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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静,父亲也不愿如此,但梅花剑客之事,我们必须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若否武林将乱,你不要……”
然没等风辰逸把话说完,风静如便愤怒打断道:“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哈哈,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你就要牺牲自己的儿子?可笑,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哈……”
苍凉的笑声,响彻黑夜,压抑的情绪,无能为力的自责,风静如再也忍受不住,仰天悲笑,发泄这满身悲伤。
风辰逸无言相对,好半晌,才叹息道:“风某自知不配为人父。”
“你确实不配!我是不会让你伤害大哥的。”说着,风静如冷下脸来,上前拉过风文如便欲离开:“大哥我带你走。”
风辰逸见状,抬手将人拦下:“阿静!不要胡闹!你这是要置扶摇山庄于不义之地!”
风静如:“若所谓的仁义就是要我看着自己的兄长去死,那这仁义要之何用?”
风辰逸:“父亲向你保证,无论如何都会保住阿文的性命。”
“那是你该做的事情!”风静如大声怒喝,“你的事我管不了,但我的事,你也别想管,今天,我一定要带大哥离开。”
说罢,风静如拉着风文如绕道往外走。
期间风文如一直没有出声,只半仰着头,怔怔地看着风静如,原本澄澈清亮的眼仿佛蒙上了薄雾,内里流露着丝丝迷茫。
电光火石间,风文如脑中,不觉回想起今日清晨他与季姑娘的那一番交谈。
“你真决定这么做了?”
一切商量妥当,离去前,扮作婢女的季若溪最后确认道。
乍闻此问,风文如沉默了。
真要这么做吗?
真要对自己的父亲下手吗?
这个问题,风文如思考过无数次,他知道他的父亲是真心实意地爱着自己的,可对方也曾真心实意地放弃过自己。
八年前的那场悲剧,其实风文如并非不能理解。甚至关于二弟之事也是一样,在多数人的生死面前,一个人的生命流逝本就微不足道。
那场悲剧最终难以归咎,也说不上来究竟是谁对不起了谁,似乎都有,也似乎都没有。
所以这数年来,风文如心中徘徊的恨意一直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指向,它们飘忽不定,时隐时现。
很多次,风文如都刻意选择遗忘曾经。
可遗忘总归是暂时的,总有那么一个深埋在心底的声音,不断地将仇恨拉扯到□□之下,反复地提醒他,他该恨,恨苍生,恨尘世,恨风辰逸。
尤其在风文如知道风眠霜要前往北方联姻时,这股恨意便再也压抑不住。
他们风家的人,何以总要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
二妹绝不能因此外嫁,为此哪怕要他手染鲜血,他也在所不辞!
沉默良久,风文如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自嘲又偏执,但很快又恢复到他原本温润如玉的模样。
“我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犹豫、挣扎、痛苦,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顿了顿,风文如冷然再道,“我也不需要别的选择。”
见人模样,季若溪当即放弃了想要劝说的心思。
没有人比季若溪更了解风文如,这种挣扎忐忑的心情,季若溪也曾体会过,她再清楚不过。
“我会助你。”
有风拂过,吹得衣发翻飞,风文如没有理会衣摆随风上下飘动的纠缠,只顾兀自出神,整个人就宛如一尊提线木偶,任由风静如来去拉扯。
见人一意孤行,风辰逸别无他法,长叹一声无奈,随即掌出如电,将风文如拦了下来。
风静如见状,意欲反抗,然风辰逸出手的气劲看似绵柔,实际却如钢铁般不容忽视,风静如根本没有从风辰逸手下将人抢回的能力。
“风辰逸!”风静如大怒,韶华剑出,眼看就要与风辰逸动起手来,却被眼疾手快的杨楚拦腰抱住。
“阿静!你冷静!儿子打父亲,要遭天打雷劈的。”
“他算是什么父亲?他算狗屁的父亲!”
“那你这么带着阿文又能到哪去?”
一个问题,浇熄了风静如心头的怒火,是啊,事到如今,他又能带着大哥去哪里呢?
见人冷静下来,杨楚缓缓放开对方,再道:“让阿文留在扶摇山庄才是最安全的,你不要忘了,关雩风还在山庄里。杀人的暗器虽是阿文做的,可动手的并非阿文,死得那些人本就私德有亏,江湖仇杀罪不及武器制造者,会危及阿文性命的,从头到尾,只有天刀关府。”
风静如恍然回神,不错,杀人者并非大哥,只要天刀关府不予追究,那大哥就不会有事。
就在风静如沉吟之际,扶摇山庄内骤然铃声大作。
有人闯入。
怎会?众人俱是一惊。
杨楚率先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掠去,他的速度很快,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余下之人面面相觑,而后纷纷转头望向风文如。
风文如见状,微笑着摆了摆手:“不是我,我不知道。”
风辰逸与风静如对望一眼,二人齐齐朝杨楚离开的方向追去。
见人离去,风文如暗暗松了口气,也不再紧绷着表情,转头看向一旁,温声道:“顾叔,时间不早了,您先带二妹下去休息吧,她被囚多日,一直不曾饱腹,还要麻烦您给二妹煮点清淡的小粥垫垫肚子。”
顾珏面露踌躇,并向人靠近了两步,道:“大少爷……”
“有劳了,顾叔。” 风文如显然并不想再提,直接开口打断了顾珏。
见人态度坚决,再看风眠霜也确实面色不佳,顾珏不再坚持,叹了一声,上前对风眠霜道:“二小姐,我扶您。”
风眠霜点点头:“有劳顾叔了。”
“大哥。”风眠霜走到风文如跟前,低低唤了一声。
风文如静静地看着她,等人后话。
萧索秋风无情地呼啸着,破坏一切般地掠过头顶的天空,枝木摇曳,呜呜作响。
这是一个充满真相与虚假的夜晚,他们之间那些平凡而又卑微的感情,终被无情地摧残践踏。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风眠霜微微垂着头,再道:“大哥,人生苦短,只有放下了,才能再拿起来。”
“但这世上总有些事是无法放下的,也总有些人,是回不了头的。”风文如轻笑道,他仿佛又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郎,一双眼,清澈纯净得宛如山间清泉,“这阵子苦了你了,去休息吧。”
风眠霜闻言一叹,也知再劝无意。
离去前,风眠霜最后深深地又看了风文如一眼。
仇恨就像一只吞噬生命的怪物,往往舍了自己还不够,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也要一并填进去,最后化作皑皑白骨,可这真得能让被仇恨痛苦灼烧的灵魂稍感安息吗?
风眠霜不知。
在场人士先后离去。
秋夜幽静,虫鸣无声,骤然空寂的四下,有着风雨降临之前的宁静。
但李星河全然不受影响,他看着面前少年,不急不缓道:“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风文如微附身垂首,彬彬有礼:“先生有意,文如自当听从。”
李星河静静看着朦胧灯火下,身姿挺拔如竹的风文如。
这名少年,虚弱却不损风骨,失败也难折傲岸,可称当世第一流的风流人物,却命运多舛,折堕至此,便是李星河也不由感到遗憾。
“请。”
当二人走至地方时,闯入者已被制伏。
杨楚一甩手将被制住的人一把扔到了地上:“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擅闯扶摇山庄?”
那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抱着脑袋,口中连连说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冥殿的人。”
远远走来的风文如,眉目温润,神气自若,可一看到那人,眼波乍然变得深寒入骨,大步上前:“你怎么会来这?”
李星河也顺势看去。
咦?
这个人,李星河见过,就是那一日烧饼铺旁,被误当作小偷的那个年轻人。
难怪他当初要躲避风静如。
那人,也就是风雅如身边的仆从风十六。
风十六一见风文如,便连滚带爬地爬了过去,抓住风文如的裤脚:“殿主……殿主他回来了,而且还得知了您受困天柱山的消息,他……他冲了过去,属下……属下拦不住他。”
风文如霎时如遭电击一般愣在了原地,大喊道:“阿静!快!快去天柱山,一定要拦住小弟,快啊!”
“大哥?”风静如惊诧,“怎么了?”
“风雅如有危险。”李星河见状解释,“天柱山的机关是风文如根据风辰逸的武功造诣而设下的,能困住江南大侠的机关,又岂是风雅如可以对付的,他有危……”
李星河话没说完,风辰逸已率先冲了出去,杨楚和风静如紧随其后。
风文如在颤抖,止不住地颤抖,全身上下每一根血脉都在颤抖,他似乎正在忍受这世间最极致的痛苦一般。
“先生。”风文如抬眸看向李星河,乞求道。
李星河明了其意,微微一叹,随即抬手将人揽入怀中,身形一动,纵上屋脊,向着天柱山方向奔去。 大梦觉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