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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彤在得了林蕴的举荐后, 并没有立刻就去寻陆檎。
她知道自己如今看似准备妥当，但心中却并没有真正做好准备。
更何况，她还得随时随地跟在卫南风身边。随着隔日上朝的制度, 如今大臣们也渐渐眼熟了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 而今却种种传闻流传坊间的宫女。
“管娘子, 今日又要麻烦你了。”
除了此前的林蕴, 而今再一个站出来示好的是中书令于宛。于宛此人, 位高权重, 手握实权, 姿态端方, 面色平稳又和蔼，看上去就不知比林蕴显得靠谱多少倍。她手握折子，带着点笑, 看着管彤。
管彤如今也熟悉了宫中的礼仪, 急忙回礼，双手捧过折子。这是之后要呈给卫南风的，不能轻忽。这种文书杂物, 管彤也在逐渐上手, 幸好她的字着实不能看, 否则的话, 她的活应该更杂。
而负责这些事务，也并非是卫南风的刁难。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了圣人的看重，她才能上手这些事务，特别是与卫南风贴身相关的。
其他大臣自然也明白, 只是他们都在旁观。
林蕴是第一个。
于宛是第二个。
想来无需多久, 就会出现第三个第四个。
“我家小女自从此前一别, 就格外想念管娘子。”于宛说到女儿，也隐约露出了几分骄傲和自得来，她弯着眼睛，笑看管彤，“管娘子休沐得空，小女必然扫榻相迎，还望管娘子不嫌弃。”
于宛的女儿？
管彤脑子大概空白了三息，才想起来那个曾经让自己尴尬得差点抠出一个两室一厅的姑娘童敬。
她们……也没有那么要好吧？
这种普通人的想法只持续了一瞬，管彤就立刻回转念头，婉言拒绝：“童娘子盛情，只是如今诸事繁杂，奴婢也才将将上手，着实是……有心无力。”
“无妨。”于宛依然笑眯眯的，就像个盯着肉的老狐狸，“我这话先放在这里。管娘子何日有空就何日来便是。这个宴，就先这么定下。”
管彤看着于宛，她想了想，见一旁的林蕴给自己使眼色，于是笑着答应下来。
于宛就满意的踱着方步离开了。
管彤拍拍自己的胸口，急忙将手里的烫手山芋给卫南风递上去。
这些日子跟着卫南风，管彤才知道自家崽崽到底有多累。
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若有上朝，就上完朝后转到太极殿谈到深夜。若无上朝，那就在书房里或是太极殿里批奏折在深夜。
每日里太医都要过来请平安脉，再根据卫南风的身体做调整，每日里提神补气的药物几乎就没有断过。
这么一比较起来，管彤都觉得996当真是福报了，毕竟卫南风的日常那是007。
上行下效，卫南风忙得如同一个陀螺一般，其余人也跟着围着圣人打转。大臣们从年轻力壮的三十出头，再到这个时代算得上古来稀的秃头谢顶的老头子，也是终日绕着国事打转，久而久之的，管彤竟也认了个脸熟。
毕竟社畜就是这样。
看同事远比看爱人的时间多。
管彤细碎的脚步一起，卫南风就抬头朝管彤看过来。管彤迎着她的目光将折子放到案头，又安静的行了一礼，卫南风见状，敲了敲案几。
管彤叹气，社畜摸鱼的时间没有了。
她认命的站在卫南风的身边，拿起砚开始磨墨。卫南风的目光随着管彤的身子转，见她低头磨墨，身姿风雅的样子，突然笑了声：“民间有红袖添香的说法，如朕这般，也是好享受了。”
“圣人，那些都是穷酸秀才们的想象罢了。”管彤低声回道，“乡野俗夫，娶不起老婆，便想着有个有钱有貌的女人倒贴。什么田螺姑娘呀，什么狐狸精怪啦，都是如此。”
卫南风：……
她怎么就忘记了自家姐姐是个故事库，这种话根本就引不起她的注意！
明日……不！今日就将林蕴给她的什么话本给丢了！
卫南风低咳一声，企图挽尊：“话虽不假。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人之常情。朕也不例外。”
话音一落，卫南风就见管彤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
卫南风心中顿时有些莫名的慌乱，她看着管彤：“怎么了？”
管彤想要开口，但一转眼，见广芝仙站在一旁，只是半个身子都要往她们所在的方向倾过来了。管彤顿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吐出一口长气，将心中的猜测和话语都吞了回去，强行扭转话题：“圣人，奴婢可有休沐假期？”
“自然……”卫南风刚一张口，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朝广芝仙看了一眼。
广芝仙立刻躬身回道：“回圣人，方才于中书令替家中娘子邀请管娘子。”
管彤立刻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广芝仙一直待在里屋，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虽然她与于宛并没有刻意避讳，但声音并不大，广芝仙到底是怎么听到她们两人谈话的？
她随即想到广芝仙方才几乎要将上半身都贴过来，但下半身依然矜持端庄的立着的模样。管彤下意识的离广芝仙远了点。
真是想不到，英俊潇洒，在深宫中论最想对食人选之首的少监大人，竟然是这样的人！
卫南风先是皱眉，随后立刻回想起来，朝管彤一个瞪眼：“就是那个一直缠着你说话的那个小姑娘？可真是恋恋不忘。”
卫南风冷笑，带着十万分的委屈和百万分的酸意。
“圣人，我都不记得她了……”管彤无奈。
卫南风只道：“你方方提到朕的身边，这边又是邀约又是示好的。管娘子可真是好大的面子。”
说到此处，卫南风盯住管彤，轻声细语：“管娘子，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管彤精神一振，她好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这是卫南风打消怀疑了，还是说卫南风洞悉了自己的想法主动配合？
“无需圣人提醒，圣人之事，自然是奴婢心中的头等大事。”管彤朝卫南风行礼道。
明知道姐姐这番话做戏居多，但卫南风依然忍不住心中雀跃起来。她带着一点微笑，想了片刻，便道：“于宛家的小姑娘号称字千金，是个无趣少语之人。你若是想出去，便……”
“咳咳咳”广芝仙在旁边发出了咳嗽声。
卫南风转头就看到自家少监那看着自己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卫南风：“……”
是了，她要矜持。
管彤还在奇怪，她寻思童敬似乎也不是什么少言寡语之人啊。正不得解的时候，就听到卫南风道：“你若是想出去，便好好伺候朕。毕竟，朕才是你心中的头等大事不是么？”
管彤对上卫南风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突然回想起当初反刺卫南风那一句替身的话。
一时之间，管彤觉得心中一股火在燃烧。这种憋屈得想要杠一杠的态度，是每一个现代人都熟悉的，拿起键盘准备战斗的感觉！
管彤深吸一口气，压抑了心中的杠魂，她沉默的朝卫南风行礼：“奴婢知晓了。”
“出去吧。”卫南风挥挥手，不经意的样子，“神都之中，家族根系复杂，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去了，只怕祸从口出。”
管彤深深的看了卫南风一眼，这才退出去。
虽然知道卫南风是为了自己好，但管彤还是有一点点想揍熊孩子。
只是很快她就将这想法忍了下去。
卫南风说的对，她如今无论是对宫中还是对神都的大臣和门阀都十分陌生。而她现在迫切需要这么一个可以带领她的人……
思来想去，陆五娘就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管彤想，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去见陆五娘的借口。
只是，陆五娘还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她回想起此前陆檎对她说的那些话，以她现在的身份，她可以为陆五娘提供什么便利？
她突然来到卫南风的身边，看似风光无限，但确实真正的两袖清风。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她背后那人的安排。他要的就是管彤的两袖空空，身无所依。
正如管彤如今在想到陆五娘时，会下意识的想知道自己有什么可以给陆五娘的。她才沉浸这宫中多久，就已经认为利益比纯粹的感情更稳固，更能牵系住人。那么卫南风呢？在她身后的那人呢？
他们是不是也理所当然的这么觉得，以及这么利用着。
什么都没有的管彤，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卫南风的放心和信任。
管彤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我的人。”
此前卫南风的声音陡然浮现出来，当时的管彤是怎么回答的。她告诉卫南风，她还有忠心的仆从，一直陪伴的友人。
可一直到现在，管彤才真正明白卫南风这句话中的含义。
富有四海的圣人，手握极权的圣人，她不缺玩伴，良师，益友，仆从。可是，她大概不能，也没有办法完全去纯粹的相信一个人了。
管彤低着头，她的心头有点酸，那时候卫南风轻描淡写的一撇眼，那句看似轻飘飘，实则情深的“姐姐是我的心上人”，到底有多重，管彤如今才稍有感触。
“以后……少想几次揍熊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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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彤：我的杠魂在燃烧！！！
卫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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