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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得这么平静,他却看到无底的悲伤,时至今日,秦远修是让这个女人恨极了。可是,这世上的事总是难说,没有爱,又哪来这些的恨呢?!
沈莫言嘴角的弧度很是僵硬,容颜这个样子,他觉得真是可爱,如若她能这么数叨他的不是,该是件多好的事啊。秦远修明明是个混蛋,却能让她有这么多不凡的感想,可见,那个人在她心里即便是混蛋也是个不同寻常的混蛋。只她一人骂也好,恨也罢,但就这样走了,便不是她所想。
容颜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刹间透出茫然,像才有所反应,多少架航班在头顶上飞过,秦远修这是真的走远了。他有那么多不好,她还是通体茫然起来。看她的样子像很害怕,从座位上起来蹲下身,枕着自己的手臂静静的。许多问题她得好好想想,什么时候认得的秦远修?又是什么时候嫁给他?把他气极了拎起来让她对着墙面壁,那么多下人求情都不管用,可是,他还是肯吃她的剩饭剩菜……秦远修说,容颜,我可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何止是上辈子,容颜觉得,他这辈子欠她的才更多。可是,他就这样走了,便不打算再还了是不是?
沈莫言面对一个女人从没这么束手无策过,容颜的泪从眼眶里滑出来一直落进他的心里,无根雨一般,让他心如刀绞。想伸手拉进怀里安抚,就说:“小颜,秦远修走了,还有我。”一句话蓦然含在舌尖,唯剩凄苦,这个世界上于容颜而言,只有一个秦远修,却有无数的其他人。除了这个秦远修之外,就都是其他人,包括他沈莫言。
手指僵在半空,想触及她,却像不听使唤。
容颜低着头,痴痴如梦呓:“是啊,秦远修他这么不好,他是个混蛋,一个女人若被这么伤害,怎么也该挺起胸膛好好做人,另开出一片片的桃花给他看,璀璨到气死他最好。在我们女性的情感观里,已不太能接受女人吃回头草这么没出息的事了。可是,怎么办?两年的时间太短,不够我忘记他。只怕再过二十年,也不能。就像我不能忘记我的爸爸妈妈一样,虽然他们已经走了那么久,跟太多的父母比起来,他们是何其的不负责任。如果我把他们忘记了,世人还是会说我没有良心。其实,如果我把秦远修忘记了,也是无情无义。他跟我的家人没两样,从我没有家人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我的全部,所有的责任都是他一肩挑起。没人知道某一天当我唯一的亲人也走了,一无所有的我是多么无助,就像步入深夜我找不到方向那样,何是前怕狼后怕虎那么简单。是秦远修陪着我一步步走过来的,那个时候我可真是庆幸,庆幸自己嫁了人,总不至于孤孤单单。如果说,我对家人有多少感情,转嫁到他身上的就是多少,正是因为太重要了,所以他把我赶出家门才让我恨他如斯。早些年我就觉得,那是我的丈夫,也是我的哥哥,我依赖他。你说,即便家人犯了错,也不是说恨就恨得起来的对不对?”她就是这样,不论别人怎么说,她就是这么没出息。当年妈妈离开的时候她哭了好一场,爸爸再离开,天就踏下来了。是秦远修一手撑起她的天,她便想,不该总记得一个人的不好,那些让她得以活下来的好呢?岂是说忘就能忘的?自尊固然太重要,可是,人既然是种热血动物,就不能太冰雪无情了。你那么无情,这世上谁还肯对你有情呢。“我也在想,我和世人一起嫉恨他什么呢?他只是命不好,习惯被老天捉弄。他也只是太为我着想,不能像其他自私的男人一样依着自己的心思就怎么都好……因此我便要嫉恨他,也忒不讲道理。如果当年他把什么都告诉我,然后一门心思的把我留在身边,只怕哪一时我气不顺了,会更加的怨恨他,恨他为什么那么狼心狗肺的自私,不为我的一生好好想想呢。这样思来想去,我更没法不恨他,只怕比现在要更恨他,就连世人也得戳他的脊梁骨,我也得怀疑他对我的爱了。你看,秦远修怎么做都不是,他是最难抉择的一个。只怕他是把头都想破了,还是决定选一条对我好的路,他是不是觉着,我恨不恨他,都不重要了?”只要她能好好的?!
容颜还是被他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考虑什么都不周全。她就是不能像秦远修一样,一眼万年,把什么都想出来,再把什么都计划好。然后等着她的,只有那些后知后觉的真相。
方知,他在痛苦中摸爬滚打,竟已那么多年。
谁的生活都是糖衣炮弹,只看你舔到哪一层。秦远修只允她浅浅的舔,尝到甜头就好了。至于太深究的,总也不想让她知道,即便将他炸得血肉横飞也不要紧。直到现在,秦远修仍旧觉得,那些真相她都不知,还只留在他负了她的那个层面。然后他带着伤走了,以为她会嫁个好人,幸福的过一辈子。他为她,果然是打好了如意算盘。可是,怎么办,她还没有傻透腔,到底舔透了糖衣。
沈莫言什么都听得很明白了,她是恨他,可是,这恨都因爱而生。实则,她从没恨过他。容颜当真是太聪慧了,她一眼看穿两面,如果说这世上最能读懂秦远修的人,非容颜莫属。当年他的确去留都不合适,两难间送她走是最好的办法,如若是他沈莫言,也会义无返顾的如此。如果有放生的路可以走,谁会让心爱的女人陪着一起枯死?
他笑了一声,胸腔都跟着闷疼。将人揽进怀里,悠悠的问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是打算就这么负了我是不是?”
容颜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眼里还很茫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守着他说出这些的话。也不知下一步她想干什么,到如今她很迷茫,像有散不开的浓雾,挡了去路。只晓得,就这么跟着他走了,才是天底下最大的不负责任。沈莫言这么好的一个人,她怎么可以骗他?
“沈莫言……我好像变心了……”
沈莫言被她逗笑,将人爱怜的揽着,揽得更紧些。温温的:“傻丫头,你哪里是变心了,就因为你不肯变心,才让我这么难为和伤心……”他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他并非眼拙,早已看出她骨子里的那些不愿。只是这是个倔强的丫头,如何也不肯跟人示弱。如果秦远修和闵安月就那样在一起了,不管二十年还是二百年,她都会咬着牙关挺过去,当从来没有喜欢过秦远修分毫。这样的绝决,也并非谁都做得到。 豪门婚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