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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报表是你经手的？”金东方将一份文件甩在她面前。
凌彤萱慌忙接过，低头翻了几页，点头，“是。”
“第十二页第十四行的数字，小数点错了！”金东方犀利地指出错误所在。
凌彤萱翻到那一页，果然，小数点错了一位，但却已经是致命的失误。
“对不起，总监。”她低头道歉。
金东方微微眯起黑眸，锐利的锋芒扫过她苍白的脸蛋，冷声道，“财务报表上，不容许有任何失误！一个小数点可以导致多大的后果，需要我对你说吗？”
当然不需要，错一位，就是十倍，动辄上亿的价值，十个她也赔不起。
凌彤萱低头再次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够了！这几天你已经说了无数遍对不起了！”
凌彤萱暗暗咬牙，是的，她这几天失误连连，只因为心里憋闷，精神无法集中，只要一想到他的考验，她的心就紧紧地纠结成团，痛到麻木。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请总监放心！”凌彤萱握紧了拳头，下了保证。
金东方坐在办公桌后，朝阳从他身后的落地窗里斜射进来，金色的阳光笼罩出灿烂的光辉，让他整个人如同置身于一个夺目的光圈里，可是那圈温暖却丝毫不能缓和他脸上的阴霾。
深邃的黑瞳里隐隐闪烁着冷意，薄唇缓缓勾起，冷声道，“这是最后一次。否则你以后不必来上班了！”
“是。”她低头表示明白。
“我的部门不养废物，懂？”
“懂。”凌彤萱轻轻应声，蓦地想起了她第一天来金氏报道的情形，那时候他也是说了同样的话。
原来过了这么久，她的评分还是一样，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出去！”
“是。”她挺直背脊转身离开。
眼泪，再一次从眼眶里涌出，她痛恨自己的脆弱和没用，胡乱抹了两把。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响起，她拿出电话，更加泣不成声。
“喂……妈妈……”
一开口，凌彤萱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沙哑，连忙忍去眼泪。
陈梦颖也察觉到了，有些怀疑地问，“小彤，你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对，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只是嗓子不舒服……可能是要感冒……”凌彤萱随口撒了个谎。一手捂住了嘴巴，脸上泪湿一片。
陈梦颖默了默，又道，“小彤，晚上你有没有时间，妈妈想跟你见一面。”
“好。”
下班的时候，阳光还有些刺目，凌彤萱拎着挎包走出公司，前往不远处的公交站台。
她和妈妈约了七点，回家后再出门的话来不及，但直接去的话又太早，索性就慢慢走，一步一步地沿着马路散步。
身后，有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驶过。
“滴……”喇叭声响起，凌彤萱有些错愣地回头。
车窗徐徐落下，金东方英俊的侧脸露了出来，夕阳的关系，他的脸上多了一道暗影，愈显神秘。
精致到一丝不苟的着装，从领带到衬衫都透着高雅之气，让他整个人流露出成熟的味道，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威仪和贵族气。
“去哪儿，我送你。”他沉声说道。
凌彤萱抓着挎包的手微微捏紧，微笑着拒绝，“不用了。”
“上车！”他不接受她的答案，径自命令着说道。
凌彤萱暗暗咬牙，“总监，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就行了，总监再见！”
说完，她转身大步跑向公交站台，看也没看车次，就随便上了一辆。
公交车很快就拐了弯，彻底隔绝她的视线。
晚上七点。
入夜后的上海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就像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处处透着奢华之气。
整个餐厅很典雅，二楼是一个个独立的包厢，凌彤萱深呼吸了口气，迈步走上楼梯。
比起从前，她跟妈妈相约见面的机会多了一些，但也并不是经常，仔细一想，也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了，她心里面甚至想念。
墙壁上挂着壁画，凌彤萱侧过头就着上面的玻璃照了照，她怕自己的眼睛还是红红的，那样会惹妈妈担心，幸好她在公司已经用冷水敷过了，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走到指定的包厢，她轻轻敲了下门，没有人应，她将门推开了一个缝，包厢里面果然没有人。
凌彤萱便坐下来等待，侍应生过来问她点些什么。她摇了摇头，只说先要一杯白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转眼已经七点半了，陈梦颖依旧还没有出现。
凌彤萱不由得有些着急了，妈妈怎么还没来？该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她焦躁不安着，手里握着手机却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过去问问，如果是朱家有事耽搁了的话，她贸然打电话又怕太冒昧，可是她又真的很担心。
看了看表，凌彤萱告诉自己等到八点，如果八点妈妈还不来，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打电话去问。
幸好，距离八点还有五分钟的时候，陈梦颖终于出现了。
她依然还是穿着体面，温柔婉约的打扮，岁月在她身上几乎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只是今日的她面色有些苍白。
“妈妈！”凌彤萱立即奔过去，担心地问道，“妈妈，你怎么了？”
陈梦颖摇摇头，“没怎么，坐下说吧！”
“哦。”凌彤萱拉着陈梦颖的手，母女俩坐在一起。
“小彤，你最近好吗，工作顺不顺利？”
“顺利。”凌彤萱向来是报喜不报忧，想了想。又道，“对了妈妈，我还报了名考ACCA，正在复习。”
“你好勤奋。”陈梦颖安慰地叹道，眼睛里却隐隐地浮现出一层雾气。
“妈妈……”凌彤萱慌了，握紧了陈梦颖的手。
陈梦颖低下头，强力忍着眼泪，凌彤萱连忙递过纸巾，她擦了擦，但还是眼眶微红。
凌彤萱小心翼翼地问着，“妈妈，你怎么了，是不是跟朱叔叔吵架了？”
“不是的，你朱叔叔对我很好。”陈梦颖没有说谎，她嫁进朱家这些年，朱洪涛对她一直很好，可以说是呵护有加，所以她今天才会这样为难。
默了默，陈梦颖反握住凌彤萱的手，略有些迟疑地说道，“小彤，其实妈妈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妈妈的事就是我的事，还说什么帮不帮忙的。”
陈梦颖抿了抿唇，依然有些难以启齿，“小彤，妈妈虽然进了朱家的门。但生意上的事情我一般是不过问的，可是这次……”
“妈妈，你有话就直说吧。”凌彤萱隐约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陈梦颖又顿了一下，这才和盘托出，“绿色海岸的那个项目你想必也是知道的，朱氏前期的投资已经投出去了，可是现在政府部门那边做了调整，官商虽然不分家，但商不与官斗，现在朱氏是水深火热，资金缺口很大，周转已经陷入困难了，你朱叔叔日夜难安，凯文也终日奔波，商场如战场，现在有很多人落井下石，还有人趁机追朱氏的股票，而最大的买家就是……金氏。”
凌彤萱的心脏蓦地揪紧。虽然商场上的事情她懂的不多，但她也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朱氏现在陷入危机，如果有人存心趁虚而入的话，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尤其是面对金氏这样强大的对手。
“小彤，妈妈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跟金东方求个情，让他……不要做得太绝。”
说着，陈梦颖又落下眼泪，而凌彤萱恍遭雷击。
凌彤萱呆怔住，懦懦嘴唇，颤着音说道，“妈妈，我在金氏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
陈梦颖点了点头，“小彤，妈妈知道你为难，但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妈妈不指望你能办妥这件事，我只是想让你试试，毕竟多一个机会就多一分希望。”
陈梦颖的话让凌彤萱隐隐意识到，朱氏现在的状况已经很严峻了，也许要比她所说的更为糟糕，所以妈妈才会这样不得已对她开口。
“绿色海岸”的项目是金东方存心设计朱氏的，这是他为了试探她而步步为营的，那么现在朱氏陷入了危机，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伤，而且还有妈妈的恳求，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帮这个忙。只是，她去求情有用吗？她没有把握，完全没有。可是，她至少应该去试试。
想了想，凌彤萱咬牙做了个决定，“妈妈，你放心吧。我会试试看的！”
陈梦颖用力握紧了她的手，宽慰地说道，“小彤，难为你了。”
“别这么说，妈妈。”
告别了陈梦颖，凌彤萱一个人回到住的地方，开了门，一室幽暗，正如她忐忑的心情。
……
翌日。凌彤萱惴惴不安地去上班，琢磨着怎么找机会向金东方开口，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机会，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见到金东方的人。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没有进办公室。
她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别人，有人说金惟仁也没有来过，似乎是金家的几个兄弟全都没有上班。
八卦的职员们隐隐猜测着，可能是金家内部在开会，主题自然是接班人的问题。
凌彤萱没有心思八卦，心里的担忧却越来越重，就这样在焦急与不安中，过了三天，转眼已经是周五。
周五下午三点半，金东方终于现身财务部。
凌彤萱按照他的吩咐连忙送了一杯咖啡进总监室，送完了咖啡，她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偌大的办公室里，过度安静，气氛有些压抑。
凌彤萱微微捏紧了拳头，掌心里渗出冷汗，张了张唇，话到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口。
金东方抬眸凝视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挑眉问道，“有事？”
凌彤萱呼吸一紧，点了点头。
“说！”他只说了一个字，但那声音就好像黑色天鹅绒一般，在深邃的苍穹中荡起，足以摄人心神！
凌彤萱微微一抖，眼神有些飘忽，吱吱呜呜地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总监帮、帮忙……”
“什么事？”金东方面色平静，如王者般地注视着她，眸底却更多了一份严厉。
凌彤萱咬了咬牙，用尽全部的勇气那般终于缓缓开了口，“朱氏因为绿色海岸的那个项目现在周转不灵，总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再追朱氏的股票？”
说完，办公室内的空气沉沉。如同死寂了那般，静得有些骇人。
凌彤萱咬紧了唇，不敢大声喘气，忐忑地望着他，如同在等待审判的罪犯。
金东方半天没有说话，墙壁上的时钟发出秒钟走动的“咔咔”声，每一下都像是在凌迟她的心脏。
大约过了有两分钟那么久，他终于开口，答案在她的预料之中，却还是觉得那么难过。
“商场如战场，在战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朱氏陷入如此严重的危机，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我为什么要放过它？”
“因为是你陷害朱氏……”
“住口！”金东方忽然喝声打断她，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之意穿透她的耳膜时，她的心也跟着猛然一颤。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压迫感更强，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危险之气。犹如一只凶猛的猎豹，盯着即将到手的猎物，志在必得。而那个猎物，就是朱氏。
他厉声说道，“我没有陷害朱氏，不是我让他们去参加竞标的，也不是我让绿色海岸中途夭折的，更不是我让他们周转不灵的，一切都是商场的规则决定的！商场如战场，也如赌场，既然下了注，就要输得起！”
凌彤萱被他冷厉的话语震慑住了，一时无法反驳。
“凌秘书，我希望你公私分明，懂？”他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
“懂了，对不起总监，我先出去了。”凌彤萱狼狈地转身离开。
她出门之后，金东方猛地将桌上的文件甩在地上，办公室内发出巨大的响声。
虽然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但凌彤萱还是无法释怀，接下来两天是周六周日，不用上班，但她在电视新闻里还有报纸上都看到了不少关于朱氏陷入危机的消息，这加剧了她心里的沉重。
陈梦颖没有打电话来询问，但是凌彤萱知道妈妈正在等待，有时候，不开口比开口更让人难以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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