转过身,眼神投落在一群男女里,独独错开了宋漠,“九中人就多了,除了我们班,我只记得年级前三名。”
她是全场唯一没有穿裙子的女性,白衣黑裤,洁净无瑕的一张脸清清凉凉,比其他女子多了一份书卷气。
这个话一出,更是摆出了姿态:众生皆恶俗,我自独清爽。
宋漠垂首一哂,“太不幸了,我是后三名。”
新娘子没有放过沐央,“不同班也是校友,你过来呀,不要光喝鸡汤。”
沐央回过头,轻咬了咬唇,端起酒杯就要站起来。
钟亦灿突然贴近她,“没关系,万一我们真买房车呢,至少有门路打折!”
沐央选择站在新娘和赵乾中间,酒杯辗转过去,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还没到宋漠,她左边脑袋“嗡”地一下,耳鸣了。
她对赵乾扯的淡,报应来了。
她在嘈杂中对上他,“校友,灿灿要是哪一天买房车,给她打个折。”
这是过来这么久,她第一次正眼看他,优越的眉骨下,红血丝消散,一双眼锋利雪亮。
沐央有些恍惚,少年时代那股纨绔叛逆之气似乎消失不见了,可是不久之前,他戴着墨镜的时候,她分明还看见了。
宋漠嗓音仿佛浸在深潭,“只要你开口,都是小意思。”
这话敞亮,沐央却垂了眼。
她很快又抬起眼皮来,拿手锤着脑袋,跟新娘子扯笑道:“时差没倒过来,脑袋嗡嗡响,要不我怎么猛喝鸡汤呢,今晚我就不去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
新娘子没多想,“行了,不敢绑着你去,要不要打包鸡汤给你带回去,书卉就好这一口,宋漠专门叫人给煲了送过来的。”
“不用,”沐央唇边的肌肉微颤,“新婚快乐,我替你开心。”
莫不是胃比嘴巴更敏感,这毒鸡汤才一直让她犯恶心,恶心到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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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耳鸣之后,脑袋开了窍,沐央站在“白鹭飞,不须归”前,重新做阅读理解。
白鹭一对儿,相依为伴,不问去路,不惧前程,亦不念归期。
人总会有羡慕神仙眷侣,动摇孤独终老念头的时候,比如现在。
“沐央。”
她转身,有些意外,“衡哥。”
新郎是吾亨科技的一名高管,沈知衡作为吾亨老板,出席员工的结婚典礼倒不出奇,只是婚礼仪式已经结束,宾客散去,这个时候来可有些晚了。
沈知衡看着她笑,“刚出差回来,赶着过来看看,你要走了吗?”
“嗯,今天下飞机,有点累了。”
沈知衡走近了一步,和她并排站在婚礼迎宾牌前,“提前回来了,怎么没有和我说一声?”
她垂下眼去,“临时决定的,想着不一定赶得上,回来再说。”
沈知衡知道她的性子,看那模样的确是精神不济,便提出要送她回去。
沐央:“不用了,我朋友接的我,你才过来,现在走也不好。”
“行。”他看着文案念了起来,“白鹭飞,不须归。这两人感情很好,在我们吾亨,稳定的伴侣关系也是对管理人员综合素质的一个重要考量。”
沐央点头,“衡哥说的对。”
郑书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端着两份小点心,一手交给一个,“沈总竟然也认识沐央,世界真是太小了。”
沐央吃不下,也懒得推辞,拿在手里,“对啊。”
沈知衡:“谢谢,我和沐央是老熟人了。”
郑书卉笑起来名媛范十足,“沈总交际圈真的很神奇,我小学老师你认识,和宋漠也认识,连沐央都是老熟人,怎么不一起过来呢。”
这个时候,淡淡的烟熏木质淡香拢过来了。
“凑巧而已。”沈知衡看向沐央,“我们都不知道她回来。”
这个“我们”显然不单单指沈知衡一个人。
宋漠掏着兜不说话。
郑书卉没有往下问,而是看向那句文案,“不须耳鬓常厮伴,一笑低头意已倾,我挺羡慕这两个人的,千金易得,知心人却难寻。”
沈知衡笑,“郑小姐这么优秀,会遇到知心人的。”
“借沈总吉言,您请便,我去婚车上拿点东西。”
宋漠把手从兜里拿出来,唇边一勾,道:“我送你过去,有事儿请教你。”
郑书卉垂了眼帘,抿唇一笑,“不敢当。”
沐央混沌的脑子漂浮出她刚才那句话:不须耳鬓常厮伴,一笑低头意已倾。
她不久之前才生出来的那点心思早就灰飞烟灭了,她实在没办法跟郑书卉那样,对别人娇羞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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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你怎么没说你对象就是吾亨老板啊!”钟亦灿拍打方向盘,“没白疼你,姐妹的面子又让你给挣回来了,名媛卉那破土豪算个屁!我们沈总斯坦福毕业的科技新贵,还青梅竹马,还有脑子有钱,以后他就是我们的牌面了。”
沐央两眼放空,“他不是我对象。”
她家和沈家算世交,但她和沈知衡并不是青梅竹马。沈知衡身世坎坷,高中才回了沈家,出国之前她就只见过他两三次面,前两年她妈生病过世,他过沐家帮忙,后来一直很关怀沐央,两人才慢慢熟了起来。
“你爸相中的果然不会差,这样的你还挑,人有什么好挑的,结婚不找他你还想找怎么样的?”
沐央拍打胸口,“我想吐。”
“斯坦福毕业的钻石王老五,你他妈的还想吐,你眼珠子挂天上去了吧你!”
沐央喉管有了响动,“灿灿,快……快,靠边停车……”
钟亦灿这才反应过来,幸好郊区路宽车少,很快就进入了辅道。
沐央蹲在地上一阵阵干呕。
钟亦灿给她拍打后背,“我这车是有一点味道,也不至于到吐的程度,你这是回自个老家都水土不服了呀。”
沐央喘气不匀,嗓子因为干呕扩充,哑了,“灿灿,我怀疑鸡汤有毒。”
“有毒?”钟亦灿滞了滞,“宋漠给你下毒?”
沐央抬起头,眼里泛着点点水花,“我很恶心。”
钟亦灿心一软,蹲下身子看着她,“你俩以前就认识,他怎么你了?”
她莹亮的双眼一眨不眨,“他是我的仇人。”
车里空调开得很大,车窗也开得很大,沐央头发狂舞着,听钟亦灿在咒骂宋漠。
“贱人!太贱了,怪不得都说,他爸是车行大亨,为了争他爸的遗产,他爸和他后妈死后,他把他弟弟的监护权都抢过去了,真是祸害遗千年,他这样的渣滓怎么还活得好好的,当年要是我知道,非得把他那张烂嘴给割掉!”
沐央出国之后,在留学生圈子里认识了钟亦灿,性情相投,自然比其他人走得近一些,过了几个礼拜,才有了一个惊人发现,两人竟然是幼儿园同班同学,兜兜转转再相遇,缘分不浅。
“你说,怎么报仇?泼粪,血书,扎轮胎,还是都来?”
沐央无精打采的,“扎轮胎吧。”
灿灿不过嘴上功夫了得,轮胎她都不一定能扎得破。
“你听过吗,有一种说法,说他弟弟是他亲儿子,所以他对他弟弟特别好,他和我们同龄,如果是真的,岂不是十三十四岁就生儿子了,这熟得也太早了。”
沐央把肆意飞舞的头发往后一拢,淡道:“是他弟弟,他这人不行,生不出儿子。”
钟亦灿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边了,瞄了一个贼光过去,“是真的不行吗?”
她含糊“嗯”了一声。
钟亦灿更是得意,“我原谅他眼瞎了,想去买烟花放是怎么回事哈哈哈!”
把沐央放下,钟亦灿就一溜烟跑了,晚上还有一场热闹凑,得了“宋漠不行”这一手消息,她简直比自己大婚还兴奋。 偷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