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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一家四口

傲骄与执着 流浪者乌托邦 20840 2021-04-06 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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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某病房。

  朱洪涛还在沉睡着,朱雅宁守在一旁。

  忽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朱雅宁的老公陈医生急急地走了进来,沉声道,“雅宁,不好了!”

  “怎么了?”朱雅宁扭头望向他。

  陈医生面露急色,但观望了一下岳父的状况,觉得病房里说话并不是很方便,于是伸手将大腹便便的妻子从椅子上拉起,到走廊说话。

  “发生什么事了?”朱雅宁不由得感到奇怪。

  陈医生伸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份名单,“我刚刚去了主任办公室,他给了我这份名单,这是机场方面传过来的,你那个朋友叫凌彤萱是吧,她昨天搭乘了从广州飞往上海的那次航班,也就是说,她被传染上了‘单纯疱疹病毒性脑炎’病毒。”

  朱雅宁闻言色变,“你确定她一定会被传染吗?”

  “当然确定!那种病毒的传播具有相当规律的特性,飞机上只要有一名病毒携带者,那么在一个小时之内,密闭空间里的所有人都会被传染,广州到上海有两个半小时左右,她百分之百已经被传染了,可是病毒爆发的时间因人而异,刚刚有一名患者已经不治而亡了,我们医院现在要按照名单逐个追踪被传染的人员,我刚刚已经按照名单上的号码打过她的手机,但是没有人接,你能不能联系上她?”

  朱雅宁摇了摇头,略微思索,说道,“我让我哥试试!”

  “那你快点!”

  “嗯!”朱雅宁转身要回病房拿包里的手机,却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来,“老公,我们都和凌彤萱接触过,我们会不会被传染啊?”

  “不会,这种病毒一旦潜伏在了一个人体内,除非是爆发的时候,处于完全密闭的空间,高空高压,病毒分子才会迅速不受控制地传播,其他的时间都很安全。”

  朱雅宁点了点头,虽然知道自己和家人都不会有事,但一颗心还是为凌彤萱揪着,虽然她对凌彤萱仍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为了哥哥,她也只能认了。

  朱雅宁连忙回病房拿了自己手机,打给朱凯文。

  计程车内,凌彤萱目光呆滞,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掏出电话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没有接,任由铃声持续响着,一直到声音自动停止。

  计程车徐徐前行,越来越接近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司机转换了收音机的频道,男低音播送着天气预报。

  “广州小雨”等字眼传入耳畔,凌彤萱蓦然一惊,连忙抓起手机拨了家里的号码。

  “妈妈……”甜软的嗓音扯得她心好疼好疼。

  “瑶瑶,广州下雨了吗?”

  “嗯。”瑶瑶小声地说,“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怕打雷。”

  “乖。瑶瑶,妈妈已经快到机场了,很快就回家陪你,不要怕。”凌彤萱抓紧了手机,轻声哄着女儿。

  “妈妈,你放心,我陪着瑶瑶呢!”浩浩忽然接过了电话懂事地说道,但末了还是补充了一句,“妈妈,你快点回来,我们等你。”

  “乖孩子……”凌彤萱睁开迷蒙的双眸,感觉脸颊一片潮湿,伸手一摸,脸上爬满了泪水,而心里的痛楚是那样清晰。

  计程车缓缓停下,她看了一眼计价器,按照上面显示的数字付了车资,推开车门下了车,泪眼朦胧地朝着机场大厅的入口处走去。

  可是还没有走几步,一旁就有一道黑影迅速闪过。

  她抬眸,瞧见了一张俊朗却表情沉重的容颜。

  “小彤,你回不去了。”朱凯文沉声说道。眼眶隐约泛红。

  “不,我要回去!”她固执地说。

  “他们不会让你上飞机的!”朱凯文咬牙说道。

  凌彤萱用力睁着眼睛,泪水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沾湿了面颊,哽咽地说道,“可是……我的孩子们在等我……”

  孩子们?

  朱凯文蓦然一愣。

  她的双眸,一如那一年的夏天黝黑明亮,她的眼泪,一如那一年的夏天晶莹剔透,他的心,也一如当年那般颤抖。

  他忽然拥她入怀,却不敢用力,仿佛一用力,她就会碎了。

  机场大厅的入口处,人来人往,他轻轻地抱着她,就像是一个人要为另一个人送别,只是,今天走的人不会是她。

  “小彤,我今年三十岁,可是我认识你已经十五年了,你在我的生命里占据了一半的岁月,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可是请你相信我——我会帮你把孩子们平安带到上海,带到你身边。”

  “还有……”他拉起她的手,拔下她指间的那枚银戒,“我会帮你把戒指还给他。”

  “然后……你就可以带着孩子们,再也没有后顾之虞地回到他身边了,一家团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她抬起头来,露出了“你怎么知道”的眼神,而朱凯文笑了笑,喃喃说道,“五年不是说说而已。”

  半个小时后,一架飞机划过云层,载走了他的身影,白烟飘渺。

  ……

  广州。

  中山大学。

  曹敏行站在办公室的窗边,居高临下地眺望着窗外的景致。

  外面下着雨,不大,滴滴答答的,不像是在下雨,倒像是在下雾。整个世界被密密地封锁在如珠网般的雨丝中。街道、楼房、行人,还有孙中山的纪念铜像,都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廊。

  天上偶尔有几声闷雷响过,沉沉的,从耳廓扩延至心头。

  蓦地,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曹敏行的思绪,他转过身,门扉已被轻轻地推开来,与他共事多年的文静站在门口。

  “曹主任,外面有一位朱先生想要见你。”文静轻声说着,素净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流露。

  朱先生?

  曹敏行略微错愕,随即了然,点头道,“请他进来。”

  “好。”文静转身而去,曹敏行也走回办公桌后坐下,身后的墙面上,挂着横幅,校训词为“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

  “朱先生,曹主任有请。”文静转头对着走廊上的朱凯文示意。

  “谢谢。”朱凯文点了下头,脸上保持一贯的温文尔雅。

  “不客气。”文静礼貌地回应,对于陌生的朱凯文并没有过多的注视,但是当朱凯文进了曹敏行的办公室后,她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扇被关起的门板上。

  办公室内,朱凯文和曹敏行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年龄相近,某些气质也类似,而他们也都深深地喜欢着同一个人。

  一旁的柜子上,通电的水壶里烧着水,旁边茶叶已经备好。

  朱凯文沉默片刻,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轻轻推到曹敏行面前,“我替小彤来把这个还给你。”

  曹敏行低头,眉宇微皱,这个小盒子不是他的,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小彤怎么了?”曹敏行一改往日的沉稳淡定,开门见山地问向朱凯文。

  从小彤考进复旦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她与朱家的关系,如非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欠朱凯文这样的人情。

  而且小彤做事情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她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有一份责任心,即便她不接受他的求婚,但也绝对不会轻易假他人之手来还回戒指。

  朱凯文的眸色忽然一沉,思虑过后也不多加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原委。

  沉默而哀戚的气氛围拢着两人,直到水壶发出汽笛鸣叫的声音,才将两人的思绪拉回现实。

  哗……

  曹敏行回过神,连忙起身,拔掉了电源,沉默地将干净的水杯搁在桌上,沏了茶水。

  他悲哀地发现,沸腾滚烫的何止是壶里的水,还包括他的心。

  水杯里的水溢了出来,他的动作却没有停。

  朱凯文也没有出声提醒他,亦是沉默。

  末了,朱凯文准备离开,曹敏行忽然问了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带孩子们离开?”

  “越快越好。”

  曹敏行点了点头,沉声道,“孩子们的东西有不少,我去帮你收拾,还有,小彤这几年一直跟奶奶一起住,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老人家,我后面会安排人送她回上海。”

  朱凯文“嗯”了一声,问道,“你不回上海吗?”

  曹敏行沉默着摇头。他回去的话,只会徒增她的压力。

  拉开抽屉,曹敏行拿了车钥匙,从角落的衣架上抓过外套,“走吧!”

  出门的时候,对着隔壁办公室的文静叮咛道,“文静,我出去一趟,下午的例会你代我主持。”

  说完,他和朱凯文两人匆匆离开。

  文静目送曹敏行的背影离开,目光深远,隐匿着爱恋。

  ……

  12月31日。

  顾仪容的病房里气氛有一点不同。

  满屋的油桐花香气飘逸,但是那淡雅的香气里还夹杂着一丝甜腻,像是奶油的味道。

  两名看护将顾仪容扶起坐稳后便轻轻退了出去,病房里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天色已经黑了,金东方却将病房里的灯全部关闭,光线暗了下去,一室漆黑,黑暗中忽然发出一记“咔嚓”的声音,是打火机发出的声响,然后一点烛火亮起,两点、三点、四点……最后,圆形蛋糕上的蜡烛全部被点燃。

  蜡烛亮起,病房里的一切都隐约可见,顾仪容望着那摇曳的烛光,不禁眼含热泪。

  金东方将蛋糕端到了顾仪容的面前,“妈妈,过去每年的今天,是我的生日,可其实今天应该是小彤的生日才对,可惜她不在,所以你来替她许愿吧。”

  顾仪容微微摇头,哽咽地道,“还是由你来吧,在妈妈心目中,你和小彤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孩子,而且……我的日子不多了,我许的愿望未必来得及实现。”

  “妈妈……”金东方端着蛋糕的手忽然一紧。

  顾仪容却是坦然,过去五年,她一直昏迷,整个人的身体机能处于停滞状态,头部的肿瘤居然也停止了生长,她还能醒过来,全凭意志力,只因为她不想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她想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谁,如今她知道了,死而无憾了。

  “阿King,许愿吧!”

  金东方沉吟片刻,默默闭上了眼睛,对着蜡烛呢喃说道,“我希望小彤和孩子们健康平安,合家欢乐。”

  “没有你,何以为家,何来欢乐?”病房的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轻轻浅浅的脚步声错落而至。

  金东方缓缓睁开眼眸,瞧见凌彤萱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站在他的对面。

  金东方几乎是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打火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深邃的眼,在一瞬间,仿佛被迷雾笼罩,除了她之外,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烛光摇曳,他看见她清秀的脸庞,若隐若现。

  秀丽的眉,淡淡的。弯弯的,美丽的眼恍若水晶般透明,嘴角挂着微笑,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却瞅着他笑,笑容畅快而且灿烂,那种绝对的快乐刺痛了他的眼睛,也让他的心恍若针刺,因为他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穿的衣服有些厚,粗粗的针织毛线外套,可可的颜色,外翻的领子,上面圈着毛边,白白的绒毛随着她的呼吸一动一动,直到看见那丝丝起伏,他才敢确定,眼前的她不是幻觉。

  他的表情凝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却是让人分不清是喜是怒,“你……怎么来了?”

  凌彤萱顿时一闷,粉白的脸蛋有些许尴尬,反问一句,“你不想看见我?”

  “怎么可能?”他的声音轻颤。

  “那就是想了?”她忽然发现,自己很想要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是他的大脑似乎没有转弯,又是一句反问,“你说呢?”

  她蹙眉,“你能不能不要再反问?”

  “你不喜欢?”他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她。

  “我……”她怔住,忽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回答。

  金东方怔忪的表情忽然化开,麻木了的双腿也终于找回了知觉,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近。

  隔着烛光,他墨色的发丝在晕黄的光线中跳跃,带着温柔的侵略性,让她忍不住想要后退,可是她稳住了,站在原地。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圈入怀抱,温柔而又霸道地说,“你敢说不喜欢试试看?”

  她反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还是那么熟悉的感觉,还是那么温暖的感觉,还是那么……让她想要流泪的味道。

  “我想。我喜欢。”他低哑的声音响起,敲进她的心扉。

  她的泪水纷纷坠落,打湿了他的衣衫,他的答案让她如此想笑,却又如此想哭。

  “妈妈!”一道突兀的童声中断了两人的相拥缱绻。

  金东方和凌彤萱不约而同地旋过身,瞧见浩浩拉着瑶瑶的小手,一脸不满地瞪视着他们,不,只有他。

  凌彤萱连忙推开金东方,抹了一把眼泪,朝着乖巧的儿女走去,蹲下了身子,放柔音量说道,“宝贝们,怎么了,你们是不是累了啊?”

  瑶瑶摇了摇头,刚刚想要回答,却被浩浩一把堵住了小嘴儿,瑶瑶一脸愕然,而浩浩仰起头来,直视着高大的父亲,却丝毫不畏惧,仍然是一脸酷酷的表情,哼声道,“听说你是我和瑶瑶的爸爸?”

  “啊?”瑶瑶瞪圆了眼眸。用力挥开哥哥的手,甜美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欣喜,惊呼道,“SuperUncle——”

  这一声“SuperUncle”宛若一把利剑狠狠地劈向金东方的心,让他既狼狈又痛苦。

  他走过去,配合着两个孩子的高度,弯腰下来,一手一个搂住他们,再也隐忍不住,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你们的爸爸!”

  “SuperUncle是爸爸?”瑶瑶一副惊喜的表情。

  “哼!”浩浩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金东方摸着两个孩子柔软的发丝,深邃的黑眸梭巡着他们细致小巧的五官,寻找着和自己相似的地方。

  瑶瑶他见过几次了,长得像小彤,而浩浩的五官和神韵真的都跟他像极了。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近似潮湿的暖流,从今以后,他要负起生命中最沉重也最甜蜜的负荷,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

  “SuperUncle怎么会变成SuperDaddy?”瑶瑶眨眨眼睛,疑惑地问道,“妈妈,为什么?”

  面对女儿的询问,凌彤萱有些窘迫,一下子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SuperUncle是SuperDaddy,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瑶瑶呢?”瑶瑶又扭过小脸问向金东方,小脑袋里出现许多问号。

  金东方也面露难色,想了想,柔声回答,“因为爸爸想偷偷观察一下,看瑶瑶是不是一个听话的乖小孩,所以才故意不跟瑶瑶说的。”

  “然后呢?”瑶瑶眨了眨眼,表情怯怯的。

  “然后爸爸发现瑶瑶是世界上最乖巧的孩子,所以爸爸就来认瑶瑶了。”

  “万岁!”瑶瑶高兴地跳了起来,然后一脸骄傲地对着浩浩说道,“哥哥,你看吧,都说了做乖小孩,圣诞老爷爷就会满足我的愿望了,你还不信?”

  “SuperDaddy,我们好想你哦!”瑶瑶扑进金东方的怀里,撒娇说道。

  浩浩的小脸微微一黑,他才没有想呢!

  “爸爸也想你们。”金东方爱怜地抱着两个孩子小小的身体,感觉到一股温暖踏实的幸福感。

  烛火摇曳,岁月静好,凌彤萱的眼睛不自觉地泛起潮湿,那却是喜悦的眼泪。

  有一首歌是那样唱:曾给我幸福的你/我依然深深爱着/有一种想见不敢见的伤痛/有一种爱还埋藏在我心中/我只能把你放在我的心中/这一种想见不能见的伤痛/让我对你的思念越来越浓/我却只能把你放在我心中/对你的声音你的影你的手/我发誓说我没有忘记过

  《听说爱情回来过》,不,它从未离开过。

  安静的病房里,唱起了生日歌,凌彤萱努力想要微笑,可是眼睛怎么就一直泛酸,从来都没有这样过,这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一起为她过生日。

  “小彤,切蛋糕吧!”顾仪容目光殷切地望向了她。

  闻声,凌彤萱明显一怔,一颗心因紧张与期待而紧缩了起来。

  “嗯。”她低下头,又是拿小盘子,又是拿小叉子,佯装忙碌,有意无意地掩藏着自己的泪光,更有意无意地闪躲着顾仪容注视的目光。

  金东方默默凝视着她,一言不发,他知道她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也知道她们母女之间需要一点独立的空间来交谈,默了默,他牵起瑶瑶的小手,故意说道。“瑶瑶,吃蛋糕之前,要洗手,爸爸带你去,好不好?”

  “好。”瑶瑶乖巧地点头,张开小手任由爸爸把自己抱下椅子。

  金东方扭头又望向儿子,声音竟是紧张与压抑,“浩浩……”

  听见他对自己的称呼,浩浩俊俏的小脸上立即露出怪异的表情,干嘛叫得这么亲热啊?

  他慢慢地转过头,力持镇定地看向这个生他的爸爸,心底里充满了他不愿意承认的激动。

  虽然他喜欢妈妈露出幸福微笑时的模样,但是他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承认他是爸爸的,就算他又高又帅又有钱,是个绝对可以带出门炫耀的爸爸,可是现在他绝对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爸爸?

  那是什么东西?

  只有能够带给妈妈幸福、不再让她伤心流泪的男人,才有资格让他开口喊他一声爸爸!

  如果他不合格,就算他是他的亲生爸爸他也照样不承认!

  他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妈妈!

  “走吧,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我们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浩浩以超龄的成熟表情,认真地说道。

  金东方微微一怔,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认真的小脸,心里不禁百感交集。

  浩浩沉着小脸,双手撑着椅子要下地,而金东方小心翼翼地想要抱他。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浩浩冷淡地拒绝,小脸上不带一丝感情。

  气氛很有些僵硬,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极度不自然的沉默,父子之间除了尴尬,还有一点强装出来的冷漠。

  感受到儿子的敌意,金东方不由得感到紧张与无错,不自觉地露出一抹苦笑。

  凌彤萱也是一愣,表情有些为难,“浩浩……”

  “妈妈,我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浩浩仰起小脸,正色说道。

  凌彤萱的心顿时揪紧了,虽然她一直都知道儿子孝顺贴心,比任何其他同龄的孩子都要来得成熟懂事,但是她万万想不到,在这样的场合下,会从他的嘴巴里听见这么一席让她百感交集的话。

  他说,他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可其实,拥有他。就是她最大的一份幸福,这五年来,他一点点长大,越来越像他。

  忽然,一双小小的手伸上来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妈妈,你不要哭,如果我说了什么让你伤心的话,你可以让我罚站,或者骂我、打我也没关系,你不要哭好吗?”俊俏的小脸上有着明显的不知所措与忏悔。

  “妈妈,如果你觉得打哥哥一个人不够的话,那也打我好了,我和哥哥是双胞胎,应该要有难同当的!”瑶瑶很有义气地说道。

  凌彤萱看见儿子和女儿如此贴心的举动,更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再也隐忍不住,一把将他们紧紧搂进怀中。

  “谁要你多管闲事啊?”浩浩忽然觉得很没有面子,瞪向妹妹。

  “我在救你耶!”瑶瑶邀功说道。

  凌彤萱摇头失笑,对于这对集聪明懂事于一身,却又爱调皮捣蛋的宝贝完全没辙。

  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因为两个孩子可爱的童言童语而变得轻松起来,一整晚在温馨愉悦的气氛中度过。

  当晚,一家四口住进了就近的饭店,最开心的人莫过于瑶瑶,她小嘴咧着微笑,率先爬上大床的中央,然后分配位置,“我睡这里,哥哥挨着我睡,妈妈睡这边,爸爸睡那边,我们四个人一起哦!”

  “瑶瑶,我觉得这张床不够大,只能睡三个人!”浩浩立即否决妹妹的提议。

  “是吗?”瑶瑶眨了眨眼睛,随即说道,“那哥哥你去睡沙发好了,我跟爸爸妈妈一起睡!”

  “你……”浩浩险些被气吐血,“我的意思是这张床不可以睡两个大人!”

  “可以啦!”瑶瑶拍拍柔软的床铺,再次翻身下床,主动拉起金东方和凌彤萱的手,几乎是用拖的把两个人拖到床边来,“爸爸,妈妈,你们快躺下来试试看。”

  瑶瑶的眼底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金东方微微扯唇,一抹涩然的笑容浮上嘴角。

  “爸爸,快点嘛!”

  瑶瑶童稚甜美的声音令他感到温暖,金东方立即响应女儿的要求,脱下外套,掀开被子,躺在了床的左侧,瑶瑶立即拍手叫好,自己也连忙躺下,开心地趴到金东方的怀里。

  “妈妈,快点,轮到你了!”瑶瑶甜甜一笑,露出前面一排小巧洁白的牙齿。

  凌彤萱的脸颊不自觉地泛起热烫,她也脱下外套,慢慢地躺下,睡在床的右侧。

  浩浩瞪眼看着大床上三个人睡躺的画面,不禁懊恼地皱起了小小的眉毛,也立即动作敏捷地爬上了大床,而且狠心舍弃了挨着凌彤萱的位置,故意睡在金东方身边,好像是要盯视。

  待到浩浩也爬上了床,稳稳地躺进了被窝里。金东方才伸手摸向床头,想要关掉大灯。

  “我来吧。”凌彤萱轻声说道,伸手按了开关,将房里的大灯切换成夜灯模式。

  吊顶上,两支鹅黄颜色的小灯散发出柔和的朦胧灯光,温暖着约莫二十坪大的主卧室。

  金东方侧目望了望开关所在的位置,不禁莞尔,他睡在床的左边,关灯的话却必须要用右手,而她依然还记得他是左撇子。

  两人目光相对,彼此都注意到这个小细节,相爱过的痕迹,无处不在。

  浩浩忽然翻了个身,故意打断两人之间沉默的凝视,却不经意地碰到了金东方脖子上的链子,细细的,凉凉的,却不知道那链子上的吊坠就是那枚戒指。

  他嫌弃地吐了吐舌头,“男人戴什么链子啊,真恶心!”

  浩浩的嘀咕声压低了,而且故意有些吐字不清,金东方和凌彤萱都没有听得很清楚。但是瑶瑶却听得明明白白,也许是双胞胎心有灵犀的关系,她就算只听几个字也可以知道他一整句的意思了。

  瑶瑶很喜欢爸爸,所以很自然地就要为他抱不平,她也翻了个身,小手戏谑地伸向了浩浩的脖子,摸起他颈间的那根红绳,也小声嘀咕道,“哥哥不也戴了吗?”

  浩浩顿时一窘,逞强地辩道,“这是妈妈给我的平安符,你也有啊,不一样!”

  瑶瑶窃笑,浩浩的脸在黑暗中微微涨红。

  这个笨蛋妹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会拆他的台!

  他气恼地又转过身,不看妹妹那张挂着得意笑容的小脸,视线却不经意地落在了金东方胸前的坠子上,顿时怔住。

  再一抬眸,撞上了金东方的视线,他连忙别开眼,但想一想又将目光调了回来。直视着他。

  父子俩对视着,一时无言。

  片刻后,浩浩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僵掉了,可是许久都未移动视线,虽然他知道自己发呆的行为很傻,而且他应该要问个明白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而且脑子里装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如,这个男人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应该高高在上,一副施恩的表情,或者是卑躬屈膝,不断祈求他的原谅才对,再不然就是说很多好听的话,来讨好他,可是……可是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他就只是一脸紧张又感动,好像光是这样看着他,就很心满意足了的样子?

  啊啊啊,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脾气秉性是遗传自爸爸,因为妈妈实在是太善良太没有心机了,可是现在看来,基因突变的机率可能性比较大。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生他的爸爸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冷酷无情。

  思及此,浩浩微微松了口气,俊俏的小脸却又是情不自禁地一红,不好意思地撇开头,把脸埋进枕头准备入睡。

  他别扭的样子很可爱,让金东方忍不住轻勾起了嘴角。

  不多时后,两个小家伙都不敌睡意的侵袭,两张相似的小脸都发出细细的鼾声。

  金东方侧目凝望着这一幕,这是他内心期盼了无数次的画面,一个温柔的爱人,一对娇憨的儿女,走过万水千山,飞越过数座城市,他寻找的爱,就是这样简单。

  凌彤萱轻颤着睫毛,故意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即使两人之间睡着两个孩子,但是她仍然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肌肤上的暖意,以及身上散逸出的那股淡淡的烟草味。

  她克制着自己强烈的心跳,也想快点入睡,可是睡眠的情绪就像是跟她作对似的,越是想睡就越是睡不着,她翻了个身,变成侧躺,然后听见床的另一侧也有窸窣的微响,他也睡不着吗?

  微微睁开眼睛,却瞥见他的身影近在咫尺,他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这一边的床侧,并朝着她伸出手。

  她轻愣了一下,任由他将自己拉下床,两人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轻轻带上门,然后来到客厅。

  “小彤。”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身后响起,伸出双臂从后面环抱住她,“谢谢你,当年留下了孩子们。”

  “生下他们,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事。”她微笑着说道,心炙热地怦跳着。

  “也谢谢你带他们回来让我们相认。”他低下头,感动地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

  “你是孩子们的爸爸啊。”她一副轻描淡写的口吻,绝口不提自己感染病毒的事情。

  “对不起……”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她的心难受地揪成一团,眼底浮现出一层泪光,如果真的要说对不起,那个人应该是她,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他、陪孩子们多久。

  “小彤……”他用力地扳过她的身子,定定地凝视她。

  “你听我说。”他禁锢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迎向他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怪我,但我还是要说,这五年来,你过得很辛苦,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对不起,我会用此后余生来弥补你和孩子们。”

  她轻咬着下唇,没有回答,但凝聚在眼眶里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以后余生?

  她还有多少余生?

  “小彤,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他又是说道,声音温柔得让她想哭。

  她垂下眸,感受到他环抱住自己的手心是那样的温暖,他的拥抱令她心悸,令她无力拒抗。

  她深深呼吸,迟疑地伸出手。反手拥住他,呢喃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是那样的不确定。

  “夜深了,去睡,嗯?”他拉着她的手往卧室的方向走,她却摇头,这么美好的夜晚,她舍不得睡,而且她好害怕,怕自己一睡就再也醒不来,她不想失去他,不想离开他的身边!

  窗外,夜色正浓,如蓝色丝绒一般的天空里有未眠的星星在闪烁,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露台。

  推开玻璃门的刹那,猝不及防间,就看见东南的方向,一管荧荧的橙红火流星,斜斜地划过天边,拖曳着烟痕,呼啸划过漆黑的穹苍,进裂出诡丽的景致。

  “流星……”她呢喃地说道。

  那一闪而逝的星火,牵扯出内心深处的悸动,生命也跟流星一样,不经意间,一闪而逝,一生就结束了。

  人们伤心,不是因为爱情结束了,而是因为当一切都结束了,爱还在。

  “流星是冲破时空穿越到未来的。”他跟随着她踏进露台,柔声说道。

  “什么?”她疑惑地抬眸迎向他的脸。

  “所谓的流星就是外太空星球的碎片,掉落在地面或海面与空气磨擦生热燃烧而成的光体。”

  “所以呢?”她好奇地问。

  “所以我们看到的流星,来自过去,又穿越未来,与我们相距几百光年的距离,在宇宙中漂移流转了几百年,穿越了太阳系,一路飞坠,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与地球擦身而过,受到引力的关系而扑进我们的夜空,落在我们眼前。”他俯身,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喃道,“也许在三百年前。我们就曾经看过同一颗星星,向它预约今生的相遇……”

  三百年前?

  那是一副多美好的画面,两个人坐在最高的山顶上,捕捉最后的流星,当日出越过山涧,我未老,你依然。

  她压抑着内心的悸动,腼腆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对天文学有研究了?”

  “这几年经常失眠,晚上就坐在阳台上看星星,曾经看到过很多颗流星,看多了,就好奇,然后就查了一些资料。”他轻描淡写地说道,她却可以想象出那些个夜晚他是如何的孤单难过,他一个人站在阳台,嘴角叼着一根烟,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五官,却遮掩不住他眼睛里阴霾的抑郁,她懂得他的寂寞,心疼他的孤独,她的心好痛好痛。

  “阿King……”她情难自禁,环住他的颈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像一个孩子般大哭,一种强烈的被需要感深深地攫住了她,心疼的泪水流淌在他的衣衫上。

  “阿King,我真的好想你……”她哭着说道。

  “我也很想你,甚至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你是真的我的面前,我还以为是做梦……”他抚摸着她的脸,轻声道,“很多时候,我都只能在梦里看见你,在梦中温习你的一颦一笑,可是有更多的时候,我睡不着,连做梦都成为了奢求……”

  “不过现在好了,都过去了,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再失眠了。”他安慰她,让她贴向自己的胸膛,彼此的心跳叠着心跳,亲密得没有一丝距离。

  以后?

  还会有以后吗?

  她抬头隔着迷蒙的泪光凝望着他,他捧起她泪痕斑斑的小脸,轻柔地擦掉她眼角的泪。

  她微颤的睫毛漾出柔弱可怜的气息,无助地与他的眸光对视着。

  冷风吹来,令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金东方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探向她的额头,关心问道,“感冒了吗,怎么额头渗着冷汗?”

  “可能是晚上的空气太冷了。”她扯谎找了个理由。

  “那我们进去吧?”他用手梳拢着她微乱的发丝。

  “好。”她听话地点头,垂下眼睫,下眼帘多了两道浓密的阴影,教人瞧不出她的情绪。

  房间里,两个孩子占据了大床,原本睡在中央的他们,却因为睡姿不好,翻滚到了一旁,两个小小的身体占满了整个床铺。

  她走过去,轻轻拉好被子,盖住四只小小的脚丫。

  “看来我们只能睡沙发了。”他拿了被毯,躺了上去,而她像只猫咪般,蜷缩着四肢,偎进他的怀里。

  多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让她每天都能够在他的枕边安睡并且醒来,两个可爱的小孩,印证他们的爱情。

  如果幸福是有重量的,那么,此刻她正甜蜜地负荷着。

  在温暖如斯的拥抱中,尝到宛如置身天堂的感觉,即使注定要从云端摔落,也没有一丝遗憾悔恨。

  他的体温、他的拥抱、他的气息、他的一切一切是那么熟悉,那么令她心醉、悸动,还有……依恋不舍。?

  对于错过的岁月与爱情,他们永远傻傻地分不清:是因为遗憾,所以美好,还是因为美好,所以才遗憾?

  他搂紧了她,“睡吧。”

  睡?

  凌彤萱的心里忽然一阵发寒,朱凯文的话回响在脑海。

  “我问过我妹夫,你现在的状况属于病毒相对稳定的潜伏期,身体会产生一些反应,你会越来越虚弱,全身没有力气,还会伴随有头痛,易冷,疲倦,眩晕,掉发,太过难受的时候,会让你产生想要睡觉的感觉,但是……可能会一睡不起。”

  银亮的月色,穿过窗帷,投下清冷的光波,那些暗涌的风暴、纠葛的情感、心酸的无奈,都随着夜的游走而变得愈加迷离。

  “阿King……”她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嗯?”

  她咬下软唇,呢喃着说道,“明天早上要叫醒我。”

  因为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醒过来。 傲骄与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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