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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稍过,暮色渐合。
苍穹之下,万物似齐被暮色染上暖暖余晖,橙红照映深碧,林木葱郁的扶摇山庄,在日暮的照耀下,堪称美轮美奂。
关雩风与风文如便是踩踏着这样的落日余晖,回到扶摇山庄。
早早在大堂等候的风静如等人将今日所得的情报告知关雩风,并叮嘱他,让他这几日尽量不要出门,以防不测。
可得知这个消息的关雩风,却不言不语,陷入了沉默。
大厅内,关雩风来回踱了数步,最后走至风静如面前站定:“梅花剑客在中原肆意许久,如今已有数十位武林名宿死在他的剑下,此人行踪飘忽不定,父亲与风大侠率众多次追捕也没能将其抓获,这,是一次机会。”
风静如闻言眼神一紧:“你想以身为饵,诱他上钩?”
关雩风点头:“不错,这是擒获梅花杀手最好的时机,只是……”
说话间,关雩风不觉转首望向风文如。
风文如安静地站在一旁,薄薄的面纱下边,是微微牵起的嘴角,此时风文如正认真地听着关雩风与风静如二人的交谈,温柔而又安静,就连岁月风波都不忍惊他半分。
触及关雩风的视线,风文如先是一怔,但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冲人微微笑了笑,并小小地点了点头。
关雩风见状,心底蓦得变得空落落的,像是突然之间被人深深剜去了一块。
“只是什么?”关雩风突然看向风文如的举动令风静如内心腾起一阵莫名的惊惶,不觉皱眉问道。
关雩风收回视线,然一时之间,他亦不知究竟该如何开口才好。
见关雩风面含踌躇,知晓他言下之意的李星河与风文如对视了眼,接道:“只是要瞒过梅花剑客的耳目,不引起他的怀疑,那关少侠接下来的行动便不能有所变化,风姑娘势必也要与之同行。”
“什么!”风静如怒喝一声,当即往前跨了一步,凌厉视线直扫关雩风,想也没想地拒绝道,“不行,这太危险了。”
“可这是抓捕梅花杀手最好的机会。”关雩风毫不相让,据理力争,“我们好不容易才获取了有关他的情报,若让他逃过此劫,日后要再寻他的行踪只会更加困难,倒时,便不知又要再死多少的人。”
话至此,似是为了让出口的下一句话更显郑重一般,关雩风停顿了下,缓缓再道:“我会保护好她,我以自己的性命起誓。”
“你拿什么保护他?我说不准就是不准。”风静如冷笑了声,第一句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而第二句话却是斩钉截铁、不容违逆。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际,风文如抬手抓上风静如的右手,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
“梅花剑客是何等高手,那么多在武林上响当当的人物都命丧他的剑下,我不能让你去冒险。”风静如强压下心头的火气,放缓声线对风文如说道。
抬眼、凝眸,风文如神色坚决,他压着嗓子,艰难出声道:“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该这样做。”这是什么道理?风静如忍不住想反驳,可才开口,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阿静,我们不能放任,再让更多的人死去。”
低低哑哑的声音,不温不火,清清洒洒,很是好听,可落在风静如的耳中却掀起一阵惊涛拍浪,他的心脏不自觉地收紧,犹如被荆刺绑缚,痛得风静如几乎不能呼吸。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他们风家的人要牺牲?
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入江湖岁月摧。
从父亲踏入江湖开始,这十数年来,江湖风云变幻,大小门派崛起跌落,正道邪教常有更替。
可为什么只有他们扶摇山庄,他们风家的人必须始终如一?
风静如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年风雅如被绑架时,他所看到的场景。
怀疑、猜忌,那些自诩正义之师的人们将满满的恶意加诸在当时备受煎熬的风辰逸身上。
他们义愤填膺,字字沾血、句句诛心。
“风辰逸你是不是想放弃我们去救你的儿子?”
“风辰逸,你是江南大侠,你不能这么做!”
“是啊,风大侠,你救救我们吧,你儿子只是一个人,我们这里有几十个,我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风辰逸你今天要是选了你儿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风大侠你不能自私。”
……
够了,真的够了!
往事纷纷涌上心头,逼得风静如抑制不住地全身颤抖起来。
难以宣泄的压抑,难以宣泄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那就让他们去死!为什么总要牺牲我们去成全别人!”风静如仿佛无法抑制般地大吼出来,语气急促非常,他真得很愤怒,气的肺都快炸了。
“风静如!”一直没有开腔的杨楚突然怒喝了声,“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杨楚给人的感觉是潇洒不羁的,可一旦他严厉起来,单是声音便带有相当的威严。
一声怒喝,稍稍唤回了风静如崩溃的情绪,可他还是气,气到双目泛红,喉头酸涩:“难道我说错了吗?”
回应风静如这个问题的,是自屋外吹进的一阵朔风,风卷起他话语最后的疑问,消散在空气之间。
室内的人,也随着这阵风静默了许久,任由更多的晚风穿堂入室而来。
静默良久,杨楚上前,抬手在风静如的肩头拍了一拍:“阿静,人的一生,所作所为,不是这样衡量的,我知道你能明白。”
杨楚并没用多大的力气,可向来硬气的风静如,却好似无法承受一般,肩头垮下,头也随之垂了下去。
“对不起。”
极低极轻的一声呢喃,不像是对杨楚说的,更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发颤,随风吹拂而过,细不可闻。
对不起。
极普通的三个字,却道尽了他身为风家人的极致悲哀。
众人都看着风静如,唯有李星河,他在打量风文如。
从李星河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风静如说对不起时,风文如的眼中所掠过的一丝寒意,但很快便恢复了平常,风文如覆在面纱的嘴角似乎勾了勾,近乎叹息般地说道:“因为我们姓风啊。”
风静如闻言,轻呵一声,面上随即露出一个这段时间来极少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嘲讽的笑。
“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若能一举擒下梅花剑客,那关少侠跟二小姐的婚事也便无需着急了。”李星河此言,算是给了风静如一个下台的阶梯。
风静如右手手指动了一下,却还是停了下来,朝关雩风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风文如见状,上前几步,目含歉意地看着关雩风,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关雩风就摇了摇头。
“他的心情我能明白,你别说话,对嗓子不好。”
一旁的杨楚和李星河默默对视一眼,而后极有默契地一同转开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晓色入高楼。
弈雪楼。
早秋的微风轻抚湖面,温柔的宛如情人的呼吸。
弈雪楼下烟波万顷,水光连天,片片帆影中,水鸟迎风翩跹,波光滟涟,将初阳的倒影摇碎,幻作千万缕霞光。
高楼之上,有人把酒临风,但奇异的是,那人的醉翁之意,却不在这如诗如画的山水之间,眼波流转,所注目的是他手中的一小张纸。
纤长匀净的手,漫不经心地摩搓着手中的宣纸,一张粗糙泛黄的宣纸,衬得那只手仿佛是被羊脂美玉所精雕细琢而成的一般,不含半点瑕疵。
这只手的主人,着一身浅碧色的衣裳,片尘不染,雌雄莫辨的脸上,带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李星河原来你没有死啊,真是太好了。 大梦觉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