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乔遇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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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注定多事,酒驾上高速造成的连环撞车让急诊室的医生推着病床进进出出,忙得晕头转向,最后伤患多得溢出了病房,床支在走廊。
莫少棋去买水,叶慕初独坐在长椅上,听见护士走过时的私语:“血库的血告急了,快去别的医院抽调。”他心头一动,走上前去询问,都需要什么血型的血,得知需要的恰好是他的血型——A型血。
叶慕初被带去抽血,医生给他做了血型检测后直皱眉。
“小伙子,你这不是A型血啊,你是AB型血,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呢。”
叶慕初被医生问得一愣,他是AB型血,这不可能。
“医生,你的检测结果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不可能是AB型血。”
“怎么可能有问题,我每天不知道要给多少人做这种东西,什么血型就是什么血型,你今后可要记好了,不要再记错了。另外,你有没有A型血的朋友啊,可以推荐过来,我们现在真的很需要……”
叶慕初说了句没有,放下袖子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走去,这一路上,脑中一直重复着医生的话,他是AB型血?
叶慕初回到那条长长的走廊,莫少棋看见他回来立刻起身迎了上来。
天知道,他买水回来后没看见叶慕初心里有多着急,他只怕叶慕初在这个时候钻进死胡同做出什么傻事来。
叶慕初掩去思虑,告诉莫少棋他只不过是去献血了。
“献血?你不吃不喝,我都怕你熬不住,你还有心思去献血?”
叶慕初摇摇头,走到窗口望着里头的时苒,喃喃道:“商场杀伐数年,现在才想起来积德,不知道佛祖能否看见。”
一个人要有多无助,才会将希望寄托于神明。
莫少棋站在一旁,竟然有些羡慕,至少叶慕初心中,还有一个人能值得他的牵肠挂肚,而自己,漂泊半生,孑然一身,所谓爱情,更是从不识得。
一晚上的等待,所幸,老天庇佑,第二天,时苒被转到普通病房。
看她闭着双目,静静躺在床上的模样,还有叶慕初塌陷的肩膀,医生慎而又慎的一句不知醒来何时,莫少棋竟不知昨夜的生死一线和未来不知尽头的等待,哪个更加残忍。
方雨凝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了解了时苒的状况后,立刻从悲痛中抽身出来,去和各方面的媒体协调,包括林盛和江有为的电影拍摄,让方雨凝始料未及的是,面对主演的临时变故,林盛和江有为只说了一个字:等。
在匆匆名利场,只是萍水相逢,便有这份情谊,实在难得。
这次,时苒用生死席卷了各大媒体的头条版面:封后之夜,命悬之时。这话题,冲撞人们的眼球,可是对于局内人来说却是太过讽刺。
和莫少棋想象得不太一样,从时苒宣布脱离死亡危险的第二天,叶慕初就已经不再一直守在她床边,甚至恢复了自己在时苒回来之前两点一线的生活,只不过将家换成了医院,他几乎住在了医院。
原来,他不是不守,而是做好了一生相守的准备,所以那朝朝暮暮就不必再吝惜,医院成家,病床上的人就是等他回家的妻子。
莫少棋向媒体公开了时苒的近况,并声称自己会等时苒醒过来,王子公主的戏码感动了不少人,深情的形象让莫氏的股票接连几天涨停,用股民的话说跟着这样的男人有安全感。
一场闹剧,在几方人马的操盘下,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整个圈子的格局。
叶慕初去F大附属医院找欧阳术。欧阳术和叶慕初的母亲是大学校友,堪称至交,在叶慕初的小时候,这个男人出演的分量比那个常常夜不归宿忙于工作的父亲还要重,叶慕初从小到大的体检和大病小病都由这位欧阳叔叔帮忙操办,哪怕后来母亲去世,他升至院长,也从没变过。
叶慕初以为这是情同父子的深情,可现在,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他在时苒出事那晚之后又去别家医院查了自己的血型,确实是AB型,不是所谓的A型,他小时候曾经患过血液上的疾病,所以每年体检都会化验血液,也就是说,检验血型这种几乎在任何一家医院都不会犯的错误,却在上海知名的F大附属医院的院长手里错了二十几年。
不要说叶慕初不信,就是欧阳术自己恐怕都难以相信。
叶慕初被告知,欧阳院长早在一周前去外地学术访问,至今还没回来。他想了想,提出想要调取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体检报告,医生登录查询时,却发现资料早就被加密,除了欧阳术以外,没有人有权限查询。
叶慕初又提出查看自己母亲当年的检查报告,结果相同。
对这位在他心中如同父亲一样的男人,叶慕初第一次产生了怀疑,他究竟是想要隐藏什么?他所隐藏的事实又是否和自己的身世有关?
时苒躺在病床上,却并非全无意识,似乎是昏昏沉睡做着不知名的梦,似乎又对外界有所感知,她能感受到注射进血管里的液体汩汩流动,她能听见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在说话,她甚至能听见叶慕初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只是,眼皮犹如千斤重,身子被层层桎梏,无论如何,都醒不来,动不了。
乔遇来时,时苒正深陷在一片泥沼中,她大声地呼救,但始终没有人来。
叶慕初不在,乔遇本来是进不来的,但谁让他拿了叶渝山的尚方宝剑,心里底气十足,一番威逼利诱,小护士竟给他望起了风。也是,乔遇,谁不认识啊,星影集团的三把手,叶慕初的好伙伴,叶慕初能日日夜夜守在这里,他进来个一时半会儿也不是问题。
乔遇站在床头,看曾经风光的大明星,叶家小姐如今躺在病床上,孱弱无助。他其实并不恨时苒,但同样,他也不喜欢时苒,六年前她在叶家不过短暂停留,六年后两人更是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
但其实,他骨子里是希望时苒和叶慕初在一起的。两人最初在大学谈恋爱的时候,乔遇就希望他们能够天长地久,说是出于祝福可能并不真诚,乔遇不过是希望叶慕初找一个全无家世背景的老婆,让他的成功到此为止,到后来,当知道时苒和叶慕初之间的血亲关系时,他更希望两个人在一起,让所有人都看看那个所谓的天之骄子是多么的肮脏龌龊,不过后来,时苒走了,但偏偏,周子瑜来了,和叶慕初一纸婚约定下终身,而乔遇却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她。
乔遇恨叶慕初,起初只是厌恶,到后来就是活生生的痛恨,因为只要有叶慕初存在的地方,就没有人能看到他乔遇,从小就是这样,长大了仍旧是这样。他生来是叶家的公子,而乔遇呢,只不是管家的儿子,无论他有多努力,无论他多费力追赶,两人之间都注定有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不服,凭什么,人生来便如此不同,三六九等,是谁规定的概念,金钱至上,又是谁讲明的规则?那好,就算是有这些,他也要做那个人上人。
起初,乔遇刚刚见到那条手链的时候,并没有打算告诉周子瑜,所以偷偷藏了起来,但当晚周子瑜打给他那个电话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叶慕初不狠下心来,周子瑜就永远都不会死心,所以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让周子瑜把怒火转嫁到时苒身上,再让事后了解到真相的叶慕初彻底厌恶周子瑜。
那么,最后周子瑜就会是他的,周家也会是他的,而叶慕初有什么呢,他最多不过是拥有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时苒和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
“时苒,其实我真的希望你能和叶慕初在一起,然后远走高飞,到时候我掌管星影,而你们得到爱情,这也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可偏偏你被送走了,所以我们不得不又在这里挣扎算计。
不过你的走让我看见叶慕初那个为爱心碎的窝囊样,我还是挺高兴的。
对了,那时候他为了你,还求我来着。
他爹封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和门路,他连想去机场看你一眼都不能……”
讲到这儿,乔遇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跟一个他眼中毫无知觉的人回忆过去。
当年,叶慕初被赶出叶家时,也不肯低头,却在时苒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偷着联系上了乔遇。
见到叶慕初时,乔遇有些不敢相信却又有些羞于说出的兴奋,因为叶慕初是那么狼狈。
短短几天,他整个人瘦了一圈,两边颧骨的轮廓,亦看得分明,衣服还是离家时穿的那一套,有些脏旧。
他和乔遇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乔遇,我求你一件事……”
求?在乔遇的记忆里,叶慕初从来没用过这个字,那是叶慕初第一次求他,也是迄今为止的最后一次。 叶先生,请你放我走