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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的暑假，从期末考结束开始计算，居然有八十天。虽然大学没有暑假作业，但是微斯需要交一份暑假实习报告。
她从期末考试结束的时候就在考虑暑期实习了，打算先自己找一段时间，如果七月中旬还没有找到，就去麦当劳做学生兼职。
微斯打电话询问了一些大的互联网公司，然而它们提供的实习机会大多通过高校合作安排。等微斯找到报名页面，却发现名额早在期末考前就满员了。
微斯又把目光转向一些规模较小的公司，但很多小公司都没有招暑假实习的工作计划。
为此头疼的微斯在寝室群里询问了其他舍友的情况：欧阳晴雪去了自己舅舅家的会计师事务所打杂；钟曼吟因为在备考，就打算找地方给盖个章，只有丁嘉舒靠自己投在招聘网站上的简历，找到了一份实习工作，但是和她们的专业毫不对口，这家公司招的是做电话销售的。
“你只要投简历就行，别管他什么具体要求，如果缺人肯定会收的，但一定要找靠谱的公司。”丁嘉舒给她传授经验：“记得一定要查公司资质，A市虽然比较安全，但也有搞传销的。”
微斯打算学丁嘉舒网投简历，于是在智联招聘、58同城选了一些信用度高，公司证件齐全的，投了几家。简历的反馈很快，她很快就收到了几家公司的面试邀请。
微斯去的第一家是个手机游戏公司，名叫潮汐科技有限公司，这家游戏公司的规模很小且刚成立不久，做的是APP端手游，招的是游戏测试人员。
微斯查了这家公司的证件和信誉度，决定去面试看看。
算是人生中第一次面试，微斯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挑了一件中袖的雪纺衬衫，领口是系带设计，既可以简单的交叠也可以打成甜美系的蝴蝶结，下面配了一件黑色的A字裙，一双低跟单鞋。
微斯在预约的面试时间前到达，她坐在一间小的会议室里等待面试官的到来。
面试官是个穿着随意的年轻人，他看到穿的很正式的微斯时有点发蒙。
他看了看微斯的简历，又简单的问了微斯几个技术问题，微斯一一回答了。面试结束，面试官给她介绍公司情况的时候，微斯才知道原来潮汐居然是瀚潮游戏孵化的子公司。
“怎么资料上没写呀……”微斯问：“查的时候也没查到”。
“你是不是不玩瀚潮的游戏啊？”面试官说：“虽然资料里没写，但是业内和玩家大多都知道。”
微斯：“……”
想了想，她还真不算瀚潮游戏的资深玩家。
微斯投简历时并不想和瀚潮游戏扯上瓜葛，万万没想到，居然投到了一家孵化的子公司。她想了想，既然对工作内容感兴趣，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面试顺利通过，微斯开始实习生涯。
潮汐的主打游戏一款是武侠题材的手游，很多职业设定直接沿用了瀚潮公司的游戏“战侠天下”，微斯在计算机社的时候接触过战侠天下online，所以上手很快。她平时不怎么接触手机游戏，接触后就有了一种新的认知：相对于电脑端的游戏，手游弱化了操作，剧情，游戏体验，增加了可购买道具的种类。
微斯一边做着每日的测试工作一边思考这个问题：手机端到底在玩什么呢？毫无体验和代入感，只有各种VIP等级和充值不完的项目。
微斯想了几天这个问题，一周后因为她的测试内容细致、整理的成果详细，和对游戏细节的关注，从一众初级的测试人员里脱颖而出，又从测试部调到了游戏运营部。
新部门给她分配了一份特殊的工作——在游戏里用公司内部的账号假装有钱人。
微斯：“……”
她现在知道了，即使手游什么功能都没有，只搞一个充值榜在那里，也有人往里面充钱的。
微斯在做这份工作的时候心情复杂，一方面她不喜欢这种带着欺骗性质的工作，另一方面又特别好奇在这种运营模式下的手游用户收割经营策略，她一直怀着学习的态度在观察。
她分配到的账户是一个叫“冷轻云”的刺客角色，变态的是，这个角色不仅满级，还全身顶级装备。
要知道这个游戏的装备分了五个品阶，升到顶级品阶的装备还需要继续升级，每升级一次要耗费掉大量的商城购买的升级材料，除此之外还有洗练属性和镶嵌宝石，宝石又分出十个等级。
微斯用商城的物价算了算，假设一个玩家从头到尾打造这样一套装备，每一次都成功的情况下，最少需要充值一百万。
这相当于三线城市的一套房了。
微斯脑子里又冒出一个新的问题，能傻到在不过十来张地图的游戏里充上几十万的人是什么样的。
运营部的负责人跟她讲工作要点，给她设定的剧本是先专门去耍帅，在一些活动里拿到第一名，然后用另一些女性角色的账号发一些“冷轻云全服第一大神”的讨论，去刺激排行榜上的真实玩家继续充值。
于是微斯就开始在游戏里体验顶级大神的生活，刷各类榜单，然后再切号，如同人格分裂一般在公屏疯狂的爱上自己。
这真的太不要脸了。
微斯一边默念“工作需要”，一边在公屏里刷“我的天哪，冷轻云也太有钱了”、“他那套装备用几级的洗髓珠刷的呀，怎么这么炫酷”之类的话，她手边还有个号ID叫“冷大神的小娇妻”，每次用这个号都极其羞耻。
干了几天，在公屏刷的多了，她甚至怀疑全服所有五十级以下，活跃在论坛的玩家，全是公司养的水军号。
没多久，她意外发现这一招居然还真的管用，因为她在自己的服务器月下长安，还真的遇到一个傻到在游戏里充了上百万的玩家。为对方几乎是一夜间就做出了一套人民币砸出来的顶级装备，微斯快速心算了一下，对方最低充值金额是210万人民币。
这种金额，就算每次点684元的充值金额，也要三千多次，还真是又有钱又够闲。
“冷轻云出来单挑。”
当她看着对方个人页面的时候，公屏里正不断闪过这位脑门上写着人傻钱多的玩家的挑衅。
“有种出来单挑。”
对方角色名叫“日月同天”，他不停的在公屏里刷着同样的内容，甚至还每隔一段时间就刷上一个喇叭。微斯看着他附了外观属性球，闪到眼睛疼的外观，拉着他的装备，一件件的和自己的装备比对属性。
虽然装备评分相近，但是她自信如果操作上细心一点，对方仍然是赢不了自己。微斯拿不定主意，她问运营部负责每日工作的负责人，负责人调取了对方的充值记录仔细研究，拍板：“不能让他赢。”
微斯有些担心：“如果玩家充了这么多钱还打不赢，会不会气的退游？”
“他充值都是一直不停点的，说明这个玩家本身很有钱，也不在乎钱，这种玩家最怕的就是觉得无聊就弃游了。你这次一定要先赢他，但是最好操作到你自己也只剩一点血皮，这样他可能还会去氪一波装备洗炼材料。”
微斯：“……行吧，不愧是你们。”
说起来这个日月同天在操作上，确实比一般的玩家要细节，比如他的技能都能连贯组合，时间拿捏的也刚好，不像游戏里很多凭感觉放技能的玩家。
微斯其实很难把握好负责人所说的只剩一级血皮，不过冷轻云这个角色确实有点变态，虽然两个角色目前明面上的战力相差无几，但她还没怎么放技能，对方已经血条见底了。
微斯又一次调出两个角色的属性比对着，问题就出在冷轻云装备的附加属性都是直接加自身属性，而日月同天的都是一些概率值。微斯用了另一个小号假装对两人的pk评论一番，然后在公屏里发总结陈词：“看来还是装备属性加在自身属性上的比较厉害。”
虽然是运营部门一直在做的工作，微斯做起来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中午吃饭的时候负责人看她兴致寥寥，安慰她：“网游就是这样啦，你也不用想太多。”
微斯上了一个月的班，期间和日月同天pk了七次，每一次都是他输。微斯结束工作前一天还在想要不输给对方一次算了，但是那天日月同天没有上线。
微斯结了23个工作日的工资，一共3450元。她在前台旁边的小会议室里，等待她那份拿去盖章的实习报告的时候，余光却瞥见李明晏正从电梯里走出来。前台的登记人员叫了一声：“您好，来客请登记。”却见李明晏充耳不闻，直接往开发部去了，徒留前台工作人员为难的呼叫声。
微斯去负责公章的办公室拿了自己的实习报告就离开了。她在公交车上给自己规划暑假剩余时间的学习计划。深思熟虑后，微斯决定考研，这一个月的工作让她考研的决心更坚定了。
虽然她能够很快适应了这份工作也做的很好，还学到了一些游戏知识，但她不喜欢这种单纯的售卖时间的工作。她绕去书店买了一些考研资料书，搬回家来。
微斯刚回家不久，门外就传来了很大声的敲门声，微斯很久没有见经历到这种场面了，还觉得有些奇怪。
李明晏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李嫂说你在家，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踹了。”
微斯做了个深呼吸，却没有开门而是隔着门问他：“你有什么事情？”
李明晏果然开始踹房间门，一下又一下，微斯产生了一种房间都在摇晃的错觉。
微斯从自己床边的笔记本里抽出那把压了很久的水果刀，一只手在身后别着那把水果刀，另一只手开了门。
“你终于舍得开门了。”
李明晏见微斯开门了，便不再踹门。
“表妹。”他笑得假兮兮的：“在我们家上班的感觉怎么样？”
微斯没说话，而是往后退了一步。她往后退一步，李明晏就向前走一步。
咄咄逼人。
“你想干什么。”
“A大的高材生干嘛明知故问，至于干什么嘛……”李明晏笑了，开了一个黄色的玩笑。
微斯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保持冷静：“去那里工作，只是我的实习，而且我去的时候，不知道那是瀚潮旗下的子公司，我也已经离职了。”
“干嘛跟我解释。”李明晏嘿嘿一笑：“我们家嘛，家大业大的，你不知道也正常，我有时候也不知道我们家有多少公司。”
微斯仍然不清楚他的来意：“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游戏打的不错。”他慢悠悠的说：“你得陪我打游戏。”
微斯联想起上午在游戏公司办理手续的情形，一下子猜到李明晏就是“日月同天”，那个被自己当韭菜一样，一边虐一边割了小一个月的玩家。
“不是我厉害，是游戏公司的账号问题。”微斯解释道：“我的账号装备属性是程序写的顶级的，和普通玩家那种自己刷出来的属性肯定是不一样的……”
李明晏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正是微斯的简历：“可是表妹的英雄联盟玩的也很好。”
微斯：“那都是别人带的。”
“那你也得陪我玩游戏。”李明晏犯浑：“你得去手游里面建一个女号，叫日月同天的老婆。”
微斯：“……”
“还要天天在公屏夸我。”李明晏一边想一边给微斯提要求：“当然了，你也得在游戏里跟我结婚，我早就想在里面搞个婚礼玩玩了。”
微斯的嘴角抽了抽：“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没意思，早分了。”他说：“你如果不同意，我就告诉所有人，你去了我们家的公司……”
“我是去实习的。”微斯不理解他的逻辑：“你想告诉谁就告诉谁。”
“不，你是去勾引我的。”李明晏一字一顿的说，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慢慢的逼近微斯：“到时候看看你这个好学生的形象，还装不装的下去。”
“你有病，能不能去看医生。”微斯往后退了一步，不想和他靠的那么近。
“你不就是医生吗？我这不就是来看你了吗？”李明晏觉得有意思起来，他靠她越来越近：“反正是暑假，陪我玩玩吧，实习能赚多少钱，陪我打游戏一天开你一万工资，怎么样？”
“我没有时间。”微斯的手还背在身后，她握着那把刀，获得一些安全感：“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在考研，真没时间奉陪。”
“考研？”李明晏好笑的啧了一声，去看微斯的书桌。
“让我看看考研是什么。”
李明晏大步走到微斯的书桌前，拿起一本《概率论与数理统计》，走马观花的翻了一遍，看到其中微斯写了很多知识点的一页，当着微斯的面，把那页从书上撕了下来。
他撕的极慢，像是举着那页给微斯看，然后再当着她的面，从书本上撕下来。
这本书的纸张，是微斯喜欢的，比一般书要偏黄一点，厚一点，这样的纸张用钢笔写字也不会渗到反面。这种纸撕起来的时候没有那么脆，却有种绵绵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宝贵的东西，正从分子结构开始一点点坏掉。
微斯咬着唇，愤怒的看着他。
可能是微斯表情的变化，让李明晏感受到了乐趣，于是他像个癫痫发作的疯子一样，一页页的撕微斯的书。
他放下手上这一本，又拿起《概括性度量》《线性代数》……乐此不疲的，从每一本书上挑出微斯做了笔记的地方，然后当着微斯的面撕掉。
“想好了吗？要不要陪我玩游戏？”
这一次，李明晏拿的是微斯的笔记本。
微斯的手动了一下，啪的一声，水果刀的套子从她手上掉下来，李明晏这才注意到微斯居然拿了一把刀。
“你你……”他一时间有些结巴：“你要干嘛。”
微斯握着那把刀刃，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李明晏只听到轻微的，什么东西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一滴殷红的鲜血顺着水果刀的刀锋滑落，滴在地板上。 晚风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