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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从平静安乐的梦中一夕跌入地狱之时,便再没有奢望过,有朝一日可以遇到那么一个人,带他重新回到平静安乐的梦中。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的圣子大人了,是所有苗疆百姓至高的精神寄托。”
圣教团派来的一位祭司,如此语重心长的告诉他——
“要知道,整个苗疆那么多的孩子,能获得如此殊荣的,可是只有你一个啊。”
精神寄托?
殊荣?
年仅五岁的他不明白,他只想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快快乐乐的和家人在一起,过自己的童年。
可是,前来家里的祭司们,带走了他的家人。
他呼喊着不想离开爹娘,但爹娘只是笑着说,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真的很快就会回来吗?他不知道,只是隐隐觉得,爹娘熟悉的笑容背后,似乎有着一丝苦涩。
情不自禁的,他抱紧了怀中尚在襁褓里的妹妹。
“圣子大人,请将这个孩子交给我们安置。”几个祭司走来,跪在他的面前,谆谆善诱。
他后退,身躯撞在了墙上,“我不给,这是我的妹妹,我不给你们!”
或许是他的坚持,这些人终究没有带走他的妹妹。可是,那些离去的家人,却到了很晚很晚也没有回来。
他们……去了哪里呢?
就在他想要弄清楚的时候,隔壁的卢七来到家中,泪流满面的对他说:“擎儿,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你一定不要大叫,一定不要。”
他怪异的瞅着卢七,他知道卢七是在圣教团里当差的。抱紧怀中的月儿,他道:“叔叔你告诉我吧,我一定不会大叫的。”
卢七点点头,沉重的揩了揩眼泪,道:“往常被选中的圣子们,家族跟着煊赫起来,可是到了您这一代,那位刚上任的大祭司却下令,将您的族人全部……处死。”
“……!”他身形一晃,险些仰倒在地,这一刻真的想咆哮,却发不出声音。
死。
他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死是什么意思。
失去一切,忘记一切,什么也感觉不到,永远不会醒来……
“你骗我,我不相信!”
“圣子大人,这是真的……我冒死前来告诉您这件事,您若不信,就随我去个地方。”
好,那便去,若是不去,他永远不会相信卢七的话。
寒冷的深夜里,霜华落在枯萎的枝干上。随意披着一件衣服,却用棉袄包裹好怀里的妹妹,他跟在卢七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所有人,来到了一片荒凉的郊野。
卢七指着树林后的荒地,道:“就是那里了,圣子大人,您好自珍重,我……再不走,怕是会尸骨无存。”
“那叔叔去吧,再见。”他目送着卢七离去,这才深吸一口气,走向那片荒地。
终于,他看见了足以让他心脏碎裂无数次的东西。
那是原本不出现在这里的坟墓,却一夜之间开满了荒野,草草堆积的坟上还残存着脚印。无字的墓碑歪歪斜斜的伫立着,在冷风中凄凉无比。
他惊呆的看着,痴痴的数着……
一个、两个、三个……四十五个、四十六个。
一共四十六个!
正是慕容家被带走的所有族人!
瞬间,泪水就要夺眶而出,然而却凝结在了眼角,终究未落。
巨大的悲痛像是无数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蛊虫,无情的啃噬着他弱小的身躯。冷风不断,恰似亲人冤死的悲号声,他紧握拳头,细细的血流从手心间落下,一滴一滴融入脚下的土壤……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知道该问谁。
为什么要选中他当这个圣子?
他知道问谁都没用。
只能站在这坟茔面前,悲痛、仇恨、无声。
这一刻,他发誓,他一定不会让他的家人白死。总有一天,他要为他们报仇,推翻那所谓凌驾在苗疆之上的圣教!
陡然间,他好像看到一个在坟茔间鬼鬼祟祟的人影,出声发问:“是谁?”
那人抬起头来,却只是个枯瘦可怜的老人,像是在找些吃食果腹。
可是,这个新立的坟茔中,何曾会有什么贡品。
他没有再去看那个老人,可是,年幼的他也从不曾想到,那个老人,其实和他怀着一样的仇恨,同样憎恨着那高高在上的大祭司——九悠。
再转眼间,已是十几年时光弹指过。
彼时的孩童,已成翩翩如谪仙般潇洒的男子。一袭云袖白衣,绞着黑色的苗疆图腾;一支乌檀木陶埙,轻轻奏响。含笑时云淡风清,如游戏人间;不笑时目光锐利,似万针穿心。
他的身旁,总是跟着一只九命猫。
他曾听人说,这只九命猫,原是苗疆第一美女南宫蔽月的爱宠,自南宫家灭亡后,这九命猫几经辗转,终究还是和他有缘。
至少,也唯有它,才见过他的真面目——
在圣教团所有人的眼里,他都是玩世不恭、极好控制的傀儡;却只有他和他的九命猫知道,他是在忍辱负重,暗中筹划着复仇,以至于他只能——
在人前笑,在人后哭。
这些年在圣教团,他听说了很多事,前任的大祭司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专门查过,这才明白,九悠的位置是如何获得。与九悠相处多年,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九悠想要吞并金鸾国的野心。
那日,他以散心为名,一人来到中原金鸾国,不想竟撞见了圣教团围攻两名金鸾的官员。那两个官员的随从已经全部死去,而此刻,其中一位官员似乎还在……发疯?
他忽然发现,那发疯的中年人他似是见过,那人曾经是苗疆的风云人物。
当下,他出手,杀尽了圣教团的刺客,救下两人。
原来,他们是金鸾的姜司农和莫琨将军的长子莫北堂。
在了解来龙去脉后,他当机立断,决定用换顔蛊顶着莫北堂的身份去金鸾,制作一套足以推翻苗疆的地图。
恢复记忆的姜司农,相信了他,并对他说:“我的事情,我妻女并不知情,我那女儿自小在外修行,性子羞怯单纯,我只希望圣子大人若有余力,能够护着她些。”
“我明白。”他答应。
然后,在以莫北堂的身份回到安都后,他见到了姜司农的女儿。
那的确是个害羞温和的女子,彼时只有十二岁,常年不在安都,偶尔回来之时也不大爱说话。她的眼里好像只有两样东西,一是她的父母,一是她的琴。
有时候,远远的听她弹琴,他会忽然觉得平静,仿佛胸口的鲜红渐渐的淡开。
也只有在这时,他会稍稍觉得,活着,也并非是那样累。
然而,他小觑了那个女子。
她虽然话不多,却极其敏锐,她发现了她爹的变化,更因为她娘假死的那件事而大受打击。
那日,他急着将姜夫人救走,一时无法顾及她。而当他回来时,却见她的眼神,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样的眼神他太过熟悉,和他当年面对那片坟茔时的眼神一般,充满了仇恨、愤怒、冰冷和绝望。
他的心蓦地狠狠抽痛,他知道,又一个人,会变的和他一样了。
果然,她变了,彼时害羞单纯的小姑娘,用五年的时间,成长为心狠手辣的鬼魅。无比的伤痛,令她习惯了穿着红衣掩饰内心的残缺,屡屡的弹奏《痴缠魔心》;让她十指染着血,却走火入魔的在司农府后山的竹林中大哭大笑……
每当此时,他却只能远远的看着,心如刀绞,如同受着切肤之痛。
悲怆中,不经意瞥到翠绿的竹林里有一点白色,那是一朵……竹花?
他心下一惊。
翠竹此物,但凡一丛开花,满林必将开花,然后……死绝。这,算是与她的心境一样吗?
这一夜,她在林中弹了一夜的琴,他在暗处伫立了一整夜。
他只记得,当拂晓到来之时,她抬起沾满鲜血的双手,接下满林飞舞的竹花。
那花朵落满她的红裙,携满她的宽袖。
鲜血淋淋之间,只一夜,整个竹林枯萎……
他攒起的拳心,再度破开一道伤口,有鲜血流下。
是他,将她卷入了这场阴谋,而他在筹划完毕前,却不能告诉她,她的娘亲其实没有死。
是他,将无辜的她拖下地狱,就如当年,他被拖下地狱一样。
远远的,看着她在竹花纷飞中麻木掉泪。
感时花溅泪的人,是她,也是他…… 妖妃诱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