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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恕正怀抱着3本漫画杂志和4本漫画书站在“蛰鸣社”陈年巨型书架前,查找着他们的归处。
【嗯,这本是《知音漫客》,它是中国漫画杂志。
嗯,中国漫画在第二个书柜。】
她一边脑内风暴,一边用手拂弄书架和书,与努力查看的眼睛一起获取着信息。
书柜位于活动室进门左手的角落位置,右手边的两个大窗户照顾了整个房间,却因为角度的问题独漏了书柜这边角落。
阳光要想分几缕给书柜,那艰难程度实在是像个扭了腰的女人还要勉力转身抛媚眼。
阳光的角度和力度自然是都不能求了,只能斜斜地挂些在书柜面上,里面的书则是终年无法见到阳光的。
这点可以看出当初布置活动室的人考虑的很周详。在北方基本不会发霉的情况下,这些娇贵的书就该远远地避离阳光,才能延长它们的寿命。
书柜顶部安装了两个一米长的灯管,微黄的暖光铺满了4个书柜的角落,替代了阳光的照明功能。
灯光下的书柜色泽有些暗沉,偏枣色。本来看纹理就廉价的木头再配上这颜色,有些又旧又破的意味。
但那些不重要,当初他们置办这些书柜时求的也就是个结实和光洁。它们承载了漫画社最最贵重的东西-书籍,若与无形比书籍等同于灵魂,若与有形比书籍等同地球。书柜完成使命时就已价值连城了。
【哦,杂志是堆在最下面一层。《知音漫客》、《飒漫画》、《漫画show》...各自分好了位置。】罗恕用手扶着书柜弯腰蹲了下来,把杂志按年份放去了它的位置。
【嗯,这本《银魂》是jump的漫画。唉,在哪?在哪?哦,在这。】
罗恕掀开银魂第4本和第6本间的空隙,把书插了进去。
如此往复循环地来了几次,她手里的书都去了它该去的地方。她拍拍手掌,往后退了两步,叉腰欣赏着自己的成就。
经过那么一通手眼合作,罗恕算是收集完成了这几个书柜的信息。
第一个书柜放的都是蜇鸣社历届的手稿和文稿,是历届团员的心血和梦。
第二个书柜上3行放的是国产漫画书,中间掺杂了些港台漫画,下三行放的是国产漫画杂志,都是中国漫画的可期未来。
第三个书柜放置的是日本少女一类漫画书、杂志等。第四个书柜放置的是日本少年热血一类漫画书、杂志等。这两个是日本漫画的辉煌成就。
这些算是罗恕加入漫画社后干得最“漫画”的事了,所以虽然是件小得近乎于无的事,也由不得她不喜悦。
现在的她也只剩那么一点淡淡的喜悦了。
罗恕是几天前从吕朝云那得到她可以进社的消息的,她没有深究事情转变的原因。她深知美梦深究会醒,好事深究会散。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件事只带着好的方面,往深了追究,一切必然面目全非。
进“蛰鸣社”这份福气罗恕太过珍惜,不肯让它有一丝醒或散的可能。所以她只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万分感谢吕朝云,并将吕朝云代入了偶像的位置,第二件便是放任自己的喜悦。
那时她喜悦得身体都痴了,每一个细胞都像被喜悦涨满,每一个器官都带了自己的感情。无法紧闭的嘴唇,无法收拢的双手,无法并拢的双腿,那时罗恕和她的身体都情难自禁了。
但现在......
【唉】罗恕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回首偷偷瞄了一眼正端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女生,那女生正拿着蓝色水性笔一丝不苟地修改着什么,阳光都被她的后背吸收了。
她齐脖的内扣短发前倾,完全挡住了自己的脸、眼和嘴,只能看见她高挺的鼻尖,和鼻梁上架着的泛着银色冷光的窄框眼镜。
几天了,这女生都是这副只关注自己事情的样子,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罗恕。
她叫顾奇越,四舍五入约莫来算是罗恕在“蛰鸣社”的师傅,而她这个师傅对罗恕的不理睬却是有其深层的原因。
“蛰鸣社”人虽然不多,但阶级分工却很明确。
领导层基本由3年纪学生组成,其下管理多个漫画创作小团队,每个团队主创以3年纪和2年纪的学生为主。
新入社的学生会打散分配给这些团队,让他们给2、3年纪的学生打下手,锻炼技能。
所以招新人数就很讲究了,向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原1年纪的学生升级变成了2年纪时,团队空出的缺位就会找新人来填充。
蜇鸣社今年原计划只招4人,现在却有5个新人,罗恕自然就是那硬生生插进来的多余之人。
“蛰鸣社”这届其实是有5个团队的,这个数字很好的迷惑了外人,让罗恕的多余没有闹到众目具瞻的地步,新进人员包括罗恕都没有注意到这不可说的内幕。
至于为什么有5个团队而只招4人,是因为去年出了位大一下学期就能独立制作漫画的人才,那便是顾奇越了。
在今年招新时她明确表示了不需要助手来给她添乱,所以“蛰鸣社”原本是没有给这个团队添人的计划。
但当张咏幸被迫收下罗恕后,为了维持表面的光鲜,不让人怀疑自己的品格,就必须得避免罗恕出现无处可去或是与其他新人共组的情况,那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就是让罗恕跟着顾奇越。
顾奇越是个极理智的人,她这种带着智商先于情绪的思考问题方式往往让普通人觉得她极度冷漠。
但一个人的善与否和热情度并没有必然联系,所以当张咏幸私下一脸苦大仇深地出现在她面前,恳求她暂且收下罗恕时,顾奇越虽然不愿却还是收下了。
顾奇越将这来历暧昧的罗恕当成买书附赠的圆珠笔,知道它廉价难用,便且当几日装饰,闲闲地放着。什么时候家里杂乱了,便和其他垃圾一起丢入垃圾桶远远扔开。
......
漫画社团这种东西于罗恕来说一向是传说中的事物,和志怪小说里的传奇一般都是脱离凡尘的。而一旦他们入了世,那也都要遭遇统一的命运,变成人们眼中的“怪”和“坏”。想要存活,只能藏踪蹑迹。
所以以前罗恕全没想过有一天这种事物也能有官方认证,可正大光明加入。
这种官方认证和光明正大给了罗恕许多安全感,让她加入“蛰鸣社”时,放下了许多负担。可内心的偏见依然存在,她时时会有种自己是被盘丝洞留宿的猪八戒的感觉,觉得现在的喜悦充满了罪恶,是欲望下的堕落。
可当社长周密宣布由顾奇越带罗恕时,于罗恕来说这便是拨开云雾了。以往的经验来说,这突然出现的“师傅”,便是罗恕前行的“教母”,是最为权威的代表,罗恕只要跟着她、信她、听从她便好。乖乖当好个幼崽,等待顾奇越给她安排认知和未来。
......
顾奇越和罗恕两人的想法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他俩对“师傅”这个身份的定义也是天差地别。罗恕有意愿当女儿,顾奇越却没那个兴趣当母亲。
罗恕收归顾奇越的第一时间,便被顾奇越问了些自身情况,着重点是对漫画家的喜好。
因为不是面试了,精气散尽的罗恕恢复了那副俯首帖耳的单蠢模样,她对自我的卑微认识实在不招顾奇越喜欢。
至于漫画家他两的喜好更是南辕北辙。顾奇越极爱“高桥留美子”,而罗恕在顾奇越再三追问下才呐呐地说了个“安达充”。
顾奇越心下嘀咕了句“果然是不太合啊。”
便打发罗恕找本《棒球英豪》自去看,想是要罗恕把漫画社团活动当成读书会来过。
罗恕手拿《棒球英豪》漫画,靠在舒适的沙发上却坐立难安,书翻开了那么几页就再也看不下去了。这样悠闲随意看漫画的时光曾经是她最大的梦想,现在却只让她倍感煎熬。
【我在蜇鸣社的未来就只是如此了吗?】
纷乱的心思在她脑内翻腾了一天。
她往别人那边看了看,看着那些认真画画的人,看着那些融入自己团队的同届新人。
他们头上的白炽灯仿佛是聚光灯,他们是未来世界的主角,而罗恕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这让她更失落、更自卑了。
这样的煎熬罗恕受够了,今天她鼓足勇气才向顾奇越讨要了个归还顾奇越拿走书籍的差事。
这个罗恕勉励自己许久才有勇气获得的差事,却如此简单。
强打精神干完事后,她的劲都如气球里的气一般被放了个干净,这下要让她再鼓足劲去讨要什么差事就千难万难了。
【我真的那么差吗?】
......
周密很爱漫画,只用“很爱”这个词来形容。因为她怕用“挚爱”、“深爱”、“酷爱”这些词会让没爱过漫画的人发笑,没爱过的人不会知道那爱是有多爱,她便不愿细说妄图让他们了解。
好在“蛰鸣社”的人基本上都深爱着漫画,他们懂,所以周密也喜爱社里所有人。
她今年大三,刚刚接任社长,她预备好了要把所有的好心情都留在社里,留在这年。
未来不可预测啊,她和漫画的关系最后会变成如何,是她不愿意多想的,那并不是个可以带着满心期许与愉悦畅想的未来。所以她要牢牢把握好现在。
在中国有许多不可违抗的潜在规则,如人生不同年龄段的追求是有严格划分的。
到了大四那年一只脚就踏入了社会,就要为自己的人生未来做出选择,是一次豪赌,既然是赌,那便都倾向于赌赢面最大的那条路。
而中国漫画的现状是不允许一个前途光明的经济学大学生选其为终生职业的。也就是说离开大学后她就要和漫画做个了断,亲手并急不可待地做了断。
还好她现在还是大三,还有一年,她现在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只继续她的漫画事业。
每每想到一年后她都迫切地渴望着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他如盖世英雄一般登场,打破中国漫画的困境,画出旷世之作,找出中国漫画的未来出路。
到了那时,她就可以有勇气说服所有人包括自己让她一头扎进漫画这个行业。
但当热血消退,她又会想,即使事情真变成那样,她也会恐惧吧,以爱为业就真能幸福吗?
她是有一条坦荡且安全的路在侧的,她真会有勇气去踏另一条必将荆棘密布的路吗?那路上她一定会失望、会埋怨和会痛苦,而且无人会原谅她的失望、埋怨和痛苦,或许行到半路她就会亲自抛弃它。
那时的她不光失掉所有,更不配说爱。那时她该怎么办,亲手毁掉自己的人该怎么办。
说到底现在的周密除了成绩和家庭一无所有,偏偏她又还有成绩和家庭这两样。
漫画之路就像她捧着饭碗过江,饭碗的重量一路坠着她,但她又不可能丢掉这沉重的保证,去勇闯未知,开拓新局面。所以她的一生或许都只能在可见的安全路上捧着乏善可陈的饭碗过活。
这些纷扰的想法像游魂般存在,常常在午夜勾起周密的畏怯。却也让她深刻地意识到“深爱”难得,“时光”难得。
......
周密是在张咏幸将评选结果递给自己之时关注到罗恕的。
张咏幸是个极佳的执行者,所以在“蜇鸣社”张咏幸的副社长当得其实更像个高级秘书。她不怎么提意见,更不会反驳周密的判断。
就是这么个人,今天却自作主张地加塞了个人进来。周密知道她和这罗恕之间必然是有故事的,但周密并不打算追究。
“蛰鸣社”是有名,是难进。但它其实并不是个福利很好的社团,也不是个有利于就业的社团,团员为了社团活动更是要无偿地投入很多人力和物力。
这样还千方百计加入的基本上是热爱漫画的人,对于这些人周密只会喜爱和欢迎。所以当而后,张咏幸掩耳盗铃般把罗恕交给顾奇越时,周密也只做不知。
这件事下来,周密唯一有些担心的是,这个手段高明的罗恕会不会在社团里搅弄什么风波,会不会和顾奇越发生什么冲突。
可出乎她预料的是,被她以为会搅弄风波的罗恕居然是个默默受气的软包子,看她那副要被风波弄散的样子周密一阵哭笑不得,只能让王厚前上场了。
这是她最珍贵的时光,她绝不允许社团里出现什么孤立、冷漠的不良气氛。 愿阿生良辰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