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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彤萱被金惟仁带离，内心仍是惴惴的，因为她发现金惟仁的脸色很难看。
不只是她，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深深地了解金惟仁的脾气，他极少地发怒，甚至连生气也很少见，可是金家人骨子里的冷色，依旧在他的骨子里承袭着，不可小觑。
而这一刻，他生气了，甚至是愤怒了！
凌彤萱轻轻抿着唇，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的节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懦懦地开口道，“对不起。”
金惟仁一怔，瞧见她面带懊恼的样子，不禁反问，“对不起什么？”
“呃……对不起……”凌彤萱眼神闪烁，心里面纠结成了一团毛线，“就……就是刚刚谢谢你帮我解围，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朱氏和金氏也曾合作过，而且今晚金氏是主，朱凯文是客，刚刚那样似乎是不太好。
“呵。”金惟仁紧绷着的俊颜忽然又恢复了正常，俊美的脸庞上展露出一丝丝温柔的魅力，轻声说道，“你不想跟他跳舞，不会喊人吗，就那么任由他拽着？笨死了！”
语气里，带着一丝宠溺似的责怪。
凌彤萱没听出来。只是蹙了蹙眉，老实地回道，“我不想声张，被人发现了不好。”
“幸亏我发现了吧？”他的语气里有些许庆幸。
“嗯。”凌彤萱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谢谢总监。”
“嗯？”他挑了挑眉。
凌彤萱连忙改口，“谢谢你，金惟仁。”
“嗯。”他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凌彤萱见金惟仁不再生气了，也微微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平复紧张了好久的心绪。
金惟仁低头望着她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弯起了唇角，忽然兴起，“小彤，跟我跳支舞怎么样？”
凌彤萱一怔，狐疑地说道，“你刚刚不是说财务部的职员不能跳舞的吗？”
“对。”金惟仁点了点头，然后很厚颜地加了个但是，“不能跟外人跳，但是内部的可以。”
凌彤萱不由得被他逗笑了，那一瞬间的笑容让金惟仁再次看着了迷。她的笑容彷佛是有一股魔力，让人感觉好温暖、好亲切。
忽然，他又是不满，“你今晚化的什么妆啊？”
“呃，不好看吗？”凌彤萱对金惟仁没有防备，本能地就问出了口，并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
金惟仁微微眯眸，但笑不语。
好看，好看极了，可是却太迷人了！
虽然她的头上没有光圈，背上没有翅膀。但当她扯唇微笑时，眉眼弯弯的样子，整张小脸会瞬间亮起来，让他的胸口起了一股奇异的波动。
这样的她，会让男人毫无招架之力的！
凌彤萱困惑着，被金惟仁小心翼翼地带入了舞池。
而某一处，金东方的眸子已经深不见底。
此时，灯光骤变，聚焦投射在舞池中一对对男女身上，音乐也变成悠扬浪漫的蓝调，金惟仁和凌彤萱虽然只是其中一对，但依然引人瞩目。
金惟仁一手牵着凌彤萱的手，一手轻轻地揽着她的腰，他的动作很礼貌，没有一丝逾矩，凌彤萱一手被他握着，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两人你进我退，配合得相当默契，偶尔低声交谈，也都神情愉悦。
然而，在外人眼里，两人纯粹的社交之舞却是非常耐人寻味的，所有人都知道金惟仁花名在外，他多情，却也无情，众说纷纭的情形下，却从未见过他对哪一个女孩子如此珍爱，他的动作轻而慢，看似礼貌，但其实是一种呵护，而这个女孩子身上还穿着金氏职员统一的礼服，更是打破了他从不招惹公司女职员的规矩。
音乐变换，之前的那一曲已经完毕，而金东方却还是一直未动，围绕在他周围的众多名门闺秀也自然还未死心，朱雅宁被朱洪涛带到了最有利的位置上，只要金东方一伸手，就可以够到她，从位置上讲，她是金东方当之无愧的女伴人选。
朱雅宁屏息以待着，娇俏的脸蛋上微微浮着羞涩，那种痴迷的眼神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凝望着梦中情人那般的热忱。
而金东方随手端着一杯红酒，时不时地轻轻喝上一口，每每抬头再低头的时候，视线总是不经意地扫向舞池中的某一对，那两人闲适漫舞的样子，让他心头的怒气再也隐匿不住，仰头喝掉最后一杯酒，放下杯子，准备邀舞。
因为之前的心不在焉，他根本没有仔细看自己身边的这些女人，这一刻，忽然抬眸，一眼便看到了妆容精致的朱雅宁。
她确实长得还不错，加上一身华丽的打扮，不是倾国倾城，倒也沉鱼落雁了，但是她那双眼睛，却让他不自觉地想到朱凯文。兄妹俩眉眼之间的神韵是打断骨头连着筋那般的神似。
胸腔里，那把火苗簇簇燃烧着，金东方不自觉地在心里轻哼一声。
冷眼扫过朱雅宁，目光朝着其他人望去，只用三秒钟，他便敲定了对象，缓步走过去，倾身做出绅士般的邀请姿势，“郑小姐，可否赏脸与金某跳支舞？”
郑媛微微扬唇，缓缓递过自己的手，轻声说道，“荣幸之至。”
其实郑媛站得位置是距离金东方最远的，她不屑于与那些只空有脸蛋的女人们争抢，倘若金东方眼里只看到那些女人，那他倒也不值得她继续花什么心思了，而今天，他没有让她失望。
两人牵着手，慢慢滑入舞池，宛若天造地设的一对，羡煞旁人。
朱雅宁嘴角的笑容僵住了，一向自视甚高的她自尊心有些受辱的感觉，微微咬着唇，眼眶一阵阵发烫，扭头奔向了远处，在人群里寻找着家人的身影。
朱洪涛与陈梦颖早已经开始跳舞，而朱凯文却还是形单影只地站在一角，朱雅宁委屈地跑向他，“哥……”
一开口，已经快哭了的样子。
朱凯文微微拧眉。“怎么了？”
“……”朱雅宁哽咽着摇头，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可是心里漫天的委屈无处宣泄，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就开始抱怨起自己脚上的这双鞋来，她觉得是因为自己打扮得不够完美，才没能入金东方的眼，那双没有买到的鞋子成了她心里最难受的一根刺。
“哥，都是你的错，要是我买到了那双鞋……”朱雅宁任性地说着。
朱凯文却忽然眸色一紧，厉声说道，“不许再提那双鞋！”
“哥？”朱雅宁懵了，她如此委屈的时候哥哥居然还凶她？
一跺脚，朱雅宁哭着跑远了。
不料，在一个拐角处，却迎面撞上了胡蝶。
胡蝶脚上的那双鞋被她一眼认出来，恍然间，朱雅宁明白了一切，哭红的眼睛里迸射出愤怒的火焰。
金东方与郑媛一起随着音乐的节拍而轻轻舞动着，他的表情依旧还是冷峻的，只少许地有几丝柔和，凝着郑媛漂亮容颜的眼睛，视线却有些空洞，目光在转身或是侧身的时候，总是望向某道身影。
她穿着一袭黑色蝴蝶结单肩小礼服，弧度完美的裙摆随着她身体窈窕的曲线摆动，乌黑的秀发绾起，将清丽细致的五官衬得更加立体，在金惟仁的带领下，整个人宛如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很美，美得想让他折断她隐形的翅膀！
薄唇轻轻抿着，紧绷的下颌线条越来越冷凛。
“金少爷似乎有心事？”郑媛试探地询问，她看得出来他的异常，也试图沿着他的视线寻找，可每每在她快要捕捉到什么的时候，他却又倏地收回目光，让她又无迹可寻。
“郑小姐为何这么问？”金东方不答反问，将问题抛回给郑媛。
郑媛漂亮的眸子里微微浮出一丝少见的茫然，一向有主见，也一向自信的她，却在这一刻忽然发现，她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一丝一毫都看不透。
又一曲完毕，金惟仁轻轻地将凌彤萱带到安静的露台边，本想再与她聊聊，但公司的一名行政人员忽然走来找他有事。
金惟仁似乎是不放心似的，怕她再次被人骚扰，凌彤萱却保证自己不会乱走，金惟仁又叮咛了几句。才勉为其难地留下她一人，跟着那名行政人员离开。
露台边，安静怡人，凌彤萱看了看表，约莫再过半个小时，服务生们就要再次集合，而这一会儿，她只想一个人呆着。
可是，总是有人打扰她的安静，金惟仁前脚才刚刚离开，朱雅宁便出现了。
她的表情很冷，不再是从前的趾高气昂，而是另外一种嫉妒，与恨。
凌彤萱心里没来由地心里一慌，懦懦地动了动唇角，“朱小……”
话未说完，朱雅宁“啪”的一记耳光已经狠狠地扇了过来。
“你……”凌彤萱错楞着，脸颊上刺骨的疼痛让她整个人的头都有些晕，没有办法理清楚是怎么回事，耳畔便又是朱雅宁拔高的音调。
“凌彤萱！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过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拖油瓶而已！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那样的鞋子？那是我想买都买不到的！是我哥又蠢又笨才会把它送给你！可你居然还把鞋子送给别人？你这是欲擒故纵是吗？你想利用我哥的同情心趁机攀上他嫁进朱家？还是你压根就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你根本就不配穿那双鞋？凌彤萱，我告诉你，有我朱雅宁在的一天，你这辈子都别想进朱家的门！不管是女儿，还是媳妇儿，你都别想！”
“凌彤萱，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朱雅宁又狠狠地推了她一把，然后掉头跑远。
凌彤萱踉跄地靠在露台的墙壁上，被打了的半边脸颊火烧一样的疼痛。可是心里面却冰冻三尺那般冷，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结了。
她眼睛里凝着泪水，却拼了命一般地隐忍着，直到唇瓣被咬破，也还是不肯松开，心倏地揪紧，痛得连隐藏自己情绪的力气都没有。
转身，望向露台之外，却忽然之间什么也看不清，一双眼泫然欲泣。“有人生没人养”这六个字就好像是一把利剑，在她的心里狠狠地剜了一个洞，空荡荡的，黑漆漆的，什么也填不满。
时光带走了如烟的往事，记忆却清晰了远去的伤痕，过去的记忆纷至沓来，飘散的凌乱过往，涌上脑海，将她的思绪不断地往前推行。呼吸，好像都变成了奢望。
“哭出来吧，会好受一些。”忽然，有温柔呵护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一双温暖的大手从后面轻轻拥住了她。
凌彤萱蓦地一僵，连忙扭头望向来人，意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太意外了，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不用说，什么都不用，我都知道。”曹敏行伸出双手，轻巧地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
可怜的小傻瓜，如此残忍的一幕竟被他看到。
四年前，他就已经看过她的学籍档案，在杭州念书时，她家长的签名一度都是陈梦颖，那个时候他便知道了她与朱家的关系，他深知这个女孩儿的坚强与隐忍，他力排众议地把她纳入自己的专业里，如父如兄般的想要照顾她，而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她的老师，他想用男人的肩膀来保护她。
“疼吗……”他带着笔茧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颊。
凌彤萱很用力、很用力地摇头，却是紧咬着牙关，不肯流露出一丝软弱。
曹敏行忽然有些伤感，不懂得如何表达感情的他，也不懂得该怎么让她卸下坚强的伪装，从口袋里掏出白色丝质手帕，交到她手上，轻叹道，“擦下吧。”
凌彤萱沙哑的喉咙间滚出一个“嗯”字，接过他的手帕轻轻蒙上了眼睛，只一刹那，就湿了整张绢丝。
远处，金东方凝眸望着露台的方向，眼眸深沉如海，丝毫看不出喜怒，只有握着透明酒杯的手指泛着丝丝青白。
与郑媛跳了一曲不咸不淡的舞后，他便想要去找那个让他揪心了一整晚的女人，抬步离开时遇到了几个商界大佬，不得不寒暄了几句。但也仅仅是几句，再转身时，那月色融融的露台，幻化了谁的眼。
他瞧见她被曹敏行抱在怀里，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想听到，从他的角度望去，他只看到他们在缠绵拥吻。
薄唇，如云似雾般地弯出一个奇怪的弧度，眼底则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色，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冰寒中带着毁灭的气息。
朱凯文，金惟仁，曹敏行，轮番登场。凌彤萱，你可真行！
时间缓缓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凌彤萱擦干了眼泪，将手帕还给曹敏行，颊边挤出一抹坚强之花，“谢谢曹老师。”
曹敏行淡淡摇头，只轻轻地问。“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凌彤萱重重点头，面色上又是一赧，艰涩地开口道，“刚刚……让曹老师见笑了。”
“你别再哭了就好。”曹敏行怜惜地说道。
凌彤萱抿了抿唇，坚强地说，“不会了。”
看了看表，职员集合的时间到了，“曹老师，我……”
“去吧。”曹敏行不等她说完就开了口，他的态度是那样的温和，他的语气是那样的相信。
凌彤萱心里一暖，就如同刚刚他为自己递过手帕的时候，如父如兄般的感觉，亲人般的感觉。
有些人，有些事，不言而喻。
曹敏行为了安她的心，却还是重申一遍，“放心吧，你和朱家的关系，我永远不会说。”
“谢谢曹老师。”凌彤萱感激地说着，时间快要来不及，她再三说了谢谢，然后快步离开了露台。
曹敏行依旧伫立于露台之上，回首，谁在碧水间并肩相随，泪眼涟涟，凝眸，谁在皓月下婉转娉婷，浅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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