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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灵殿，秋暮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他没有看到冥灵，也不知道冥灵去哪儿了，于是就准备一直在殿里等冥灵。
冥灵虽然经常出门，但是他不会出远门，所以最多不过几日也就回来了。
秋暮不知道冥灵这次会离开多久，但是他等得起，千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两日。
秋暮在冥灵殿四处转了转，看到了很多老旧的东西，他很熟悉冥灵殿，冥灵转世回来之后，殿里的陈设也没有变过，很多老旧的东西也没有变过，他这么久第一次静下心来仔仔细细看这个地方，真的觉得每一处都是回忆。
大概多多少少会有些相似，所以冥灵的习惯没怎么变。
秋暮看到了以前他和温决住的两间单间，前世冥灵仙逝后，这房子就被温决刻意修改过了，里面只存放了一些杂物，床什么的已经没有了。
但是……即便如此，秋暮还是想进去看看，于是他掏出了以前的钥匙。
这把钥匙是铁做的，冥灵喜欢人间的玩意儿，所以一直没用仙锁，他喜欢等铁锁坏了之后换新的，这样才有家里换新物的感觉，而秋暮现在手上的这把钥匙就是当年冥灵给他的，他房门上的锁换过很多次，如今这把钥匙是最后一把。
因为铁锁过不了千年，所以这把钥匙就一直被他用灵力保护着。
秋暮看着门上的锁，心里有些犹豫，他一看那锁就知道一定是被换过了的，如果是换了钥匙孔的锁，那他就打不开了，也就是说这把存放了千年的钥匙再也没有了用处。
秋暮深呼一口气，还是将钥匙插进了锁孔，他想试试。
咔。
秋暮愣了。
开了。
冥灵……没有换过钥匙孔，他回来这么多年，依然是当年那种锁！
秋暮后退了两步，手都在抖，他几乎是不敢去推开那扇门，他总想，如果他推开了那扇门，他就能回到过去，见到自己熟悉的物件……就好了。
他有些怯懦去面对已经改变了的一切。
最后，秋暮还是推开了那扇门，房间里已经积灰很多了，一看就知道冥灵从未来过。
秋暮知道冥灵殿很大，所以很多空房间冥灵都只换锁不打扫，冥灵嫌麻烦，一般只有来人住的时候，他才会腾出来一间房。
秋暮看了看自己的房间，这间房间很大，当年冥灵对他和温决都很好，秋暮的这间和隔壁温决的房间加起来比正殿还大。
这间房里堆了很多东西，但是秋暮看得出来，除了床不在，他以前的东西都还在，只是温决当时修改的时候，把陈设都弄乱了，看起来就像是杂物间一样。
秋暮苦笑了一下，道：“还以为温决会直接一把火把我的东西烧了呢……嗯？”秋暮抬手一抹脸，发现自己又哭了。
秋暮看着手上的泪水，愣了一下，随后哭得更厉害了，他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师父……阿决……”
他原本以为，这两个他伤的最深的人会恨他到永远，但是一个只是见了他一面，就再次敞开心扉，另一个虽然嘴上说着重话，但是背地里悄悄地留下了他从前的所有东西。
怎么说，忽然觉得自己罪孽更加深重了。
过了会儿，秋暮起身擦干眼泪，自言自语道：“不能哭，万一待会儿师父回来了……不能让他看到我这窝囊样子。”
随后，秋暮去翻了翻他以前的东西，然后他发现了很久之前他藏在床底下的术法经书，那些东西他已经不能再去翻开了，这些书如果没有灵力保护，和凡间的那些书是没有区别的，如今过了这么久，早就糊成一坨了。
所幸的是，神仙总有办法去弥补，秋暮自己虽然不能去乱动它们，但是他知道藏书阁的经文大师可以修复。
秋暮深呼一口气，将那些书又放了回去，他不用带走，他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反正这些书本上的内容他早就铭记于心了，修复只是因为他很恋旧而已。
又或者，是因为这是冥灵给他的东西。
只要是冥灵给的，他就都想好好保存着。
之后他还翻到了他以前的镜子，这面铜镜已经碎了，而且糊得根本已经不能照人了，但是他看到这面铜镜还是忍不住笑了。
从前冥灵给他这面镜子的时候，他还闹腾过，说什么男孩子不需要这姑娘家的铜镜，毕竟冥灵当年很喜欢小精灵之类精致的东西，他给秋暮温决买的铜镜都是凡间大家闺秀会用的那种镶嵌了珠宝花纹的铜镜，秋暮当然不会喜欢。
当年温决倒是直接拿过来了，温决是个不挑剔的人，他觉得师父在上，恩重如山，哪怕现在冥灵让温决着个女装，他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秋暮不一样了，他本来就爱哭，在用些姑娘家的东西，他会觉得冥灵在把他当女孩子养，再说了，他本来就喜欢冥灵，这种想要占有另一人的男性占有欲不允许他让自己变得像个女孩。
当年秋暮闹别扭闹了很久，最后还是冥灵悄悄把那面铜镜拿了回去，冥灵晚上一个人把那些珠宝都取了下来，还打磨了一下花纹，让那面铜镜看起来普普通通，秋暮才没闹了。
只不过，后来秋暮知道了是冥灵晚上一个人帮他重新做的铜镜，他还知道冥灵为此划伤了手，突然之间，秋暮的脑子嗡嗡的，他觉得不安，觉得愧疚，觉得自己不知好歹。
于是，秋暮偷偷去了冥灵的房间，拿了冥灵从那面铜镜上取下来的珠宝。
他也一个人，在晚上悄悄研究那些东西，最后做了个手串给冥灵，还道了歉。
说实话，当时冥灵都惊了，他的房间从来不对两个弟子设防，所以他也没想到秋暮会去他房间拿珠宝，最后居然还做了个手串给他。
冥灵笑着看着他，道：“那，阿秋给我带上好不好？”
“……好……”
秋暮乖乖巧巧给冥灵带上了，但是他一直低着头，冥灵也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其实秋暮当时满脑子都是‘带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
秋暮，早就对冥灵又非分之想了，可冥灵这个大傻子，竟半分察觉都没有。
后来冥灵还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以后要是哪家的姑娘嫁了你，应该很幸福，你做这些首饰很在行。”
秋暮哼了哼：“我不，我就给师父做。”
“师父又不是妻子，身份是不一样的，以后你要是娶妻，一定要对人家姑娘好，姑娘家的都不容易。”冥灵当时单纯的就是嘱托两句，他也转身没有看到秋暮，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在他转身之后，秋暮抬头看他做了个嘴型——我想娶你。
后来的事情，秋暮也记不清了，他只是看到了旧物，触景生情，想起了些往事罢了。
之后秋暮也没再看了，他锁好了门，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去了大殿，他想在那儿等等冥灵。
他去大殿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大殿上挂着的字画，那些字画有的千年都没有变，大概千年间温决和冥灵都有刻意保护它们，毕竟冥灵最喜欢这些东西了。
秋暮走到一副字画面前，抬手摸了摸，这幅字画对他来说很特别，他苦笑着嘀咕道：“以前，我练不好字，就老哭，你说，等我练好了，就把这幅字画给我，结果后来，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秋暮小时候体弱，握笔老是抖，温决练的字已经很漂亮的时候，他还在写一二三四，冥灵一直都是手把手教的他，他哭的时候，冥灵也哄了很多次，但秋暮有时候还是会埋怨自己笨，然后就会边哭边写，明明一整天都在努力，却看起来特别惨。
有天晚上，秋暮练得太难受了，于是又开始哭。
因为再过几日，就是冥灵的生辰了，虽然冥灵自己从来不在乎这些，毕竟年纪大了就不想再过什么生辰了，但是在秋暮心里，这是非常重要的日子，从前他没有参与过冥灵的人生，那往后他想参与，他想每年都给冥灵过生辰，这样就说明每年他们都在一起。
这年的生辰，秋暮本想多练练字，然后送一幅字给冥灵的，结果练成个鬼画符，他实在是没脸给冥灵。
哭过之后秋暮一个人默默跑出了房间，然后一屁股坐在大殿上，看着大殿上挂着的字画发呆，这里的每一幅字画都是冥灵闲来无事画的写的。
前世的冥灵不喜欢热闹，却最爱那些宣纸的味道，尤其是放在书房那些发潮的书的味道。所以冥灵殿看起来就像是缩小版的藏书阁。
秋暮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反正就是发呆放空自己，直到冥灵来了。
冥灵这天夜里是睡不着，就起来作了幅字画，想着拿出去挂在大殿上，结果一来就看到秋暮坐在地上发呆。
他愣了愣，过去一把把秋暮抱起来，柔声问：“阿秋在做什么呀？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
秋暮回过神来，委屈巴巴低着头：“师父不也是没有睡觉嘛……”
“好像也是，那我们师徒两个人来聊聊天吧？听听我们小阿秋大晚上不睡觉在大殿上想什么呢？”冥灵把秋暮抱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笑着问他。
秋暮如实招了：“想给师父送幅自己写的字，结果实在是太惨不忍睹了……送不出去……”
“哦？”冥灵微微挑眉，笑着捏捏他的脸，“不然，阿秋给我看看吧？”
“不要……要……要等师父生辰再送！我会努力再练练的！”说得太激动，秋暮又要哭了。
冥灵正准备哄哄，秋暮却先开口了：“师父不用哄我，我都这么大了，不能一直让师父哄着！我会克制的！”
这小家伙，用最坚定的话，带着最泪流满面的脸，看得冥灵实在是有点哭笑不得，他摸摸他的头：“那师父等阿秋的礼物，好不好？”
“好！”
冥灵看了看自己手里刚带过来的字画，道：“这幅字画师父刚作，陪师父挂起来好不好？”
“好！”
于是秋暮陪着冥灵将那幅字画挂了起来，他看到那幅字画，惊讶的表情都不带掩饰的：“师父真的好厉害啊，这字画也太好看了。”
冥灵蹲下看着他：“阿秋喜欢吗？”
“喜欢！”
“那我们来做个约定吧？如果你练好字了，能比阿决写的字还好看了，我就把这幅字画送给你，好不好？”
“好！”
那个时候，秋暮很高兴。
只是后来，他才发现冥灵给的这个条件多么艰难，温决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很快，那字极其漂亮，是天上地下一绝，秋暮不但跟不上，甚至还越拉越远。
再后来，他600岁成年了，却还是比不上温决，等他超过温决之后，他和冥灵的关系已经涉及不到那幅字画了。 楚之南有冥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