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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黄土地上的生命

禹桂飘香 周玉素 7436 2021-04-06 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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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地,薇娅已经习惯了听这旷野里风的呼呼声,山谷里水流的潺潺声,林子里那些叫不上名的雀儿的聊天声,鸡圈里母鸡下蛋的咯咯声、公鸡打鸣的晨啼声。比起省城里的繁华,这里倒是清静了许多。

  又一个秋来冬去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好日子,和煦的春风拂在脸上,如母亲的双手慈爱地轻抚着女儿的脸颊。虽说清晨有些料峭的寒,但刚一吃过早饭,太阳仿佛一下子又年轻了好多岁,从东边热烈激情地朝天空中央一步步上升着,不一会儿,透过薄薄的棉袄,内衣里面已是汗流浃背了。

  乡下人一天只吃两顿饭,似乎他们总也忙不完地里的活计,是的,春天来了,正是翻新土地,播种的好时节。

  薇娅回到西村已经整整四个年头过去了。按照她的规划,事情进展的倒也顺利项目搞得有模有样,日子比往先有了大起色。

  薇善德虽然已不是壮年,但他的身上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气,犁地播种,他可都是好把式。

  自前些年,父女俩把那些荒芜了的土地开辟出来重新利用种植上中药材后,因风调雨顺,且国内国际市场上中药材经济发展势头一片良好,处于一直上升状态,价格稳定,个别药材甚至价格一路攀升。第三年的时候,药材丰收,父女俩就卖了一个好价钱,这下可把全家人都乐坏了。薇善德满脸的兴奋喜悦,把多余的闲钱拿去信用社存下以外,余下的留作再投资资本和建设翻修薇家的那个大窟窿套小窟窿泥坯青瓦房的备用金。

  说干就干,薇善德自己仍然做扛把式犁地播种,薇娅又请了几个劳动力帮衬着父亲干活,一个星期下来,那些旧土地和新扩充的土地上都被播下了希望的种子。

  眼看地里的活计干得差不多了,趁天气又暖和,薇善德决定去乡里找几个能工巧匠过来,把房屋好好翻修一番。眼下大半个农忙时节已过,各个庄户都将那些活计干得只剩下尾工了,农民们也都想歇一歇,顺便坐下来抽支烟,遇着过路的,又拉过来喝杯茶,聊些个没七没八的国内国际新闻大事取乐。顺道打听着,远远地他就看见靠近公路边上的庄户农屋旁几个男人老老少少的正靠在樱桃树下晒太阳摆龙门阵了,只见那些樱桃树的叶子早已舒展了过来,好似婴儿的小巴掌大,恰好为这几个人遮半点荫。薇善德一看便知,那些个闲下来的劳动力又该找活干了。很快,他就寻到了几个正愁找活干的能工巧匠来,这几个人都是乡里有名的专业修房搞建设的匠手。他们平日里也做些个自家的农活,一待闲了,就去集市上四下里打听谁家需要做修房修葺的活儿,只要一听说有,他们立马活蹦乱跳的。

  一谈好价钱,就定下了工期。薇善德满心欢喜地叼着卷烟,边沿着公路晒太阳,边瞧着那些嗡嗡嚷嚷地来来回回采蜜的蜜蜂儿玩。

  “这些都是天虫儿,老天爷赐给我们的宝贝。”这时候,薇善德耳边响起了母亲的话,他猛然间想起了自己的这个老娘,这个有些邋遢鬼,又喜欢唠叨,一辈子都偏心着自己的大儿子和小女儿的老太太。说句心里话,薇善德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心里对他的这个老娘有着怎样的情感?说不上讨厌,但也说不上喜欢。不过,老太太的这句话倒是令他终生受益匪浅。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屁孩,天天跟随着母亲去放牛,走在铺满青草的小道上,眼见着来来往往的蜜蜂热热闹闹地叫嚷着,他便来了兴趣,也不怕蜜蜂蛰他,就要捉来玩。这时候,薇娅的婆婆,薇善德的老母亲,那时候她才三十几岁,正是徐娘半老的青春,她立马一巴掌打在了儿子的手上骂道:“狗日的东西,它们可都是天虫虫了,比你都勤劳!”

  薇善德挨了这一巴掌,小手正火辣辣的疼,又听了母亲的训导,眼里噙着泪花,只得规规矩矩地走在母亲的身后。不过,打这以后,他确实成了几个兄弟姊妹们中最勤劳最善于动脑子的那个孩子。为此老父亲一生都在郁闷疑惑,为何他和老伴一共生养了六个子女,除去死去的那两兄妹,剩下的四个里就唯独这个小儿子倒还像个人样呢?这龙生九子种种不同,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薇娅见父亲忙着去张罗翻修房屋的事情,正逢今天是一个赶集的好日子,她想去集市上逛逛去。前些天她还和父母商量着再投资搞一个小小的养猪场,养上二十来头猪,到了年底,自然也会卖个好价钱,存上十来万应该不成问题的。于是她想去集市上瞧瞧那些猪崽子去,看看有没有留作母猪的种,顺带她也好专门去拜访拜访小雀儿和虎子哥两口子。

  说起小雀儿和虎子哥俩口子,可真是能干着哩。虽然夫妻俩文化不咋地,可走南闯北也是有些本事的。俩人在集市上搞了一个贸易店,专门收购土特产,再联系外面南北的各个商贩,将西村以及乡里的特产卖到外面大城市里去。

  薇娅和小雀儿夫妻俩已是常年的合作伙伴,薇娅负责种植药材,小雀儿夫妻俩负责搞贸易销售。他们两口子跑出去找药材商行,以及各大厂商,现在贸易店里收购的药材不仅仅有种植的,也有纯野生的。

  薇娅更希望乡里大面积种植药材,这样那些纯野生的药材也可以被保护下来,不至于被乡亲们乱采乱伐而濒临灭绝。

  自从薇娅和父亲把事业搞得有声有色,家里的日子比以前过得红火了,乡亲们的眼睛也红了,有几个年轻的也准备跃跃一试加入薇娅们的站队,不至于满身的劳力无处使,怨天尤人。

  到了薇娅回乡的第四年年底,队里及西村已经有好几家也学着薇家人的样儿搞起了产业种植,搞食用菌种植的,搞药材种植的,还有养鸡养鸭养猪养牛羊专业户。顿时,村子里更热闹了,孩子的嬉闹声,牛羊鸡鸭的叫声,夹着农人们忙得团团转的抱怨声,真是一片的热火朝天欣欣向荣。

  薇娅沿着童年时代曾走过的那条公路朝镇上的集市上走去。以前薇娅们乡里也是有过集市的,后来乡镇合并,集市就彻彻底底地被移到镇上去了。这样一来,赶集的乡民也就越来越多,集市越来越大,竟也熙熙攘攘繁华如大城市里某个角落边的小菜市场。若是遇到逢年过节的日子,赶集的人定是人山人海的,别说摩肩擦踵,那应该是你挤着我我挤着你、你的鼻尖碰着我的后脑勺啦、我的脚尖又踩着你的脚后跟啦。

  越是这样拥挤不堪,各路商贩们越是欢喜若狂,不是我吹牛,有的商贩骄傲地向世人宣称:“若是在过年的节日里,我的销售额一天能够达到上万哩!”一个外乡人初次来到这里,一定会惊讶这个曾经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也有这样大的潜在市场?

  可不是嘛!薇娅并非第一个回乡创业的年轻人。自从政府号召大力发展乡镇经济后,在小雀儿和虎子哥之前,已经有人下海尝试了。这些人大多以前都在外乡外展,因思乡心切,后来又听家里人说政府大力扶持乡村经济鼓励有志青年回乡创业。这样以来,这些人不仅仅有了回乡的理由,也是天赐良机,真是彻夜难眠兴奋地过了头,总算可以在自家门前的土地上热火朝天地大干一场了。,

  就这样,这个有着五万多人的小镇,终于脱掉了她那件破烂不堪的款式陈旧的衣服,换上了一身不中不西的新式的干净鲜亮纱衣。

  自从有个外乡商人初次来到这里偷窥到了这个坐落在秦巴山岭深处的繁华小镇上的潜在市场后,他尝到了甜处,立马就返回家乡,把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同乡。突然之间,这个小镇上的人,包括西村人,都在一夜睡醒之后第二天早上起床发现,在自家的小镇上居然多了一些江浙人和闽南人的口音。

  西村人以及镇上的其他乡民深感惊讶,这个世界真的是太神奇了,这些来路不明的外乡人操着他们根本听不懂的口音,究竟是如何翻山越岭千辛万苦地寻摸到这个小镇上的?居然在这里做起了买卖,他们开超市,搞建筑,开发矿产,做中间贸易商,这一群人天生如犹太人商人一样,精明能干,富于数学算计,做起生意来,谁也搞不过他们。

  不过,这些外乡商人毫不在意本镇上的居民看他们的异样眼光。他们天生是市场经济中的王者。渐渐地,他们和本镇上的居民融为一体,他们天生是做生意的人,他们讲诚信,做事爽快,这倒让本镇上的居民刮目相看,越来越喜欢佩服他们。他们的那种不折不挠艰苦创业精神令本镇上的青年老少崇拜不已,在他们的影响下,土生土长的一些本镇有志之人,也开始纷纷下海。

  所以说真正影响着这个小镇翻天覆地地发生变化的,不仅仅是如小雀儿和虎子哥那一类不怕吃苦的向往美好生活的平凡青年,也有如薇娅一样的受过高等教育具有崇高信仰满怀抱负理想的青年,更是那些不知名的具备奋斗创业精神的江浙闽南商人。

  薇娅今天没有骑车,她本想沿着柏油公路好好走走,散散心,也可以顺路观赏这沿途的春景。

  这个主意确实妙极了。再次走上这条路,她确实寻找到了许多童年的欢乐。尽管那个时候这条公路还只是一条不太宽阔的泥巴路,但这是唯一一条能够让西村和外界相通的纽带,路上的风景和现在似乎不差两样,只是今天的蜜蜂更多了些。也不知道这些养蜂人都是从何而来?薇娅心里暗暗猜测着,她早已瞧见公路两旁码得一排排整齐的蜂箱。她小时候看见的蜜蜂可和现在的这些蜜蜂长相不大一样,父亲告诉她那些蜜蜂是土蜂儿,就是书名被称作“中华雄蜂”的土蜂儿。

  沿着秦巴山区寻找,林子里到处是土蜂儿,它们或找农户家入穴筑巢产蜜,或在林子深处的树洞里就地筑巢产蜜。一般情况下,它们是很友好的,与人类和谐相处。只有在它们感觉出威胁到它们的生存后,它们就会群起而攻击人类。

  现在在这河边上的公路两旁,一到春光灿烂,杨柳依依,桃羞杏让,梨花带雨的时节里,这些养蜂人就从他乡赶来,风尘仆仆地支起帐篷,安好锅灶,再从大车上卸下一箱箱洋蜂,开始了他们数日漫长的养蜂生涯。

  此刻,映入薇娅眼帘的是清澈见底的河水漴漴向东流去注入汉水,不算作太宽阔的河面间,南北相望的山峦正在春光里大秀倩姿。这是一道还算作宽阔的河谷,而西村恰恰就依山傍水坐落在大河谷北边,西村的西面紧挨着远去的嘉陵江,东面则依偎在河谷边上,沿着河道向东延伸。公路就沿着北面的河床向东蜿蜒行去,再过去的远方就是汉江。

  如此山清水秀,正是薇娅最向往的去处。谁不说俺家乡好呢?薇娅边哼着歌曲,边沿着公路向前走,约摸走了半个多钟头,她终于到达了镇上。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老高了,赶集的人似乎也觉察着太阳的温暖有点过了,有的把外衣都脱了,有的则藏在柳树下面私谈。薇娅一看,今天赶集的人也还蛮多,市场上熙熙攘攘的分外闹热,老大爷和老大娘也是闲了,忙着来集市摆摊吆喝着卖农产品,那些流动商贩也是急急忙忙凑着热闹,早已一家挨着一家占了半条街道。镇上的固定商贩们更是不甘落后,早早起了床,就打开门面,支起了喇叭,吆喝开了。似乎大家都想在这大好时光里,狠狠地赚上一笔才罢。

  薇娅瞧了一会热闹的猪崽市场,打听了价钱,心里琢磨了一阵后,便径直去找小雀儿和虎子哥。她一来到小雀儿和虎子哥的门面前,就见他们两口子已是忙得不可开交。小雀儿见薇娅来了,自是兴奋不已,先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又令丈夫虎子哥给薇娅倒了茶水。薇娅不好意思打扰他们,忙忙地接过了茶水,自去寻了一张凳子坐下,看着他们两口子在那里忙碌。

  这时,薇娅无意中瞟了一眼人群,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也坐在小雀儿们的摊位上,和一群老老少少正在那里聊天。只见他身着浅色春装毛衣,西装裤子,黑澄澄的皮鞋显然旧了,那身外套倒还半新不旧的,理着一头新式黑发,不过发质似乎不怎么好,发色显得暗淡无光。

  薇娅不由得又细瞧了他几眼。这人看起来挺面熟的,就是压根儿想不起来他是谁。薇娅心里暗自思衬着。看他那模样,倒也干净利落,就是面相苍老,好像他曾经饱经风霜似的,竟让岁月把他那张本该俊美的脸给遮盖住了。

  那人似乎也发觉出了薇娅在悄悄地琢磨着他,心里有些自卑起来,不好意思地换了个方向,扭转过头,继续和别人聊天。

  薇娅自觉讪讪没趣,忙忙地调转视线。这时候小雀儿也忙得差不多了,便赶紧过来招呼薇娅,和她谈东谈西地拉家常。这两个女人,似乎永远也改变不了她俩小时候的那股子天真劲儿,一见面,就像林子里的雀儿一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薇娅,你知道吗?寂寥也回来了。”说着说着,小雀儿便把话题扯开了。

  “寂寥?”薇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大概已经有二十来年没有见着他了吧?”

  “可不是嘛?你离开西村的那会是十一岁,那年他恰好十三岁读初中。”小雀儿笑了。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面对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薇娅心里早就淡忘了,而今再被人不经意地提起,她的那颗心不觉万分感伤起来。

  或许寂寥这个人早就随着那涛涛江水远远地流去了,尽管此刻薇娅猛然间在心头想起了这个腼腆的温柔的邻家小哥哥来,在她的记忆深处,永远都是那个腼腆温柔俊美的少年。

  “薇娅,寂寥此刻就在这里坐着哩。”小雀儿漫不经心地提到。

  “你是在开玩笑吗?”薇娅心里一惊,疑惑不解。

  “你看。”说着,她指着薇娅刚才瞥见的那个中年男人的背影,指给薇娅看。

  “是他?”薇娅差一点惊叫出声。这个震惊非同小可,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他是寂寥,这万万不可能。她怎么也不能够把曾经的那个少年和现在的这个中年男人扯到一起来!

  小雀儿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薇娅现在才确信眼前这个背对着她的中年男人确是寂寥无疑了。不过,早已风尘仆仆的她再也不想激起自己情感世界里的任何涟漪了。就在她记起少年寂寥的那一刻钟里,她也同时忆起了少年寂寥那苦涩纯真的爱情。不,绝不,现在他们都已是饱经岁月洗礼的中年人了,那些懵懵懂懂的日子如同童话故事早已在人间捉寻不得了。她不想再重蹈覆辙,她也不想再让任何私人情绪影响到了她积极创业的热情。

  小雀儿似乎在不停地暗示些什么。不过,薇娅并不想将她的这些话语听进耳内去。她和小雀儿又继续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后,便扯故有急事,匆匆忙忙地告别小雀儿和虎子哥夫妻俩,再去镇上其他的地方乱转了转,就径直回家了。

  其实寂寥早就认出薇娅了。不过现在的他看见薇娅后,更加的自卑腼腆了。对于他这一次的有生以来仅有的和薇娅的不期而遇,他并不敢抱惊喜若狂的态度。似乎他的心里比往先更痛苦些。现在的他一无所有,更确切地说是他一无是处。他离了婚,从省城里回来了,儿子留给了前妻,自己则净身出户。此刻的他除了那身行头还像样外,已是一穷二白人人嫌弃的落魄中年男人了。 禹桂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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