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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伯中双眼惊恐,那样子让司庭心里一沉。
两个人从马车上下来躲到了林子深出。
就见那人到马车里查看,“任少爷?二公子?小的是白玉山庄的。”
司庭要出去,任伯中撕拉住他,“再等等。”
没一会又一个剑客,两人似乎在说着他们的去向,向四周找去。
“那不是白家的人吗?”
“司庭,都这时候了,我们到底能信谁?”
司庭张张嘴,看着他,那份绝望说不出来。
“可这是夫人的人。”
“任家家破人亡,万事都不能信。父亲安排的人都有变,何况我从未听闻母亲有什么江湖外戚。防人之心不可无。”
自己亲哥哥下的手,这世上还能信谁。他只有满腔悲愤,仇恨。
“那现在?”
“回城。”
“什么?”
“我说回去。”
司庭一把抓住他,“你还要回去?”
“司庭,别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我等不了,现在危机四伏,我谁都不相信,要报仇就趁现在。”
他把马解下来,一把跨坐上去。
“你疯了。”
“现在他们都以为我在逃,我现在杀回去。你说的对,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报仇。”
可还没等走几步,就一队马蹄声过来,司庭急了,死命把他从马背上拽下来,两人扭打滚到草丛里,几乎刚隐没,就听有人,“怎么只有马?”
“人跑哪去了?”
“上面传令下来,就知道金家女人有后手。白家的人被咱们抓了,那两个小子还以为是最后救命稻草,走,肯定没跑远,记住,都别打草惊蛇。”
“是。”一队江湖打扮的人马四散开来。
司庭瞪大眼睛,可回头看任伯中却像已平静。“你早就?”
“他向来心思缜密,司庭,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自己走,还有得选,之后一旦跟了我,怕是九死一生。”
他此时面如死灰,眼神灼灼,看起来人已经冷静,可手还在抖,眼神里的碎片,像是打破的茶杯般割裂。
“放心吧,我便是以后替你死了,也无悔,别忘了,你我可是并蒂莲。”
任伯中眼神动容。
两人也不敢骑马,一路摸回去,滴水未进,支撑着的身体,又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在城门口崩溃。
然而城门处不少人拿着画像在看。
任伯中已经发烧,那些被烧伤的地方开始发炎。
他们不敢进城了。
司庭把他拖上了山,这时候多想念师父的结界。任伯中高烧糊涂,嘴里胡话连天,“我要报仇,杀了他。”
司庭要去找水给他,被拉住手腕,“母亲,母亲。”
司庭咬着牙,撕下自己的面巾,露出交错划痕的脸,拿树枝又纵横划开,血滴在河水里,一直流到不知何处。
斜阳余晖在他脸上照出一层新的光芒。
他重新把面巾带上,血肉糊在脸上,低着头往城门处走。
“把脸露出来,检查。”
司庭颤抖揭下,对方一阵嫌弃,“烂脸还出来,真是恶心,赶紧走赶紧走。晦气。”
司庭捂着脸快步的往城中的药铺去。
看着学徒装药,他捏紧了口袋里的鞭子,他没钱,一会免不了要引起骚乱,却没办法。山上草药不够,任伯中有烧伤,必要佘先草。
“公子,一共三吊钱。”
司庭犹豫着。
那学徒皱眉,“公子?”
他捏着鞭子,小声地,“钱可以稍后再送来吗?”
小学徒一愣,随即把药包收回去,“没钱抓什么药。”
司庭眼眸一闪想要抢,可还没动手,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不过一包药。”
两块散碎银子扔过去,“再给我两包止血的。”
那小学徒一看银子,赶紧扔下药包到后面去拿,司庭回眸,就看到崔阑,似是千言万语,却是心中抽痛。
司庭左顾右盼的和他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崔阑表情立马垮了,“伯中他?”
司庭摇头,什么都没说。
崔阑抓着自己的头发,“对方釜底抽薪速度太快,今一早就上报,说王爷在大理寺畏罪自尽,并留了罪己血书。还说,大批江湖人士烧了任家,任夫人和二少爷都逃了。”
司庭一拳打在车座上,“任夫人已经死了。”
他抓着崔阑,“是任伯竹。是他,是他害了任家。”
崔阑不可思议,摇着头,“怎么可能。”
他是任家长子,任家毁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崔阑是对任伯竹有疑义,是怀疑过他,可今天一早满京城上下,就因为任家这事大乱,他亲眼看到任伯竹,从宫里出来的,并且一路跌进王府,不顾反对,要扑向火堆,甚至烧了自己半边胳膊。
“有什么不可能,是我亲眼看见的。”
“伯中呢?”
司庭没说话,崔阑着急,“您连我都不信了吗?”
“我现在不知该信谁,崔阑。”
他从来没怀疑过任伯竹的好意,毕竟当初,是他救了自己。
他没立场恨,可伯中不一样。“你若是真心帮我们,就告诉皇上实情。”
“我会的。”崔阑茫然,“可你知道,没有人会信的,他们都以为,你们畏罪和江湖人跑了。”
“任家哪来的江湖势力。”
“可他们抓到了把柄,抓到了白玉山庄的人,说是任夫人早在闺阁时候的青梅竹马。”
司庭眼神眯起来,那人,当真是环环相扣。
“师父呢?”
“师父又不见了。”
司庭早知道这个结果,点着头,不知在和谁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师父会回来吧?”
崔阑摇头。
司庭感到一丝绝望,“他不会不管我们的,我们也是他的徒弟。”
虽然知道在师父眼里,只有崔阑。
“我一旦联系上师父,就叫他找你。”
“我不会告诉你伯中在哪的。我现在还不信你。我现在不知道该信谁。”司庭眼神发冷,那样子让崔阑害怕。
“那你要如何?”
“带我进宫。我要见皇上。”
崔阑看着他,“不行,他们现在正在找你们呢。”
“我说我要见皇上。”
崔阑一路手都在颤抖,事情快的无法想像,刚出的事,就传来了任家家破人亡,畏罪自尽,家眷逃窜造反的信息。
他第一时间出城,听闻任夫人带着二公子逃了他还喘了一口气,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要逃,直到见到司庭,可他仍然不相信。
可回头看着那眼神灼裂的少年,又不得不信。
崔阑掩护他一路进了宫。
后者绝口不提任伯中在哪。
得到任天意在狱中自尽的消息,圣上就吐了一次血,元气大伤,此时里面御医忙的团团转。
崔阑站在廊下,想叫人通报都不行。
末了抓住一个熟悉的宫人,“告诉皇上,我有急事。”
那小宫人眼神惊恐。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崔学士。”
廊下突然一声疲惫的熟悉声音。
回头就看到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似乎更加憔悴的任伯竹,他手一抖,本能的挡在了打扮成宫人的司庭面前,“你怎么在这,王府可料理好了。”
“罪臣知晓家族的事难辞其咎,想要面圣,以死谢罪。”
“当真是,公私分明,你可去看了王爷?”
任伯竹眼神闪过一丝什么紧盯着崔阑,“我原本坚信我父亲是无辜的,可他畏罪自尽留了血书,字字句句连我也无法反驳。”
“你当真觉得是王爷通敌造反?”
“不然呢?那血书是我父亲亲笔所写。崔学士可以去皇上那边看。”
崔阑早就看过血书,不可能是仿的,所以有那么一瞬他也茫然了,如果王爷是被冤枉的,被陷害得,何以,亲笔写下这血书。
“可我不相信。”
“崔阑我比你更不相信,那是我的家族,我的家族现在没了,我只孤身一人,今后何去何从,未可知。”任伯竹那双眼睛沧桑而绝望。
崔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里面御医纷纷出来,摇着头,崔阑赶紧进去,“陛下。”
满屋子的药味,宫女们正收拾打散的药碗。
榻上之人明明还是少年,却是一头散发,中间银白历历在目。
“陛下。”
“阿阑,别叫我陛下,我这个陛下不知道还能作多久。”
“你不要这么说。”
“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都可以背叛我,还有什么不可能。”
烈朝夕说出这话,止住了司庭要上前的脚步。
如芒在背,他回头,对上了任伯竹的眼睛。
崔阑一愣,“你也觉得是王爷通敌自尽?”
他有些不可思议,朝夕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明之前。
皇上回避着他的眼睛,死死地捏着他的手,“不然呢?”
“我们之前明明说有很多疑点,未免太巧了,仅仅凭世齐异国女子一面之词。”
“不是还有书信?况且。任天意自己承认了。”
皇上坐起来,双眼通红,却是犀利的呵斥崔阑,后者没想过有一天会在朝夕的眼神里看到如此坚持的样子。
一张血书摔到他面前。
咳嗽着,却是言辞犀利,“卿愧对列祖列宗,从少年十四,倾天人之姿,与陛下同在,奈何,前世姻缘,你我终将陌路,我与长欢,六载夫妻,她心之所向,便是吾之所向,即便她驾鹤归西,我心已然,只能愧对赤子之心。”
他瞪着眼看崔阑,一字一句默背血书,无奈咳嗽着,血书滑落在地,那鲜血刺目,已干涸变成黑色。 莲生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