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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凌彤萱和金惟仁并肩坐在候机大厅里。
金惟仁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一边查询巴黎的天气，一边对凌彤萱说，“小彤，巴黎未来两天气温下降啊，你带厚衣服了没有？”
“带了，我带了两套衣服呢。”
金惟仁不由得叹气，“我说小彤，你怎么就这么老实呢，你就不能说没带吗？”
“我真的带了。”凌彤萱不懂金惟仁的意思，再次回道。
金惟仁瞥了她一眼，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如果是其他女人，这个时候一定会说没带，那么男人接下来就会说没带也没关系，等下了飞机我带你去买啊，巴黎啊，我们去的可是巴黎，那是多少女人的购物天堂啊，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凌彤萱讪讪地笑了笑，她确实挺笨的，可是她没打算去巴黎买衣服啊！
这个时候，广播里忽然响起了悦耳的女声，“上海飞往巴黎的CA186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乘坐本次航班的旅客们马上办理登机手续，以免耽误您的行程……”
座椅上，金惟仁慵懒地收起平板电脑，扭头望了望她，“走吧！”
“好。”凌彤萱轻便地站起身。其他的行李都托运了，她只留了一个随身的小包带着。
金惟仁则是拎着一个电脑包，两人并肩朝着登机口而去。
飞机准点起飞，起飞的时候，凌彤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痛，嗡嗡地响，金惟仁递给来一颗蓝色包装的薄荷糖，“你含下这个，会好受一点。”
“谢谢。”
他们坐的是头等舱，环境很好。座椅也相当舒服，凌彤萱除了飞机刚刚起飞的时候有一点不舒服之外，接下来的时间都还挺好的，大概也是金惟仁的健谈，缓解了她第一次坐飞机的紧张和不适应，两人浅浅地说着话，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到了午餐的时间，漂亮的空姐推车送来午餐，走到金惟仁身边的时候，空姐们的笑容格外灿烂，声音也格外甜美，“先生，请问想吃点什么，要中餐还是西餐？”
金惟仁扭头望了望凌彤萱，问道，“你想吃什么？”
空姐脸上的笑容立即僵住。
凌彤萱很是无辜地回道，“中餐。”
“两份中餐。”金惟仁抬眸对着空姐说道。
历经十多个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抵达了巴黎戴高乐机场。
一下飞机，迎面而来就是一阵冷风，果然降温了。
金惟仁和凌彤萱随着人群走出甬道。快要到出口的时候，金惟仁忽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凌彤萱不解地问。
金惟仁将她拉到了一旁，低声说道，“小彤，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呢，你走在前面，我跟在你身后，就是装作你是总监，我是助理的样子，懂了吗？”
“不懂。”凌彤萱呆呆地摇头。
金惟仁忍不住笑了笑，道，“说你不开窍你还真照着这个话来了！外面法国洛菲公司的人肯定已经等着了，我们这一次来巴黎的目的不只是跟对方洽谈，更主要的是要考察他们公司的能力，毕竟这个项目是要在巴黎进行，金氏总部在上海，即便是监控着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的到位，所以洛菲公司的行动力必须强大，我只是想考验一下他们识人的能力，如果连这点眼力都没有的话，金氏也就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凌彤萱听明白了大概的意思，但也是一知半解，她的知识就只限于财务部的那点事，对于这些生意场上的事情是完全发懵的，而且她还有一个疑问。
她望了望金惟仁，有些为难地说道，“你觉得我们俩一起走，我像是领导吗？”
“当然需要变装一下！”金惟仁笑着说道，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发夹还有一只墨镜。
凌彤萱又是皱眉，“什么意思？”
金惟仁示意她低头，凌彤萱乖乖照做，他伸手把她的头发放了下来，然后重新盘起，不再是那种秘书式的发髻，而是高高的云雾髻，随便弄了几下，却很有几分《穿PRADA的女王》里的意思，然后他又把墨镜戴在她的脸上，“好了！”
凌彤萱扭头对着墙壁上的灯箱照了照，差点认不出自己来了！
金惟仁满意地点头，“这回像是领导了吧？”
凌彤萱抿了抿唇，虽然外表有了一点改变，但气场这个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尤其金惟仁这个天生的发光体站在身旁，她想骗人难度太大了！
她摘下墨镜，虚心请教，“我还需要怎么做？”
金惟仁瞥了她一眼，摇头，“什么也不需要做，自然最好！”
“自然？”凌彤萱不由得困惑，她的自然就是一个小小的助理，怎么装也装不来领导啊！
金惟仁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着道，“不要多想，更不要多做，你就目空一切，我行我素，记住了吗？”
凌彤萱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啊！
“走吧！”金惟仁示意她先行，凌彤萱只好勉为其难地走在了前面。
“呐。挺直背脊，下巴微收，目光直视……好，就是这样……对对对，保持保持……”金惟仁在她身后不停地指点，凌彤萱一一照做。
两人就这样演戏似的走出甬道，远远地望去，倒也蛮像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主管带着一个面相俊美的男助理，这样的组合在中国可能有点奇怪，但是在法国并不稀奇。
只是，如果仔细观察下来，就会发现这个女主管的步伐有些僵硬，而那个男助理的眼角含笑，笑容里带着丝丝精明。
法国洛菲公司的一行人连忙迎了上去，主管马克先生以热情的法语说道，“你好。”
法国人对于语言有着特别的热爱与忠诚，他们认为法语是世界上最高贵最优美的语言，凌彤萱即便刚刚学习法语没有多久，也还是一下子就从他们的招呼声中感受到了法国人天生对于语言的忠贞情结。
“你好。”凌彤萱缓缓开口，回了一句流利的法语，然后便按照金惟仁告诉她的那样，目不斜视，笔直地往前走。
一路走来，她心情忐忑，但强行安耐住了紧张，幸好墨镜挡住了她的眼睛，不至于让自己的眼神泄露出情绪，一路走出机场大厅，倒也意外的顺利。
机场外面，洛菲公司的人早已经将车子备好。凌彤萱在心里面稍稍放松了一下警惕，上了车就一切搞定了！
可是，意外就在下一秒。
就在凌彤萱刚刚要上车的时候，忽然旁边一个身材发胖的老太太徐徐经过，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要摔倒，凌彤萱下意识地伸手去扶，“您没事吧？”
下一秒，金惟仁挫败的叹息声便响了起来。
凌彤萱不解，却只见被自己扶住的那个老太太扭头朝着洛菲公司的马克主管致意，“先生，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了。”马克主管掏出了两张钞票递给了老太太，后者随即走远，显然是雇来的临时演员。
马克先生但笑不语，绕过了凌彤萱，转而朝着金惟仁走去，很绅士地鞠躬道，“金总监。”
金惟仁勾了勾唇角，不承认也不否认，“马克先生怎么知道我是呢？”
马克主管微微一笑，郑重地道，“一个人可以改变外表，改变穿着打扮，但是改变不了他的内在气质，还有习惯性的肢体动作，刚刚那位小姐前面的确做得很好，但是她在发生意外的情况下不假思索地就去救人，而金先生你却没有动，助理不动，领导去动。哪有这种道理？”
金惟仁挑了挑眉，“也许是男人没有女人那么善良呢？”
马克主管又反驳，“但是金先生在那一瞬间有一个微小的动作，不动声色，却是以眼神示意，这是一个人长期命令别人做事才会有的举止，正是领导示意属下去做事的表现。”
金惟仁赞叹地点了点头，“马克先生真是观察入微啊，学过心理学吗？”
“随便读过两本书而已。”马克主管谦虚地回答道。
金惟仁当然不信，却也不点明，桃花眸底闪过微光，敛下嘴角玩味的笑容，伸出手，郑重地自我介绍道，“我是金惟仁。”
马克先生也伸出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当然。”
一旁，凌彤萱早已经看傻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商场如战场，不但要有勇，更要有谋，而且还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很快。一行人就坐上了车子前往下榻的饭店，凌彤萱跟金惟仁并肩坐在后座，好半晌她还是没能从刚刚的戏剧中缓过神来，想了想，只有一句感叹，“金惟仁，你好聪明！”
金惟仁摇了摇头，“聪明的人不是我。”
“哦？”凌彤萱又是一愣，有些困惑地问道，“那是谁？”
金惟仁缓缓勾唇，三个字，“金、东、方。”
凌彤萱皱了皱眉，“怎么是他？”
咬了咬唇，心里面佩服的同时，却不禁下了这样的定论——果然，只有金东方那么变态的人才能想出如此的计谋！
“嗯，这个办法是我从他那学来的，对了……他学过心理学，你不知道吗？”金惟仁疑惑地问道，他以为公司里每个人都知道的。
凌彤萱心里蓦地一惊，怪不得自己总是在他面前一败涂地，她心里想什么他全都知道？
忽然，背脊有些发凉。
车子徐徐经过巴黎的市区，这个被誉为全世界最浪漫的城市，被无数女人追逐的时尚天堂，此时此刻在凌彤萱的眼里却没有那么美好了，她不知道是因为时差的关系影响了自己的心情，还是因为……某人。
从机场到下榻的酒店稍稍耗费了一些时间，坐在车上，凌彤萱渐渐地有些犯困了。幸而他们一到酒店就入住了房间，为了调整时差，双方相约第二天才开始交涉生意上的事情。
凌彤萱住在226房，金惟仁在他隔壁，酒店的服务生帮她把行李放好之后，她便关了门扑到床上呼呼大睡。
夜半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房间里的电话忽然响起。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搞不懂什么状况，只伸手去接。困倦地“喂”了一声，对方却没有说话。
“喂？”她又问了一声。
这一次，对方直接挂了。
凌彤萱对着话筒，困惑不已，酒店里有骚扰电话吗？
凌彤萱懊恼地皱了皱眉，放下电话后又钻回了被窝，可是没多久之后电话又响了，她有些烦躁地抓起一个抱枕捂住耳朵，不想去理，但是那电话不断地叫嚣。刺耳极了，她只好再次爬出被窝，又一次接听。
“喂？”
对方再次挂断了。
凌彤萱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回想着是不是自己入住酒店的时候遗忘了什么，还是法国有什么特殊的风俗习惯是她所不知道的，所以才会有这样奇怪的电话打进来，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有答案。
她放下电话，重新躺好，但是睡意却跑远了，失眠了好一会儿，才最终抵不过疲惫，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她下楼和金惟仁一起到酒店一楼的餐厅吃早餐，金惟仁精神奕奕的，显然是睡得很好，相形而下，她就显得有些精神不济。
“小彤，怎么了，昨晚没睡好？”金惟仁关心地问道。
“呃……”凌彤萱欲言又止，本想问他房间里有没有接到骚扰电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觉得这话有些失礼，只好转而说道，“大概是时差还没调整过来的关系。”
“嗯，中国和法国时差差了七个小时，你一下子不适应也是在所难免，今天晚上叫服务生准备些香薰，薰衣草的味道最好，可以帮助睡眠。”
凌彤萱点了点头，继续吃早餐。
用餐结束后，洛菲公司的主管马克先生便协同助理一起赶来，双方坐下开始生意上的正式交流。
金惟仁的法语很流利，与马克先生侃侃而谈，凌彤萱听得一知半解，但她的精神还是高度集中，手里拿着文件，做着时刻的心理准备，心想如果有需要她说话的时候，自己也一定要表现良好才行。
果然。马克先生似乎有意试探似的，问了她两个问题，凌彤萱幸好早有准备，她面带微笑地给予回答，轻而有力的女声在空气里盘旋，回答得完美无缺，虽然她讲法语的速度不是很快，但听起来却格外得舒服，马克先生连连点头称赞，金惟仁也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她说话的时候，一双美丽的眼睛因为认真而显得更加莹亮，粉润的嘴唇上涂着一层淡淡的唇蜜，秀丽的脸庞上只有淡淡的职业性彩妆，那清艳脱俗的模样令人眼前为之一亮。
一小时零四十分钟的会晤在愉悦的气氛中度过，马克先生和他的助理起身准备离开，凌彤萱礼貌地跟对方说了再见，马克先生却忽然九十度的鞠躬，朝着她伸手索要一个吻手礼，凌彤萱的脸蓦地一红，却还是按照法国人的礼节缓缓递过了自己手。马克先生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轻吻，“很高兴认识你，凌小姐，再见。”
凌彤萱扬唇微笑，“我也很荣幸能认识马克先生，再见。”
马克先生和助理笑着离开了，凌彤萱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总算没出差错！
不经意地一个抬眸，发现金惟仁正玩味地望着自己，凌彤萱一怔，轻声问道，“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金惟仁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你的表现简直太好了啊，刚刚你那从容不迫的样子，连我都震惊了，小彤，你真的是才学法语半个月？”
凌彤萱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谦虚地回道，“我说的都是最简单的句子，死记硬背下来的。”
“你的记忆力果然惊人！”
凌彤萱蓦地想起了她刚进公司那会儿，因为季度报告弄错，被金东方在众人面前狠狠批评的事情，心绪微微颤动，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都这么久了。
金惟仁忽然又是一句感叹，“小彤，你可真是一朵奇葩啊！”
凌彤萱缓缓勾唇，很无所谓地笑了笑。
她哪里是什么奇葩，她只是比别人更努力罢了。
从小到大，她所有的事情都是要靠自己努力才可以得到，小的时候住在杭州，那里民风淳朴，对于她那样的不完整家庭，总是会被人指指点点的，她用最好的成绩，最多的奖状，最高的表扬，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自卑。
她一直以为努力可以换得一切，但大学联考那一年，她知道了，有时候努力也是一种错。
而那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她彷徨过，犹豫过，退缩过，甚至想要放弃过，可是努力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成为她活下去唯一的动力，自卑不要紧，自暴自弃才是最可怜的。
她咽下所有的眼泪和委屈，重振旗鼓，重新考大学，上自己喜欢的专业，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一路走来，她哭过，也笑过。
莫名地有些伤感起来，眼睛里氤氲出一层薄薄的雾气，可是她却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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